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長

兄長

軍訓第四天晚,積分榜上各連各項目的積分還在不斷刷新着。

積分排名大體是定下來了,蘋果連,也就是一連,雄踞榜首,其他名次尚有懸念,哦,除了李延洲的八連雄踞榜尾。

八連的情況大家都不意外,因為李延洲他自己都行不端坐不正,能把隊伍帶成什麽樣顯而易見。

至于一連麽,同學們之間格外團結,各種項目的積分自然是“噌噌噌”往上漲。

“嘿喲,林華,球場一別,好久不見,你曬黑了好多啊。”正欲回寝的孟夏在寝樓樓下碰見了林華,兩人找了個空地聊了起來。

“好久不見,蘋果連厲害了。”林華撓撓頭,笑着豎起大拇指。

“那是自然,不過你們三連也不錯哦。”

“……我還以為你會謙虛一下。”

“我幹嘛要謙虛?”

“學霸不都是這樣的麽?拿着第一名的成績卻還到處說‘考得一般般啦’。”

“哈哈哈哈确實有些學霸是這樣的,但我不是,考得好自己高興就行,何必到處說?”

“有道理,佩服。”

“對了,我有點好奇,你是專門練過肌肉嗎?那天球場上我就想問了。”

“嗯……算是吧,我爸是職業拳擊手,我從小就跟着他學。”

“哇塞好酷,現在還在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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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練了。三年……三年前,我爸他想多賺點錢供孩子讀書,去打|黑拳,倒在場上也沒人管,我過去的時候,人都涼了。”

林華說到這兒,神色黯了暗。

沒有痛哭流涕,沒有捶胸頓足。最沉重的悲傷往往只在一個瞬間爆發,像是手起刀落,血如泉湧,此後餘痛只能留給自己慢慢品嘗。經年累月,像是巨石在風沙中漸漸失了棱角,不見昔日猙獰的傷痕。

孟夏沒有說話,拍了拍林華的肩以示安慰。

最常見的“我理解你”這種安慰最是廉價,痛不在自己身上,誰也沒有資格說“理解”。

“幸好,我還有我哥,親哥,這些年一直很照顧我,如兄如父。”

“原來你還有個哥哥,能聽你講講他嗎?”

林華點點頭:“我哥叫林葉,比我大六歲,現在在廣州讀大學。我爸出事那年他正讀高三,他一個人又要忙備考,又要操持喪事,學校家裏兩頭跑,竟然沒讓人看出一點疲憊或者崩潰,我從沒見過他流淚,那時候,我覺得他很強大,是我最堅實的依靠……直到今年我中考成績出來,進了全縣前十,他高興得喝醉了,抱着我爸的遺像哭了好久,那是我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他也只是爸爸的孩子……”

“……你有個好哥哥。”

“孟夏,你知道為什麽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想和你交朋友嗎?”

“啊?為什麽?”

“我早聽說過你的大名,全縣第一大學霸、球場最強兄妹檔,我怎麽會不曉得?那天打球,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不會看錯,景秀的骨架子薄了,根本不适合籃球。那天你幫景秀擋掉了多少次肘擊、撞開了多少次推人,你自己怕是都數不過來吧?”

“這……我其實沒想太多,就是……本能吧。”

“是因為你為她在球場撐起一片小天地,她才能那麽迅猛流暢地上籃。”

“別別別,別把我說這麽偉大,打場球而已,咋還打出人生了呢?”孟夏直擺手。

“你和我哥有點像。”

……

晚風穿林,竹葉蕭蕭。

少年無愁,往事遙遙。

……

第五天,結訓大會,一連積分最高,奪得榜首,緊随其後是三連。

八連……算了,就不說了,慘淡如斯。

但是不管積分排名怎樣,軍訓結束了嘛,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總算是不用再聽兇巴巴的教官呼來喝去了。

同學們各自收拾了行囊,再次穿行紫竹林海。

景秀正和幾個男生大聊特聊三國裏的人物,胡松子和黎姕也在一旁湊熱鬧。

孟夏見狀,沒有湊上去打擾景秀的妙語連珠。餘光瞟見一人,又是那個單薄冷僻的身影。

孟夏心道:“曬了幾天竟然也不見變黑,這什麽體質?玉做的嗎?”

然而腿腳比思想還快,孟夏還沉浸在杜衡的皮膚為什麽那麽白這個問題中沒有解脫出來,人就已經湊上去,把手搭別人肩膀上了。

“嗯?孟夏?有事麽?”杜衡問道。

“啊……這個……就是……哦對,這不等會兒就坐車回學校了嘛,我之前說想請你來我家做客,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那好。”

“欸你介意我家有狗麽?我家養了只德牧,四歲了,名叫小狼。如果你介意狗的話,到時候我提前上去把它放鄰居家寄存一會兒。”

“沒事,我不介意的。”

“那你家有養什麽寵物嗎?”

“我家有只英國短毛貓,只是……被我爺爺養得太胖了。”

“哈哈哈是嗎?我好想去你家看看。”

“我之前也說過的,你也可以來我家玩。我住校,鳳栖山比較遠,我只能每周五晚回家。今天周日,所以下周末怎麽樣?”

“好啊!那太好了。”

說話間孟夏不自覺地把整條胳膊都搭在杜衡肩上,只覺手臂內側的肉被杜衡的骨頭硌得微疼。

“這人也太瘦了……”孟夏心想。

大概回程和來時走的是不一樣的路吧,這次只用了兩個小時就穿出了林海。不過反正也沒人分得清哪是哪,到處都是一樣的紫竹。

除了孟夏,他對這一塊很熟悉,他幾乎是在紫竹林海長大的,對他來說,這裏的每一片竹子都不一樣,每一根竹子都有它獨特的靈魂。

從前,為了找一根合适的竹子做簫,他花了大半個月,穿越了大半個林海,尋得一根最稱心意的,拿回去風幹兩年,火烤、打磨、鑽孔、調音、上漆、雕刻、抛光……

從選竹到成簫,用了三年。

孟夏就是有這種執着勁,越是難的事他越是有興趣挑戰、也越是能沉下心來慢慢打磨……

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知難而退”。

……

大巴車到學校時已是下午六點。

長林的晚霞是粉紫色的,輕輕地挂在雲彩上,很溫柔。

孟夏帶着杜衡回家。

剛一進門,孟夏家的德牧小狼就撲了上來,搖着尾巴舔孟夏的臉。

小狼舔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小主人身後還有個人,這人像冰一樣絲絲冒着冷氣,滿臉寫着“滾蛋吧別惹我”。德牧莫名覺得有點慫,糾結半天,然後灰溜溜地蹭了蹭杜衡的腿,一溜煙縮進它的小窩不出來了。

餘小青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飯菜,見到他倆,笑道:“回來啦?快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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