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菁莘

第021章 菁莘

幾個腦袋都湊過去,驚嘆道:“就是聖上啊,聖上竟親自來接蕭娘子。”

看了幾眼又縮回去,怕被發覺。

彼此耳語,“要說年輕郎君之最,其實聖上比鐘三郎可出色太多了。”

“誰說不是呢,論樣貌,我就沒見過比聖上還好看的了,論能力學識,莫說年輕的,連德高望重的王太傅都曾說過自愧不如呢。”

“怎麽,你們還動心了不成?”

這一句吓得她們連連搖頭,“可別咒我們,天底下如蕭娘子這般的英雄好漢可沒幾個。”

這話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好些女娘淚與血的教訓。

情窦初開,年少慕艾,聖上又那般英明神武,于是前幾年總有些女娘大着膽子去接近。

期盼着未來可以入宮為妃,侍奉聖上,也蔭及家族。

家裏爺娘也縱容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的還會暗中出主意。

可結果別說接近交談了,那些女娘最好的下場也是被訓斥,句句不留情面,險些累及家中。

至于差些的,被直接丢出去都算好的,那些被當作是心懷不軌的賊人的,當真差點兒就被抹了脖子,全須全尾地回去都已是上蒼保佑。

如此還不算完,可有些言官與聖上長一個腦子的,隔日便當着百官的面義憤填膺地廷谏,一通引經據典,說得家中父兄恨不得當場挖個洞鑽下去。

雖不至于貶官,可往後升遷途中,不知會因為此事多了多少阻礙,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一番下來,整個京中蠢蠢欲動的漣漪一下成了一潭死水,就算年輕女娘偶爾遇到聖上,也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大氣兒不敢喘。

尤其再打聽打聽蕭娘子與聖上的相處,更是連餘燼裏的火星都滅了。

蕭娘子的境遇,與之前聖上斥責蓄意接近女娘的話完美對上,不光中饋庶務得手到擒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四書五經、兵書匠藝都得通曉個七七八八……

還得被看得那麽嚴,動辄懲罰,換成她們,可能直接就是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給趕出來了。

所以女娘們私底下都稱蕭娘子是英雄好漢。

十分感激她早早兒地占下了這個位置,免了大家夥兒可能的苦難。

當然,羨慕還是羨慕的,這般的富貴權勢,哪個女娘不想要呢,只是得有自知之明,看自己要不要得起了。

終興致寥寥地擺擺手,“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啊,還是瞧瞧那邊的郎君實在些。”

.

蕭芫随言曹下樓,正要問李晁在何處,擡眸便看見了。

今日天光好,太陽未免烈些,黃蓋在在陽光下耀眼得炫目。

李晁長身立于其下,身着墨色點金的龍冠龍袍,不茍言笑的面龐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稍稍柔和,又倏而擰眉,主動迎上來。

“怎麽回事?”

眼梢帶過言曹,冷得凍人。

蕭芫因他神情變化有些發怔,有什麽在心間一閃而過,卻半分痕跡都沒有留下,連随之的空蕩蕩也轉瞬消失。

言曹三言兩語回禀了,李晁正要說什麽,蕭芫拉住他。

她除了眼眶還有些紅,神情半分不見方才受了委屈的模樣。

倒像只剛鬥勝了敵人的凰鳥,翎羽高高揚起,十足得意。

微擡着頭,毫不客氣地問他:“你怎麽來了啊?”

李晁眼神在她與言曹之間轉了一圈,心裏頓時有了猜測,領她邊走邊道:“母後要喚你過去,我正好順路,便代宣谙姑姑跑一趟。”

蕭芫點頭,若有所思,忽然停住腳步,“姑母喚我,不會是要我幫着去接見那些宗親和朝臣命婦吧?”

語氣既興奮,又有些緊張。

李晁自然地拉了一把她的袖子,讓她接着走。

“那,那……”蕭芫忽然着急,“應就要開宴了,怎的現在才喚我,都要趕不及了。”

“不急。”他又拉她,“你是朕的未來皇後,與朕一同到便是。”

蕭芫這才想起,他也是要露個面才會去朝臣那邊,一下松了口氣。

口中嘟囔着,“姑母怎的也不提前與我打個招呼,我也好準備準備啊。”

李晁睨她,“你還要什麽準備?”

