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孰美

第37章 孰美

裴如凇震驚, 裴如凇顫抖,裴如凇不敢置信。

“殿下?!”

他的尾調拐了個絕望的彎。聞禪意識到自己一時嘴瓢,不小心戳到了裴大小姐的死穴, 假裝雲淡風輕地試圖一筆帶過:“……不是, 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不要給個餌就上鈎好嗎?”

小白花的怨氣簡直要化為千條觸手, 把她從頭到腳纏上一百圈:“你心裏有她!你不但在心裏偷偷比過,還覺得她才是最好看的!”

聞禪正飛快地盤算着怎麽收場,恰好皇帝那邊派內侍過來賞賜東西, 大都是些本地特産的吃食玩器,當中偏偏有件用金絲珠玉編成的璎珞, 十分華美燦爛。內侍還特意獻寶說這是陛下專門挑出來賜給公主的首飾,聞禪笑容一僵, 沒敢看裴如凇的臉色,鎮定地道:“原來如此,多謝相告, 有勞內監深夜奔波, 程玄, 替我送一送。”

程玄領着笑容滿面的內侍去偏廳領賞, 纖雲飛星進來收拾賞賜,纖雲捧着匣子,思及方才所言, 問道:“殿下明日要戴這件璎珞嗎?”

聞禪:“……”

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白花臉都要氣綠了, 憤然扭頭:“哼!”

纖雲和飛星不敢說話, 以眼神你來我往地聊了半天,然後一起投向聞禪:這是怎麽了?

聞禪淡然地幹咳一聲:“沒事, 我惹着他了。”

兩人同時露出了恍然神色,甚至還摻雜着一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蠢蠢欲動。畢竟在公主身邊大多數人看來,裴如凇不驕橫不暴躁,待人寬厚,性情平和持重,基本算得上是個完美得體的驸馬。公主能把這樣的‘老實人’惹急眼了,也不失為一種本事。

“東西拿去收起來。”聞禪頂着她倆的目光,四平八穩地吩咐,“明日不戴璎珞,太繁複了,換套白玉的吧,正好與冬日雪景相配。”

這已經純粹是閉着眼睛胡說八道了,滿山都是蒼松翠柏,連個雪影都沒有,也不知道公主殿下配的是何方神聖的雪。纖雲飛星忍笑答了聲“是”,飛快地收拾好東西退下。裴如凇臉色稍霁,在聞禪轉頭看過來時又迅速繃緊了面孔。

其實按他自小所受的規訓,男人的容貌并沒有那麽重要,不應當過分在意,更不應該在“誰比誰美”這種無聊問題上較勁。但聞禪顯然很喜歡他的臉,所以裴如凇樂于以此勾引公主殿下,也想着借題發揮、轉移她的注意,讓她別再因皇帝納妃的事情傷神。不過無理取鬧的限度很低,聞禪已經讓了一步,他打算等她再哄一句就和好。

“還在生氣呢?”聞禪淡淡道,“因為這點事就耿耿于懷的話,以後可怎麽辦?估計一天三頓飯都可以省了,氣也氣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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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凇:?

不是,都不再多哄一句嗎?這就不耐煩了?

聞禪仿佛沒有看見他那精彩的臉色,自顧自地繼續道:“畢竟我看見個人就要拿來和你比一比,雖說各花入各眼,但有些美貌是毋庸置疑的。這習慣應該是改不掉了,你要是接受不了也沒辦法,忍着吧。”

裴如凇:“……”

他耳朵尖紅得快要燒起來了,眼神差點都不知該往哪裏擺,最後很困擾似地低頭苦笑了一聲:“殿下未免也太會欲揚先抑了……”

聞禪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如同揪住了小動物的後頸皮,狡猾地笑道:“這不是挺好麽,不用燒手爐了。”

裴如凇:“……”

轉天起來,驸馬又是一副玉樹臨風、顧盼神飛、幸福得刺眼的模樣,公主倒還是一貫的不動如山,纖雲替她梳妝時,對着滿桌子的白玉镯珍珠鏈水晶釵,她也只是一笑,沒多說什麽。

聞禪算算時間,估計今日上午皇帝不會見人,便先往清晖閣去。皇帝在行宮時不開朝會,只叫群臣議事,另命三省派人每日輪值。聞禪到閣中時,中書令源叔夜也在,見了她忙過來行禮,聞禪寒暄道:“昨夜侍宴,今日又趕上輪值,源相勞苦,不必多禮了。”

