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全)

第38章 (全)

前方傳來聲聲炮響,

沖啊!向前沖!偉大的法蘭西,

如同煙火般飛散的鮮紅的血液,是對勝利女神的禮贊,

勝利終将屬于法蘭西!

聽那歡呼聲多麽嘹亮,

法蘭西萬歲!

法蘭西萬歲!

法蘭西萬歲!’

魅影在樂譜上寫下了一個終止符,這段用的是他最喜歡的,逐漸高昂的旋律。以鼓號和鋼琴伴奏的唱腔越來越往上,越來越淡薄。到最後一句‘法蘭西萬歲!’(Vivra la France!)的時候,所有的伴奏微不可聞,只有留下一個男高音歇斯底裏的癫狂。

拿破侖三世并非一個愚蠢的統治者,恰恰相反,他是法國少有的于民生,政治,軍事皆有建樹的君主。過往越輝煌,現在就越慘淡。踏進了德國俾斯麥的陷阱後,拿破侖一族的榮耀就此斷送。

其實以三世的眼光,在戰争後期未必不會看出這場戰争的結局是什麽。但是他已經騎虎難下,寧可賠的一無所有,也不能以投降的方式結束戰争。

魅影筆鋒一轉,耳畔的音樂忽然又回歸厚重和安寧。好似有風在原野吹過,陽光之下,繁花盛開。

以《夏之圓舞曲》開局,以《夏之圓舞曲》結束。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手中的羽毛筆插回墨水瓶中,這才感覺出餓來。手上的稿子只是第一版,後面少不得要在不斷地推敲和排練中加以調整。但是魅影已經感覺胸中的一口氣抒發出來,可以出去安撫一下自己的腸胃了。

他推開門,才發現外面一片寂靜。微微的晨曦,似有若無地出現在沉默的建築上方。整個牛津就像一棟潛伏在夜色中的古堡,給他一種淺淡的親切感。

Advertisement

魅影輕車熟路地穿過無燈的長廊,向後門走去。外面有些小酒吧專做以夜貓子為榮的藝術家的生意,也許他能找到一些炸土豆和烤牛排。

--------------------我是回來更新一點兒的分割線--------------------------------

魅影推開酒吧的木門時,裏面正是十分熱鬧。底樓七八張桌子幾乎座無虛席,喝彩和口哨響成一片。魅影腳步一頓,往裏望去,只見一個穿着燈籠袖的身影站在一堆木箱上,周圍擺了一圈燭臺,正狂熱地仰頭吟誦:

“要是我俗手的塵污,

亵渎了你神聖的廟宇,

這兩片嘴唇,含羞的信徒,

願意用一吻祈求你寬宥!”(1)

此人的倫敦腔太過做作,反而顯示出他并不是本地人。每個字都用喊的,完全不懂怎麽表現五步抑揚格。但是這個完全的門外漢,僅憑着一腔熱血竟然也頗有感染力。

魅影不由一笑,酒保已經走了過來,低聲道:“晚安,先生。今晚真是個好天氣啊。——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的。”魅影又看了那個洋洋得意的表演者一眼,“這邊看起來客滿了?”

“請進,二樓還有空座。今天是‘星期三詩社’活動的日子,他們都在這一層。”

魅影點了點頭,正要跟着他上樓,一個男生突然從桌邊站了起來,驚喜地問道:“……是王爾德先生嗎?”

魅影低頭看了看他,那張瘦弱而蒼白的臉略有些眼熟。

“安東尼,你可以叫我安東尼。那個人立即讀懂了魅影短暫的沉默,急忙說道:“我就住在你隔壁,和你一起上音樂表演課的。你也對詩社感興趣嗎?要不要坐到我們這桌來?”

魅影看了看那個演出者,對酒保說道:“請給我來一杯啤酒,再加一份六成熟的烤牛排。”

因為他的到來,那一桌的另幾個人稍稍平靜了一會,在安東尼的介紹下對他表示了歡迎。魅影一眼看去,大都是生面孔,同屬一個學院的只有安東尼。

“是的,我只怕盛筵易散,良會難逢。”(2)

臺上的羅密歐還在喁喁傾訴,臺下由魅影打頭,已經接二連三地叫起小食來。這群年輕人混鬧了大半晚,對烤牛排的香氣毫無抵抗力。‘羅密歐’也不以為意,一邊揮舞着左手,一邊用右手從鄰近的臺上撈起一個酒杯灌了一口:“幹杯!為了今夜!”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舉起碩大的酒杯,予以深飲。緊接着把杯子重重一放,繼續說笑吃喝起來。

----------------------Sunday------------------------------

“我們每周三在這裏集合——幾乎。”安東尼也叫了一份雞翅洋蔥圈,一邊大口地吃着一邊說道。“那些人叫我們‘怪胎’,因為我們大半夜在外面不賭博不泡妞,只朗誦詩歌。那些人唯一和文學有關的時候就是他們需要墓志銘的時候。”

“沒錯,那些腦子裏只有肌肉的家夥怎麽知道什麽文學?”箱子上的男生跳了下來,徑直走到他們這一桌:“但是你不一樣,你推門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屬于這裏。像你這樣的大個子在臺上一定棒極了,你有很特別的口音。阿爾·布蘭登。”他向王爾德伸出手去。

“奧斯卡·王爾德。”魅影伸手和他握了握,低聲問道,“美國人?”

