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異恩典
“天使，你猜……是合唱比較累，芭蕾舞比較累，還是小醜的把戲比較累？”
“其實你知道，大家也都知道逗樂的小醜玩的把戲最危險也最累，對不對？”
“可是啊，合唱跟芭蕾舞都是高雅的藝術，優秀的歌女或者舞女通常能得到金錢和貴族老爺的青睐，或許還有同情心泛濫的貴婦人幾滴廉價的眼淚。而小醜就不一樣了。那樣低俗的消遣，即使雜耍的火焰已經快要燎上鼻尖了，得到的也不過是更加肆無忌憚的噓聲或者笑聲罷了。也許還附贈幾聲虛僞的驚叫？而且，等小醜卸了妝，走在街上，那些看過表演的人，還有幾個能認得她呢？”
“天使，說起來，你也不知道我這一臉亂七八糟的妝容底下到底是什麽樣子吧。”
大概，是個很矮小的孩子，就像克莉絲汀？躲在一牆之外的“天使”忍不住順着女孩的話語想了想，卻又馬上搖頭：她可不是克莉絲汀那樣嬌弱純真的女孩。
祈禱室裏仍舊靜悄悄的，只有艾琳自己的聲音孤單回蕩。她不知道那“天使”是早已離去，還是依舊在燭光的某片陰影裏沉默地窺視着她這個愚蠢的信徒。不過艾琳至少看上去并不介意，她黑紫色的嘴唇固執地張張合合，興致一過，便又另起一個話題。
“天使，剛才克莉絲汀對你唱歌，我也聽到了——那姑娘唱得可真不錯，只當個不起眼的伴舞女郎實在有些可惜了……”
“克莉絲汀會成為最優秀的歌者，她絕不會永遠默默無聞。音樂天使将賜予她無上榮耀。”那迷人的聲音終于對艾琳做出回應，艾琳卻寧願他繼續沉默。
“克莉絲汀？呵，是因為她的歌聲取悅了你嗎？”不知為什麽，艾琳清涼的聲音分明還帶着笑意，牆壁隔層的“天使”卻覺得女孩其實有些生氣。接着，他就聽到了一陣奇妙的聲音：
“奇異恩典，多麽甜美的聲音。我這樣的人滿身罪惡，竟然也會被主原諒。我曾經盲目地犯下許多錯誤，但現在我已經悔悟……”
《奇異恩典》，經典的鄉村福音歌曲。時常隐匿于祈禱室的“天使”聽過許多人在忏悔過後哼唱這首歌，卻從不知道有誰會像那個扮成小醜的女孩一樣，把這首滿溢着忏悔與感恩的歌曲唱得如此矛盾。是的，就是矛盾。那女孩的歌聲同克莉絲汀一樣稚嫩，卻沒有克莉絲汀那令人心碎的迷惘與悲傷。那是一種更加幹淨也更加溫柔的聲音，仿佛每一個音節都向他低訴着全心全意的虔誠。然而在虔誠之外，又讓他覺察到一種微妙的嘲諷與引誘！仿佛她理所應當比所有僞善的神祇更加高貴，理所應當地等待着他這黑暗中可悲的造物安心沉淪……
question3：您認為與E神達成HE自己還欠缺什麽？
A:完美的聲線 B:非凡的堅韌 C:無盡的勇氣 D:其他
關于這個問題，艾琳當初的答案是A
“天使”在薄薄的牆壁隔層裏再次陷入了緘默，然而于這反常的緘默之中又漸漸滋生出某種狂熱的渴盼……
多麽動人，那女孩的歌聲！雖然十分原始，甚至還很稚嫩，卻像是初次綻放的鮮花，讓他難以克制自己開口應和的沖動。
Advertisement
“這樣的恩典，使我滿懷敬畏；這樣的恩典，使我的心得到安慰不再恐懼，我才奉上我的信仰，就得到了主的恩寵，這讓我怎能不稱頌……”終于，輝煌壯闊的聲音掙脫枷鎖從“天使”喉嚨裏迸發出來，借着星羅棋布的機關剎那間包圍了正盡力高歌的女孩。
看來，艾琳幸運地選擇了一個正确的答案。
“我已經安全通過許多危險的考驗。我将不再害怕，主的引會使我安全踏上回家的路……”
“主曾經承諾會降下恩寵給我，主的承諾是我信念的支撐。我今生在主的庇護之下，主在我的心裏。聖恩光芒萬丈，衆人齊聲稱贊，主的榮光将永遠流傳……”
兩人的詠唱交纏着落下尾音，飛舞的花瓣終于在烈火中燃成灰燼——他以為女孩的歌聲是溫柔稚嫩的花朵，需要用遒勁的枝和茂密的葉來庇護陪襯；卻不知在艾琳耳中，他的歌聲是最熱烈的火焰，跳躍着燃透了她一顆晦暗的心。
“多麽美妙的聲音！多麽奇特的機關！贊美你，神秘的天使。感謝上帝賜給你如此驚人的才華，十分榮幸能讓我們的歌聲共同飛翔……你的确值得克莉絲汀奉上全部的虔誠。”艾琳毫不掩飾內心的贊嘆，微微顫栗的尾音帶着聖歌的餘韻，“只是，在克莉絲汀之外，但願我也有幸能夠分享天使的榮光。”
艾琳的聲音太過虔誠，以至于他差點真的以為那女孩是在請求他的垂憐，如果……他沒看那雙眼睛。那雙明亮逼人的眼睛，在怪異的小醜妝容遮掩下仍然準确向他傳達着主人的心聲：你看，我比她唱得更加動人；我比她，更值得你寵愛。
艾琳的确誠懇地期盼“天使”的愛憐，也對他保持足夠敬慕。但作為曾經的流浪兒與現在的小醜演員，她注定不會因此輕易剝落自己在這陌生世界唯一擁有的自尊。
不過，小女孩的心意太過坦誠，就連高傲的宣誓都顯得可愛。
“頑劣的小醜，克莉絲汀天賦驚人，是音樂天使全心庇護的好學生。當然，你的歌喉也很讓天使喜歡——如果你願意向天使學習并答應保守秘密，就告訴音樂天使你的名字，仁慈的音樂天使将在太陽落下之後降臨你的身邊，給你最完美的教導。”