源叔夜也是正宗的狐貍成精,聽她的話音,就知道公主對昨晚的夜宴有想法,笑呵呵地道:“多謝殿下/體恤,殿下請上座,今日尚無緊要公事,老臣鬥膽借殿下的光,略偷片刻閑暇。”

聞禪含笑點頭,兩人一團和氣地到值房落座。

源叔夜擅長揣摩人意、說話做事面面俱到,有才幹也有手腕,而且不像楊廷英那樣耿直善谏,是皇帝最喜歡的那種大臣。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和他站同一邊會很舒服,聞禪現在和他沒有正面沖突,尚且能享受他的善解人意:“我昨日經過卿雲樓,正巧聽見有人吹笛,悠揚婉轉,響遏行雲,宮中教坊難得有這樣的好手。”

源叔夜笑着恭維道:“殿下果然好耳力。昨夜平京太守許照蘊派人到行宮進供,送了一班伶人助興,其中有對兄妹,是太守義子,兄長名叫許緯,便是殿下聽見吹笛的人,其妹小字纓絡,工于歌舞,昨夜技驚四座,陛下很是欣賞。”

“哦?怎麽是義子?”聞禪饒有興致地問道,“那生身父母又是何人?”

源叔夜賠笑道:“殿下這可問住下官了,昨日沒介紹到這一層。不過既然是許太守精挑細選收養的人,想來應當出不了什麽差錯。”

“源相說的在理。”聞禪沒駁他的話,若有所思地道,“這位許太守倒是個伶俐人物,走了一招妙棋,若不出差錯,他這個位子該往兆京挪一挪了,看來朝中又要多一位‘國丈’了。”

對于越王的支持者源叔夜而言,有個蘇利貞已經夠煩人了,再來個許照蘊只會讓他更頭痛,聞禪這話有挑撥的成分,卻也給他提了個醒:不能放任許照蘊就這麽順風順水地入朝,萬一日後許氏得寵有子,難保許照蘊不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

源叔夜知道聞禪想把自己當槍使,但他一時看不出聞禪的傾向,不知道這位究竟是站哪位皇子、抑或是想自己做主。從先前在嘉運殿的表現來看,她似乎不是親太子那一派,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源叔夜不介意給她賣個好,畢竟先例在前,焉知持明公主不會成為下一個城陽長公主呢?

“殿下思慮深遠,不過許照蘊畢竟只是義父,離‘國丈’卻還差得遠。”源叔夜滴水不漏地捧了她一句,“再說除了鎮守江都的趙國公,本朝誰還當得起‘國丈’的名號呢?”

趙國公楚玄度,是楚皇後的父親、聞禪的外祖,如今坐鎮江南,不管是源叔夜還是蘇利貞,在他老人家面前都要矮一截,這位才是真正的朝廷柱石。

聞禪含蓄一笑,矜持地收下了這句吹捧。源叔夜沒有明着表态,想把這事含糊過去,聞禪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狀似無心地随口提道:“這位許太守心思缜密,行事卻有些出人意表。我們離平京只有兩日路程,陛下駐跸也待不了幾天,既然是太守精心安排的自家人,等到了平京再出來獻藝也不遲,怎麽這麽匆匆忙忙地就送來了?”

若說前面那些試探還在源叔夜意料之中,這一問卻正好給他問住了。

從昨夜宴上的情形來看,那許氏兄妹的确是比着宮中的規矩教出來的,顯然許照蘊早有預謀。可就如公主所說,前面十年都熬過來了,偏在最後亮相時慌了手腳,怎麽看都像是臨時起意,誰擾亂了他的計劃?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心領神會,源叔夜道:“多謝殿下提點,下官會派人暗中查訪,盡快查明此事。”

“閑聊而已,哪裏當得起源相這個‘謝’字?”聞禪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道:“小心無大錯,既然是以後要侍奉禦前的人物,身家幹淨自是首要之義。源相心系陛下,不辭勞苦,我該謝過源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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