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39、路燈

39、路燈

前些天——也就是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 椰夕在電話裏跟江楓說無法回槟城，但悄悄訂了機票, 打算突然跳到他面前, 讓他吃驚一下。

但計劃落空，江楓根本不在家。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沒有別的方法得知他在什麽地方、如何獲取聯系。

想來兩人實在不像已婚。她只有對方父母的聯系方式和地址, 別的，公司、朋友, 一無所知。仆人們更加不知江楓所在, 只說最近幾日都不見人。

沒辦法，她只好去聯系江楓母親，誰知對方也不知兒子行蹤。

*

椰夕并不是一無所知的。她幾乎每天都可聽到卓則給她實時播報新聞進度。她懷疑，卓則根本就安插了商業眼線在江楓身邊。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

“我表哥是江楓唯一的朋友。只要我想，我有很多辦法搞到消息。”

椰夕不太信卓則，轉頭就走。

卓則又跟上來，揮揮報紙：“無論如何，在這件事情上，把自己親生母親逼到跳樓地步, 這種人簡直可怕。”卓則搶先走下臺階，回頭冷笑，“別忘記我跟你打的賭——你去試探他看看, 我保證他不會講給你真實情況。”

椰夕始終皺着眉頭, “講不講有什麽區別？是他親生母親的過錯……就算遭到他報複, 也是應得的……”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自願抛棄親生兒子, 當年那樣做, 一定有不可言說的苦衷。”

椰夕不說話。

卓則繼續怪笑道：“你問他, 最近去了哪裏、做了什麽。看他會不會講實話。要知道，對外僞善是他最擅長的。哦對了，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江家好心捐款給東南亞多所華人學校？”

Advertisement

椰夕回想在中學跟江楓的初見，點點頭，“這是事實啊。”

“是事實，但不是真相。真相只為掩蓋他們背地裏的罪孽，洗清他們祖輩當年下南洋做的那些發家事。”

*

椰夕心中混亂了。

身邊人都在為課業為學分煩憂，她卻為那些難以搞懂的商圈事分心。好啊，金融學專業真的選得好，身邊就有實例供她分析。

頭昏腦脹地分析完畢，她放下華人報社的商報，坐在校園草坪上發呆。

——并不是無跡可尋的。

以前雜志社同事就說過，采訪江楓時接觸到的是怎樣一個人。椰夕也親眼見識過他對別人的态度，但未放在心上。現在結合從江母那裏得知的他的幼年往事，稍有理解。

當年，小男孩被親生母親放下車，留在西山島附近一條公路邊的雨夜，假如未遇見回女方老家度假的江氏夫婦，未被收養，會有怎樣的未來？

而一個人在雨夜的荒郊公路上獨自前行時，內心又是何種感受……

*

阿彩就住在椰夕樓上那一層，還常常到椰夕家中蹭住，将音響開到最大音量，直接升級客廳為卡拉OK，十分歡樂。

這樣吵鬧的環境中，椰夕不得不關上房門，才能接一個電話。

是江楓打來的。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一如往常：“我今天到新加坡辦事，剛忙完，你吃過晚餐沒有？”

“沒有。”

古椰夕只說兩個字，不正常。江楓停頓片刻，聲音放緩些：“車就停在路邊。你現在下樓，我帶你去一間海鮮餐廳。”

別說海鮮，她什麽都吃不下。

“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江老板，我印象中，你我第一次見面時你好像是這樣跟我講的——你祖籍香港，馬來出生長大。真的是這樣？”

“不。”他說，“蘇州出生，本身是蘇州人。”——他竟然，就這樣直接說了。

椰夕怔住，半晌，才問：“所以當時是講假話？”

他也沒有一刻猶豫，就承認道：“是這樣。”

椰夕反倒懵了：“……”

“畢竟，要我對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子很坦白，是不是有點困難？”

她剛要接話，不小心手滑，聽筒落下去挂斷了電話。

——對方在公共電話亭啊！

這樣，只能等待他再次撥來了。然而椰夕等了兩分鐘，也聽不到電話機傳出動靜。

她想起什麽，去客廳問阿彩：“電話欠費了？”

“噢不好意思！我昨晚借用你家電話跟人聊到淩晨……”

*

江楓從電話亭回到車內，單手搭在車窗上，夾着一根香煙。

車內漆黑一片，車外寂靜無聲。夜晚的椰樹葉随風沉沉地搖曳。打火機點燃香煙，煙霧飄出窗外，遮掩住道路盡頭的黑暗。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生疑。完成那件準備很久的事，他竟并未感覺到解脫。

他靠着椅背，垂下眼睑，眼窩中的倦意在睫毛下蜷縮着。

許久等不到人，車燈重新亮起。

油門啓動。

這時，前方傳來細碎腳步聲——

夜幕下，路燈們掩藏在椰樹葉影間，往地面打出一團團圓形的橘紅暖光。綠裙女孩匆匆穿過一束束路燈光，忽隐忽現，由遠及近，從拐角盡頭而來。蓬松頭發在風中揚出輕盈的形态，裙擺歡脫地起落。依稀可見，她手中穩穩捧着一個甜品盒。路燈迎面在她裙角灑下碎金般的光芒。

作者有話說：

江楓，你的小可愛正在向你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