看來，高傲的人不止艾琳一個。不過，艾琳發誓，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聽過的最動聽的話，沒有之一。
“艾琳……艾琳.穆勒。”她才不承認自己答得相當迅速，幾乎可以算是迫不及待了。雖然，末尾那個姓氏讓她多少回憶了一會兒才敢确定。
“親愛的天使，我非常期待您的教導。其實我在扮演小醜之外，也會跟劇院合唱團的預備演員們一同學習訓練聲樂——我才六歲，雖然六歲的小醜是個很好的賣點，有拉斐爾先生的照顧，我目前在劇院也還過得不錯，但我不想一輩子都只表演低俗的雜耍。事實上，我原本準備再等幾年，等我長到十四歲或者十五歲的時候就進合唱團試試……”艾琳清透的綠眸含笑凝視着被燭光朦胧了邊沿的天使彩繪，稚嫩的聲音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如果您不介意我為自己即将到來的歌唱水平的飛躍找個周全的借口和發揮的舞臺，也許我的計劃可以再提前一點。當然，如果這讓您感到不悅，我也可以将計劃延後或者無限期擱置。”
說這話時，女孩的神色認真到讓人不忍質疑。即使是她自己，說完後也忍不住微微一怔：果然，穿越前的記憶占主導之後，或者說遇到跟魅影大人有關的事情之後，慣于算計的聰明女孩艾琳也開始感情用事了呢——延後加入甚至不加入合唱團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除了魅影的青睐之外幾乎都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即使是魅影的青睐，從零四年音樂劇裏他危險幼稚的幫助和克莉絲汀在劇院幾乎被大半重要人物排斥的狀況來看，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何況，克莉絲汀還有一個溫柔英俊的白馬王子夏尼子爵在一旁安慰扶持，而她作為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權勢的小演員，如果得罪了劇院的兩位經理和首席女高音，即使有魅影的庇護，又會是什麽下場呢？當你迷信魅影的威嚴之時，別忘了，劇院裏還有一個吉裏夫人掌握着他真正的秘密。
不過，艾琳絕不後悔，更沒打算改變。因為，再多的壞處也抵不過她擁抱魅影大人的願望。
牆壁隔層裏的天使陷入了習慣性的沉默——他大概很少，不，是幾乎從沒有遇到過艾琳這樣令人舒适的善意——那不是他幼年時夾雜在父母恐懼與厭惡的眼神中的一絲愧疚；也不同于克莉絲汀在他刻意的引導與欺騙下對音樂天使那幻夢懵懂的敬畏與依戀；這個偷偷溜進祈禱室，又意外發現他存在的女孩雖然也叫着他“天使”，卻只是單純地為他的歌聲着迷，而這也正是他最自負卻注定無人欣賞的才華。最重要的是，那女孩似乎并不在意他隐約展露的尖刺，卻好意與他配合，而不是試圖追根究底。
“艾琳。”不知過了多久，艾琳終于聽到魅影大人緩緩叫出她的名字，就只是短短的兩個音節，卻該死的無比動人。
“導師？”艾琳也壯着膽子改了稱呼。
“合唱團的訓練你可以繼續參加，但是從現在開始，不要在意那只實際上什麽也不會的老/蛤/蟆講的任何一句話，除非你想變成只會‘咕咕’亂叫小/蛤/蟆。”魅影的聲音一本正經，卻絲毫沒有糾正稱呼的想法。
“好的，導師，我将牢記您的教誨。”艾琳做足了恭敬地姿态，厚厚的妝容下，卻滿足地笑彎了眼睛,“那麽，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學習第一課呢？您該知道，我并不想差克莉絲汀太遠。”
“我向你承諾過，仁慈的音樂天使将在太陽落下之後降臨你的身邊，給你最完美的教導。”魅影醇厚的聲音難得向這個新學生展露了幾分溫柔，“但現在，你應該離開了——你的導師讨厭麻煩，尤其讨厭得到某個笨孩子偷偷溜進吉裏家祈禱室，卻被吉裏夫人抓住的消息。”
“好吧，雖然我還有些舍不得。不過，還是晚上見了，我的導師。”女孩提着小醜花哨的演出服向祈禱室的天使彩繪彎腰行了個淑女的禮節，這才轉身悄悄離去。
這一天，劇院的人們驚奇地發現那個乖巧的小醜演員艾琳.穆勒整個下午都散發着愉悅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覺得網上的翻譯畫風不對，自己英文水平又有限，于是《奇異恩典》的翻譯光榮被渣，希望小天使們不要介意。這一章算是對他們初期感情的交代和定性，難免啰嗦一點，大家包涵哈。話說，“蛤/蟆”這個詞為什麽會被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