蕭芫順着想了想,皇家及世家族譜,來的每個人的身份喜好她都清楚得很,帖子還是她親自看着派出去的呢。

至于自己的裝扮……

哎呀,真是一想到剛去時清湘那個快要繃不住的表情就開心,今日可當真是個好日子。

于是十分驕傲地肯定自己,“那确實沒有。”

唇角上揚,眉眼彎彎,走在他身邊,歡快滿得溢出來,連他也一并包裹。

李晁嘴上嫌棄了兩句,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濃,偶爾她的袖口擦過他的,兩人的環佩聲随步伐交織在一起,他側過臉,微低着頭看她生機勃勃地反駁他,一點兒不饒人。

仿佛直到現在,她才又成了他最熟悉也最希望看到的模樣。

張揚肆意,鮮活快樂。

他舍不得移開眼睛,仗着她不會負着這麽多這麽重的釵環,在行走時費力地仰頭看他。

不過該叮囑的不能少:“命婦不比年輕女娘,你随母後多看多聽,少開口,言多必失。”

蕭芫哼了一聲,“還用你說。”

這可輕忽不得,李晁肅容将其中利害反複強調,聽得蕭芫忍不住擡手摸了下靠近他的那一側耳郭,又放下來。

罷了,念着他以後确實很有用的份兒上再忍忍,左右也快到了。

太晖宮內,宴會剛剛開始,蕭芫在衆人行禮時錯開身子,悄步到了姑母側後方。

只是李晁這家夥,不過露個面,臨走時還要瞪她一眼,可惜她反應慢了點兒,沒來及瞪回去。

本身後宮以宴召見諸命婦之事并沒有多麽複雜,可因為姑母的特殊,不得不複雜起來。

但比起那些奏章還是更容易懂些。

歌舞之後,句句試探,字字機鋒,每一樣都被姑母輕輕松松擋了回去,偶爾警告時,才會意味不明地多說兩句。

旁人敬酒,姑母也只沾沾唇,做個樣子。

只有蕭芫知道,姑母杯子裏的壓根兒就不是酒,她就沒讓給姑母備酒,調養身子的時候怎麽能飲酒呢,破了藥效豈不是前功盡棄。

還有姑母面前的菜。

她覺着點心還能用一用,其它雖也是為姑母精心備的,但宮宴嘛,總是好看不好吃,所以她專門提前吩咐了宣谙姑姑,讓姑母宴飲之前先用一餐,這樣就只用專心應付人,多好。

宴至正酣,廳內各家夫人聊起來也十分熱鬧,蕭芫剛看了兩眼,便被姑母叫到了身邊。

太後令她坐下,拿銀箸上面一頭敲了下她的手背。

蕭芫不明顯地嘟了下唇,“怎麽了嘛姑母。”

這要是在慈寧宮,她早就賴到姑母身上了。

太後又敲了她一下,這次用了些力氣,留下了一條紅痕。

“予讓你來,是讓你好好學學以後如何應付,你倒好,這半晌,都盯着什麽呢?”

蕭芫笑了笑,眼睛亮晶晶望着姑母,“在看姑母!”

太後沒好氣瞥了她一眼,“也不知珍惜珍惜予的苦心。你已及笄了,這樣的機會來一回少一回,待和皇帝大婚登了鳳位,可別指望予再幫你。”

蕭芫嘿嘿笑:“姑母才舍不得呢。而且,我只想侍奉姑母,姑母安康便什麽都好,這些嘛,沒那麽難的,什麽都沒有姑母重要。”

太後慈愛地看着自家的傻侄女兒,擡手替她攏了攏鬓邊的發。

這樣的赤子之心,她在權力之巅的這一生,也只有她這一份了。

就算是皇帝,有時候面對自己這個母後,也會遮掩一二。

她也懂得,皇帝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也如她所願,長成了一個聖明君主,為君者,應就是他這樣。

只有芫兒,從始至終都将一顆心攤開,明明白白擺在她面前,還每時每刻都黏着她,恨不得她能時時開懷。

越知這份心的可貴,便越想要待她好些,再好些。

順手撫上蕭芫的肩,為她撫平衣料的褶皺,道:“你呀,也就仗着予寵你。”

她的這個開心果,有時候真是黏人得讓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蕭芫聽了不以為恥,反而驕傲地點點頭,一派洋洋得意。

太後拍了她一巴掌,“回去吧,再不上心,明日予便不許你來慈寧宮了。”

蕭芫笑開,穩重地答:“姑母放心便是。”

宴會之後,方是正題。

賞花賞景,男女間亦可适當攀談,更有許多玩樂花樣,都做了與花相關的改造,文雅的有飛花令、六博棋、簸錢,講究些武藝的便是投壺、捶丸、步打球……最受人歡迎的,當屬蹴鞠和馬球。

場子開起來便是熱火朝天,老遠都能聽到那邊的動靜,每逢這種時候,宮中都會添些彩頭助興。

蕭芫自然也拿出了幾樣自己庫中的邊角料送過去,有簪環有墨寶,雖是她沒多喜歡的,可絕對值錢。

“你倒是大方,送了彩頭卻不看比賽,和我在這個犄角旮旯裏逛悠。”原菁莘抱臂,遷就着蕭芫放慢步子。

蕭芫嫌棄,“那些有何好看的,年年如此,兒郎都一樣,女娘們倒是一年比一年狂熱,聽着便煩。”

原菁莘揶揄:“阿芫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已經有了聖上這般好的郎婿,自然是不用像那些女娘一樣到處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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