“你真是個敏銳的家夥!我母親是英國人,不過我的确在新奧爾良長大。這裏的的不少人明年就要離校了,正需要新鮮血液。王爾德先生,你介意加入我們嗎?”

“我只是路過。”

“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路過。這裏沒有任何規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們停留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們喜歡,當你嗓子發癢的時候只要站到臺上去就行,無論是大師之作還是自創的打油詩我們都歡迎。那麽你的回答是?”

“也許我會多路過幾次。”魅影似笑非笑地說道。

“Bingo.”布蘭登先生打了個響指,拈着一只順來的雞翅又跳上了木箱:“今晚,我要把我最喜歡的一首詩,獻給我們不期而遇的兄弟,坐在靠門左邊高背椅子上的的王爾德先生!”

酒吧再一次被尖叫和鼓掌填滿,他已經全情投入地吟誦起來:“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美麗溫婉。

狂風将五月的蓓蕾凋殘,

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暫。

休戀那麗日當空,

轉眼會雲霧迷蒙。

休嘆那百花飄零,

催折于無常的天命。

唯有你永恒的夏日常新,

你的美貌亦毫發無損。

死神也無緣将你幽禁,

你在我永恒的詩中長存。

只要世間尚有人吟誦我的詩篇,

這詩就将不朽,永葆你的芳顏。”(3)

=================================================

在閑暇時光,卡特老宅一直都是十分寂靜的。女仆和男仆們交錯走過,卻不留下任何的足音。‘做好工作;隐藏自己’是他們崗前培訓的第一課。

這樣的沉靜讓卡特夫人感覺放松,但是對療傷中的卡特大人來說,無異于一種酷刑。

‘難怪那些貴族沒玩沒了地舉行宴會,否則他們會無聊至死。’王爾德一邊想,一邊随意地在畫板上塗抹着色彩。他的面前的薔薇樹繁花盛開,但是畫布上卻一片灰藍。

“伯爵大人,那位戴小姐又來拜訪了。”

“哪位戴小姐?”王爾德一邊在畫布上用油彩點下殷紅的圓點,一邊問道。

“克裏斯亭戴小姐。她現在正在前廳。”男仆躬身回答:“我們已經告訴她您不見客,但是她堅持要見您。”

“告訴她,她不再受歡迎了。”王爾德漫不經心地換了一支細窄的筆刷,“我不喜歡被陌生人打擾。”

“是的,大人。”男仆毫不意外地轉身去執行這個命令。

“等等,你說她叫什麽名字?”王爾德突然想起了什麽。

“克裏斯亭戴,那位曾經演出過《莎樂美》的女伶。夫人讓我們招待她,因為據說她很快就要變成一位子爵夫人了。”

--------------------------Friday-------------------------------------------

當克裏斯汀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放在膝蓋上的手袋滑到了地下,發出一聲輕響:“M--卡特大人!”(Master--Lord Carter!)

王爾德腳步微微一頓,克裏斯汀已經快步上前,繞過侍立的男仆,幾乎和他來了一個貼面:“哦,您?!”

即使只是燭光下的驚鴻一瞥,她也永遠無法忘記那張不似人形的臉。當面具褪去,歌聲消散,音樂天使的幻夢也戛然而止。那不是一位天使,而是個受盡了苦痛的可憐人。他的音樂多麽美麗,而他的容顏卻如此可怖。唯一能讓她把兩者聯系起來的只有那雙眼睛,它們好似載滿了整個世界的憂傷。(4)

這個人從她的孩提時代,就給予她幫助和指引。她已經走出了深淵,而他卻永遠只能被困在黑暗中。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她心痛不已。可是眼前的這位男士,盡管他的身形與那個身影一模一樣,卻有一張完全可以出現在人群中的臉。

只是一聲感嘆,王爾德已為之變色。他立即意識到,眼前的女子不僅是魅影劇中的女主角,也應該與他有着不淺的私交……她甚至曾見到過魅影的真容!他不擔心卡特家族的衆人對自己産生懷疑,是因為魅影之前一直與家裏失散。但是這個女伶,可能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熟悉‘魅影’的人!

他幾乎是本能地讓了半步:“日安,女士——”

克裏斯汀聽到他的聲音,已經激動得語不成聲:“您,您怎麽……您看起來好極了!”

青年女子的雙頰泛上紅暈,原本蒼白的膚色因之動人起來。一雙略微下傾的大眼睛裏波光流轉,盈盈地盡是喜悅。王爾德一句話剛到嘴邊,又戛然而止。

那種狂喜與依賴,一般的熟人是不會有的。會露出這樣神色的,只有情人與至親。這位未來的夏尼子爵夫人如果與魅影有這層關系,為何他從未提起過?

(1),(2)《羅密歐與朱麗葉》選段

(3)莎士比亞14行詩集的第十八首,是寫給一位友人的。

(4)引用自《歌劇魅影》中克裏斯汀對勞爾講魅影的唱段:他的眼睛裏,好像凝聚着全世界的憂傷。那雙悲傷的眼睛,既駭人又迷人。(背出來的,不一定全對)

To be continue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