第4章 章
第 4 章
周日下午,盛嘉離坐車趕往了節目組安排的酒店。
其他成員也到得差不多了,都被節目組安排在了同一層,盛嘉離到的時候一夥人正扒着門讨論晚上去哪吃。
剛出電梯,盛嘉離就聽到有人說:“我想吃火鍋。”
另一道女響起:“不行,會胖。”
“嗚嗚嗚,我都饞死了。”一個長相清麗的男生苦着臉說。
“小心被紅姐聽到了。”盛嘉離懶散地笑着,右手還推着一只小尺寸的行李箱。
“離哥。”姜洄沖地揮了下手。
姜洄和盛嘉離都是南風娛樂的藝人,一個公司的,關系還不錯,盛嘉離挺喜歡這小孩的性格。姜洄的經紀人在圈內是出了名的嚴格,他也就這會兒看經紀人不在才敢這麽說。
其他人才注意到盛嘉離,和氣地和他打招呼。
“離哥好,我是林聲。”林聲和姜洄關系好,就跟着他叫了。
盛嘉離禮貌地點頭:“你好。”
林聲和他一樣,不是常駐嘉賓,她來主要是因為和姜洄拍的新劇要播了,過來和姜洄一起宣傳一下。
常駐嘉賓除了姜洄以外還有幾個人。
何思宴,當紅流量小生。
宋居,唱跳女id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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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老資歷主持人。
沈重九,青年相聲演員。
段垣,老戲骨。
在這些人裏面,盛嘉離咖位是最小的,雖然姜洄喊他一聲哥,還是個法定婚齡都沒到的小屁孩,但人家是真的紅。
盛嘉離入圈的時間比較晚,滿打滿算兩年都沒到,事業還剛起步。加上他情況特殊,往上爬的速度十分緩慢。
挨個打過招呼後,姜洄拉着盛嘉離也加入他們的讨論,“吃什麽”這真是個世紀難題,盛嘉離看着他們讨論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便開口提議:“附近有家私房菜館味道還不錯,私密性很好,我有會員卡,去那兒行不行?”
娛樂圈裏各路牛神鬼蛇聚集,但今天這夥人都算是圈裏人品好的,也沒因為咖位大擺什麽架子,聽見盛嘉離這麽說,一群人異口同聲:“行。”
“等我一下,先去放個箱子。”盛嘉離用房卡打開自己的房間,拎着行李箱進去,然後打開箱子,從裏面的一個小頭層裏摸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卡。
從裏面挑出要用的那張卡,盛嘉離把行李箱合上。
“走吧。”
一夥人浩浩蕩蕩去聚餐了。
那家私房菜館很清淨,很有格調。前臺坐着一個青年男人,穿着青綠色的複古長衫,手裏拿着一本詩集随意地翻着。
察覺到有人來,男人擡起頭。
“檐語哥,”盛嘉離喊了一聲:“怎麽今天是你坐前臺?”
宋檐語放下手裏的書站起來:“趙叔家裏有事,我來頂會兒班,有段時間沒看見你了,帶朋友來吃飯?”
“對,我包廂還給我留着吧?”
“留着呢。”
盛嘉離轉頭問後面的人:“你們有沒有什麽忌口。”
“離哥,我不吃香菜。”姜洄把手舉得老高,
宋居:“同上。”
段垣說:“我不太能吃辣。”
“檐語哥,你看着上菜,我帶他們先上去。”盛嘉離說。
進了包廂,大家紛紛把臉上的口罩摘下來,林聲湊到盛嘉離邊上問他:“離哥,剛那個是你朋友嗎?”
