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只見他不緊不慢,随意繞開幾步落定,無視擋在自己身前的魂魄又朝陳氏的方向走了幾步,而後才悠哉悠哉繼續開口說道。

“我說陳公子你,還真是愛說笑。”

緊接着,他又輕飄飄一撣衣袖,男人纖長的手從腰間略過,狀似不經意間揮落了幾片衣角處的枯葉,那嫌惡的樣子仿佛是在掃蕩什麽不小心沾染上的肮髒之物般,厭惡至極。

陳氏本就心有急怒,眼見人此番動作後更是狠一擰眉,他又怎會看不出詹天一這是在諷刺自己?

當即一瞬,男人便怒不可遏的直暴跳起,踹開一旁擋在自己身前礙事的小厮,拉扯着詹氏的衣襟抵靠在牆上咬牙切齒道。

“說笑?我可半分都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如此一動怒,他面容上的醜惡就愈發顯露了起來,那道道皺紋交錯縱橫着,仿佛一張刻滿了劃痕的白布,猙獰可怖。

許是也察覺到自己失了體面,他又忙不疊勻了勻胸膛中翻騰的怒氣,勉強擠出了幾分笑意。

片刻後,才似是又忽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一般,手中的勁兒也突然松懈了下來,鼠樣大的眼微眯起,淡嗤出聲道。“你知道我陳三茍平生最讨厭什麽嗎?”

不待人往下接話,他就又兀自揚聲自問自答。“我就是最讨厭的你這雙招子,連當初跪地求我的時候都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樣,真真是叫人惡心的想吐。”

顯然,比其自己一時出口惡氣,陳三茍還是更喜歡看人在流言蜚語中堕落,跌下神壇的模樣。

果不其然,他此番話語猛一擲下,周遭就立刻響起了陣陣嘈雜的人聲,如熱油中突炸起的水花般,噼啪個不停。

十七聽罷,也不由跟着衆人狠抽了口氣,倒不是覺得難以置信,她只是有些許意外那樣看上去無欲無求的男子也會有一天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去跪地求人嗎?

可面對旁人對自己的議論紛紛,詹天一卻好似是絲毫不聞般,複而又咧開嘴輕笑道。“噢,是嗎?”末了,他才不鹹不淡地補充了一句。“那陳公子可要再好好忍一忍了,畢竟我們年歲還長着呢,以後可有的是機會多見面。”

“是啊,我們可有的是機會多見面,但你和她卻是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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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茍話說到一半又生生止住,他嘴角微微上揚着,言語中的尖酸刻薄仿佛如鋒利的刀刃一般,刀刀刺進人心間,撕扯出道道血流不止。

試問這椿城中的百姓哪一個不知詹府前些時日才剛辦完喪事,此話一出不是直直往人心窩口上紮嗎?

一時間,連過往的各路行人們也眼看不下去了,紛紛開始三言兩語幫着詹天一說話。

更有些了解其中內裏詳情的甚者,也皆指着那陳氏的鼻梁脫口就罵了出來。“陳氏那小兒,你未免也過于欺人太甚了些吧,明明他們夫妻二人早已将債務盡數歸還,而今又如何來的還未償還盡一說呢?”

“呵,他們也只能算是還了本金,還有餘下的利息可沒給我呢!”

一旁的男人聽着衆人的言之鑿鑿,仿佛是早已對他們的此番說辭有了應對般,回答的語速很快,他聲調拉長着,口氣也一改先頭的狠厲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我陳家莊子又不是什麽做慈善的地兒,憑何就他詹家不能算利息?而今白紙黑字上寫着,也簽了他的大名,如若不還,我看你們這慈安堂也就不必再開着了!”

說着,他便拿眼掃了掃兩旁,男人身邊的小厮立刻聽明白了意思,又緊趕慢趕從屋內拿出了好幾個大物件當場砸了起來。

十七見此,也忙不疊從柳樹梢兒上飄下來,仔仔細細圍着陳三茍看了兩眼,品出了幾番人性的惡後才走遠。

緊接着,也不管詹天一搭理不搭理自己,又湊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到口幹舌燥。“你這債主的心眼也忒壞了些,怕是想讓你上趕着當冤大頭呢,你可千萬別聽他的瞎話。”

“我可都聽往屆的鬼頭頭說了,人都是貪心不足的,他如此吓唬你就是想要貪財!”

如此碎碎念了一會兒後,女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在擔心他,擔心這個自己剛見過兩三面的陌生人,一時間她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半天過後,十七才抿了抿唇狠拍了兩下臉蛋,不由惋惜道,果然是被美色蒙住了雙眼,耽誤鬼啊!

就在衆人都以為此番陳三茍也只是拿物件發發氣的時候,誰知下一刻他又忽然踱步上前,朝着詹天一露出了一個極其殘忍又諷刺的假笑,語氣頗為僞善地輕乎道。

“不想那安姑娘卻也是個可憐至極的人,招了一個你這樣的豺狼虎豹入府,又怎麽可能還活得下去呢?”

邊說着,那陳三茍還邊擺弄起手勢做了一個女子貌來,直看得人心窩惱火不已。

便是十七也不由得火大,欲上前去揍他兩下,可到底她也只是個魂魄,根本就觸不到人。如此想着,女鬼便又不自覺蔫了幾分精神,低着頭不語。

但另一頭的陳三茍顯然沒打算這麽輕易放過詹天一,眼見自己如此挑釁,男人都沒有動靜,那陳氏的言語也就越發肆無忌憚了起來。

“要我說,這安姑娘早早去了也好,省得如今還得看你一個外姓人吞并自己的家業,否則怕是她死也不會安寧啊。”

“你們說,是不是啊?”

身旁的小厮剎那間被他點名,也忙不疊磕磕跘跘地笑着附和,似是生怕晚了半刻自己的小命就會跟着不保。

可作為話題中心的當事人,詹天一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冷然模樣,直到周遭的議論聲漸止散去時,他才擡頭望天,嘴角泛起一抹嘲笑,淡淡道。

“遇見我,她也确實是該可憐可憐。”

但下一瞬,十七又好像聽見了他嘴巴裏嘟嘟囔囔地在說些什麽,仿佛是無意識的問着,“真的會死不安寧嗎?”末了,待她想再眨眼仔細聽時,男人卻又似是什麽也沒說一樣。

恰逢所有人都對他那話尚且發愣時,剛才還面如死灰的男人此刻突然跨步向前一邁,他手中的彎刀閃着凜冽的寒光,在陽光下直晃人眼,其鋒利程度亦不言而喻。

一旁,陳三茍本還在為自己出了口惡氣沾沾自喜,而剎那間他的脖頸卻已經被人抵死,像是砧板上被宰殺的牛羊一樣,顫巍巍的,不敢動彈。

“詹氏…詹公子,你這是在幹什麽。”

他到底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所以口氣也有些忌憚,說話也頓時硬氣不起來了。

“幹什麽?”

詹天一一時笑得璀璨,玉白的臉上寫滿了不解,好似如稚子玩弄有趣的物件一般,無辜又困惑。“我怎麽敢對陳公子你幹什麽呢?”

“只是…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說我妻的不是,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确實是真的希望她死不安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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