“是,怎麽,春心萌動了?”盛嘉離調侃地看着她。
“沒到那地步,就是感覺他身上氣質很特別。”林聲說。
“他是做什麽工作的?”江亦好奇地問。
“律師。”
衆人都有點驚訝,看着不太像。宋檐話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潤如玉,完全想象不出他在法庭上據理力争的樣子。
盛嘉離會認識宋檐語還是因為周就。
高中的時候,宋檐語是大他們一屆的學長,他和周就從小就認識,算是發小。
周就一直對心理學感興趣,那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就看出來了盛嘉離是個變态,天天盯着他研究,活活把他當小白鼠了,中午非拉着他一起吃飯。
然後盛嘉離帶着池原,周就帶着宋檐語,四個人天天紮堆吃飯,革命友情就這麽吃出來了。
到了高三那年,宋檐語畢業了,池原也已經離開了,就剩他和周就孤家寡人搭夥吃飯,四人小分隊就這麽散了。
後來這麽多年,他和周就、宋檐語偶爾也會小聚,但總歸和當年不一樣了。
這頓飯吃了得有一個小時,衆人盡興而歸。
回到酒店,盛嘉離覺得有些疲憊,拒絕了姜洄一起打游戲的邀請,洗了個澡就睡了。
也許是在私房萊館裏感懷了一下舊事,盛嘉離又做夢了。
自從那一天池原撞破盛嘉離自殘之後,盛嘉離惡劣的欲望就有了發洩口。池原第二天就去買了各種各樣的工具。
這些工具裏面,盛嘉離最喜歡那條黑色的皮鞭,皮鞭不會在池原身上留下傷口,只會留下令人有些難為情的青紫。
盛嘉離鞭打着池原的身體,也鞭打着他的靈魂,看着池原匍匐在地腳下像一條被馴化的狗,乖順又黏人,盛嘉離那些欲望可恥地得到了滿足。
他喜歡聽鞭子破空的淩厲風聲,喜歡看池原的身體肌肉因為疼痛而繃緊,喜歡鞭子落下在池原光話的皮膚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他最喜歡的還是池原那雙蒙上水霧的眼睛,只要看到那雙眼睛,淡淡的愉悅就被傳遞到每一處神經末梢。
特別是事後,盛嘉離把鞭子随手扔在一邊,半蹲下來問他疼不疼,池原輕吻他的指尖,擡起頭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不疼。”池原澄澈的眼裏只有盛嘉離,仿佛他就是他的全部。
盛嘉離站起身來罵地:“蠢狗。”
但事實上,那種愉悅感已經充斥滿他整個身體,震得他頭皮發麻。池原真是一條稱職懂事的好狗,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懂盛離的心思,池原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玩具,迎合着他的喜好而生,甚至迎着他的喜好而死。
盛嘉離對他的喜歡實在病态、畸形,所以池原回饋給他同樣病态的愛。
這簡直再合适不過。
盛嘉離和池原開始談戀愛是在高一那年,池原那個失控的吻之後。談了戀愛之後,他們的相處并沒發生太大改變,要是非要說,那就是狗變得更黏人了。池原在課桌下偷偷牽他的手,在沒人的角落裏輕吻他的唇角,要是盛嘉離沒拒絕,池原能偷摸着開心一整天。
他們之間的感情從來不對等,盛嘉離不懂怎麽愛,但他這種人有時都會因為池原的卑微而心尖發顫。
這樣的戀愛,他們談了兩年,直到“地下情”敗露。
當盛全趕到教師辦公室的時候,盛嘉離正一聲不吭地站在辦公桌前,池原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盛全客氣地請了老師出去:“您能讓我和孩子先單獨談談麽?”
班主任從辦公桌前站起身,走的時候給他們帶上了門。盛全的臉在老師離開後立馬冷了下來。
“你們分開。” 盛全只說了這麽一句。
盛嘉離擡眼看着他:“不分。”
“我說分就分。”盛全面色不虞。
“憑什麽?”
盛全擡手給了他一巴掌,盛嘉離頭歪到一邊,嘴角破了皮,他嘗到了一點血腥味。
“憑我是你爹,你和他花的是我的錢!”盛全說。
“以後不是了。”盛嘉離淡淡地說。
盛全要被他氣瘋了:“你要為了他和我決裂?我是你親爹!還有你,我收養你,給你吃給你穿,你就這麽報答我,真是好本事!”
池原低着頭,緊抿着唇,眼睛盯着盛嘉離垂在身側下意識握着拳的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你有種就別花我的錢,我保證你們在京市一天也混不下去。”盛全指着盛嘉離冷冷地說。
盛嘉離正要開口譏諷,池原伸手拽了他的衣角。盛嘉離偏過頭去,池原垂着眼不敢看他:“分吧。”
“你說什麽?”盛嘉離幾乎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分吧。”池原輕聲地重複了一遍。
盛嘉離伸着舌尖去舔唇角的傷口,疼得眼淚都快要溢出來了,他倏地一笑:“行,池原,你真行。”
“我無所謂,随便你們。”盛嘉離紅着眼說完這句就徑直推門離開了辦公室。
當天晚上,盛全在家吃飯,池原沒回來。
盛嘉離專心吃飯,沒開口問池原去哪了。盛全主動說起:“我給他辦了退學手續,過幾天送他去國外,你們這幾天不要見面了。”
盛嘉離捏着筷子的手一僵,抿了下唇開口問:“他……他說想去國外嗎?”
“是。”盛全面色不改。
盛嘉離“嗯”了一聲,把頭低下去,匆匆扒着碗裏的飯,在低頭的瞬間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他嘴裏鹹澀一片。
真行,合着就他一個人是傻逼。
後來盛嘉離和池原再也沒見過。
沒有池原,盛嘉離照樣活,反正池原不在的那十來年,他也是這麽過來的,不過是一條寵物狗,丢了就丢了。
盛嘉離想把和池原有關的東西全扔了,然後他在自己房間裏環視一圈,才發現自己的世界裏全是池原的痕跡。
他挫敗地閉上眼,給自己的房間上了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重新置辦的,在完全陌生的房間裏,盛嘉離終于能喘上一口氣。
池原不在的日子,盛嘉離過得與平常無異,連周就也沒看出他哪裏不對。
池原走了以後的那個秋天很冷,冬天也是,還連着下了幾天的大雪,街上的積雪能漫到人的小腿。因為天氣原因,學校不得不給他們放了假。
盛嘉離從外面回來,洗了個熱水澡才感覺自己是活着的。洗完澡,他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手腳一下子就涼了下來,盛嘉離沉默着穿起了拖鞋,身體重新回暖。
盛嘉離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來,起初他還沒意識到,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
他慌張地去擦,但是怎麽擦也擦不完,盛嘉離崩潰得坐在地上哭,這是池原走了之後他第一次崩潰。
第二天盛嘉離就發燒了,燒到了三十九度多,家裏沒有退燒藥,他硬撐着起來給自己燒了熱水,倒水的時候他沒拿穩,玻璃杯摔在地上立馬就碎了。熱水濺在了他的褲腿、腳背上,他卻沒感到疼,只是看着滿地狼藉發愣。
盛嘉離紅了眼,拿出手機按下了一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冰冷的女聲在空曠的房間回響,連帶着他的心也空了一塊。
那一天,他撥了那個空號很多遍,最後頹然地閉上眼。
他好像真的有點想他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池原先接近他的,現在他習慣了池原的存在,池原卻又離開了。
盛嘉離從來不怕孤獨和黑暗,他怕的是有人把他從黑暗裏拉出來讓他見過了光,然後又把他重新推回黑暗裏。
他現在怕了。
那一天,他撥了那個空號很多遍,最後頹然地閉上眼。
盛嘉離最後無力地打了周就的電話。
“喂,你有空嗎?”
“怎麽了?”周就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
“我發燒了,你能不能…”盛嘉離聲音突然哽咽了,他沒再說下去。周就沉默了一下,然後說:“等我半小時 。”
盛嘉離隐約聽見聽筒那邊傳來宋檐語的聲音:“是阿離嗎,他怎麽了?”
“生病了,我送他去醫院。”
“一起去吧,要是池原…”
聽到這個名字,盛嘉離直接挂了電話。他突然很厭惡自己,只會給別人添麻煩,好不容易放假了,周就和宋檐語難得有時間待在一起,還得來收拾他的爛攤子。
二十多分鐘之後,周就拿着門口地毯下的備用鑰匙開了盛嘉離家的門。盛嘉離還在廚房角落蹲着,宋檐語和周就一進來就看見滿地狼藉。周就沒說話,拿工具打掃地上的玻璃碎片。聽到聲音,盛嘉離迷茫地擡起頭,宋檐語看着他通紅的眼睛和鼻尖,突然就有些難過。
“檐語哥,”盛嘉離說話帶着鼻音。
宋檐語揉了揉他的頭:“我們去醫院。”宋檐語是個溫柔的人,說話語氣也溫柔,盛嘉離心裏那點委屈幾乎要壓抑不住。
盛嘉離抽抽鼻子,踉跄着站起來。
“天冷,先去加件衣服。”宋檐語伸手扶了一把。
“嗯。”盛嘉離低着頭,去房間套了一件羽絨服在身上。周就和宋檐語一起送他去了醫院,盛嘉離在醫院挂了三天水,就三天假,周就和宋檐語全浪費在地這了。
最後那一天,盛嘉離還在挂着水,周就坐在旁邊寫作業,宋檐語用手機在看辯論賽。
盛嘉離突然開口:“這幾天麻煩你們了。”
“沒事,”宋檐語溫和地笑笑,“誰還沒點小災小病的,都會過去的。”
“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周就擡起頭:“是挺煩的。”
宋檐語詫異地看向周就。
病房裏一時沒人說話。
“所以能不能請你對自己好一點。”周就說。
盛嘉離低下頭:“謝謝。”
出院以後,盛嘉離又生龍活虎起來,在學校依舊和人談笑風生、插科打诨,周就看着他這樣,不置一詞。
盛嘉離還是經常會想起池原,但沒有再像這次一樣崩潰過,想就想了呗,總有一天會不想的,哪兒有不會好的疤。
沒有池原,他也能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