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都柏林之春&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第78章 都柏林之春&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晚上好,先生。這是您的帽子。”

托馬斯施密特結果男仆遞過來的綠色條紋高帽,把自己的禮帽和外套脫下來遞給了他:”晚上好,謝謝。”

這不是他第一次拜訪老友布魯克納的宅邸,但是以往這裏都是冷冷清清,今天這樣大放光明,熙熙攘攘的景象,讓施密特感覺十分陌生。

“托馬斯!托馬斯!”有人大叫道。

如果是正式場合,這樣大喊大叫當然是不合禮儀的。不過在一片熱鬧中,也不會有人在意。

“米勒先生!您也來了?”施密特驚訝地說道,逆着人流走了兩步,和一個戴着三葉草項鏈的老人會合。

老人穿着綠色的襯衫,打着綠色的領帶,笑呵呵地接過侍者遞過來的帽子戴上了,一邊說道:”布魯克納難得邀請一次,當然要來了。挺好玩的不是嗎?我還沒有過過聖帕特裏克節呢!”

門廊裏傳來了悠揚的音樂,伴随着客人們的陣陣說笑聲。兩個身穿綠衣的青年各拿着一管垂着袋子的風笛,極具穿透性的音色讓每個人都能聽清。

“看來這次布魯克納搞了個大的,走,我們去看看!”米勒興致勃勃地拍了拍後輩的肩膀,兩人一起朝庭院中走去。

綠衣黑帽,戴着紅胡須的侍者端着托盤在中庭走來走去,托盤上是大杯冒着泡的啤酒,幾個披着長發的音樂人有節奏地打着手鼓,活潑的節奏讓聽衆忍不住跟着手舞足蹈。

“為什麽今天都要穿綠色?”有人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據說是聖帕特裏克節的傳統,愛爾蘭人相信綠衣小精靈Leprechaun

會在今天出沒,跟随他們就能找到寶藏。聽說今天的主角是個愛爾蘭人。”他的女伴回答,她穿着一身鮮綠色的長裙,為自己的裝束開心不已。

米勒和施密特到的略晚了一點,當他們接過啤酒的時候,風笛,手鼓聲一停,人們的說話聲也下意識地壓了下來。

布魯克納面無表情地站在庭院中間,綠色的領結并沒有讓他看起來青春一些。在他的右手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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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黑色襯衫和長褲,綠色的領帶稍作點綴。微卷的黑發襯托出蒼白,飽滿的臉龐。眉骨下壓着一雙十分沉靜的眼睛。

在場歡樂的賓客和侍者都比他看起來更像愛爾蘭人。但是當目光注視着他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他不合時宜。

-----我是醫院回來的分割線-------

他就像是這個季節陽光下的山嶺,表面覆蓋着新綠,其下自有丘壑。

“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青年面帶微笑:”我是來自愛爾蘭的奧斯卡王爾德。我的團隊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請大家欣賞四重奏:《都柏林之春》。

風笛的泛音再一次響起,不似之前的歡快,而是非常輕,非常慢,氣袋中吹出的泛音在人群中低徊,王爾德踩着前奏的節拍走進了大廳。

人們自大門魚貫而入,腳步聲中間或有錫哨的鳴響,然後是手鼓再次應和,迂迂回回,反反複複。

大廳裏已經設好了坐席,臺上有四把椅子,三個人正在演奏。魅影坐到了最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在他身邊放着一把半人高的凱爾特豎琴。

在巴黎歌劇院的樂團裏也有半音豎琴,但是凱爾特豎琴有許多不同:它沒有踏板,樂師直接用手撥弦。由于沒有踏板,需要用手改變調性。

魅影的手指一碰上琴弦,就感到一陣疼痛——彈的時間太短,指尖還沒有生成厚繭,指甲上坑坑窪窪,都是練習留下的痕跡。

但是賓客看不到這一點疼痛,他們只看到年輕俊美的演奏者坐在臺前,別人需要仰背彈奏的樂器,他可以俯就。

他舒展雙璧,仿佛在擁抱。雙眼微垂,嘴角含笑。那輕撥的十指間,琴聲猶如起伏的波濤。

是水的聲音,海水拍打着堤岸,催促着那一個尤未睡醒的島嶼。

風笛嗚嗚響起,是冬之寒風仍在蕭瑟。錫哨的顫音,是黑色的枝條在猛烈搖擺。

手鼓不斷加快,加強。豎琴的奏法由泛音變成濁音。在冰冷的泥土中,突然冒出了一點亮色。

風笛和豎琴開始合奏,曲調悠揚高亢,緩急分明。那一點綠色的嫩芽抽出了枝幹,向着天空張開了帶着絨毛的新葉。

樹枝上的小骨節也打開了葉苞,就像是新生的孩子,懵懂地注視着這片天地。春日的花朵開始打蕊,陽光燦爛而透明。

整個島已經煥然一新,寒冷和肅殺變成融融的暖意。枝頭的鳥兒婉轉啼鳴,為了包圍它們的,碧玉似的新葉。

此時,春天的曲調已經不是幾個音符,一段小曲,它開始磅礴生長起來,無論是豎琴,風笛還是錫哨,到處都有春的曲調,到處都有勃勃的生機。薔薇的藤蔓長出了栅欄,花苞還未打開,蜜蜂已經停駐。

四個樂手一直注視着觀衆,他們的臉也展露出了生之喜悅。即使其中的一位已經滿臉皺紋,他手中的錫哨卻依然年輕。

吹奏風笛的,是一位文雅的青年。臉龐上總帶着淺淺笑意。風笛在他手中,就像旋轉跳躍的春風,擠擠挨挨的花朵,就像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但是米勒,施密特這樣的行內人,自然可以聽出他在等待和應和,這首曲子的中心不在于先聲奪人的風笛,而在不時間斷的豎琴。

到了曲子的後半段,音樂猛然激烈而濃稠起來,手鼓幾乎在和豎琴賽跑,風笛一層一層地拔高,仿佛一堵花牆灼然盛放,美麗到了極致,下一步就是凋零。

豎琴铮铮地響了。

維也納人的臉上帶着疑惑。他們本以為布魯克納會介紹一位純學院派的新人,沒想到近了宅院後氣氛如此歡脫。他們于是斷定今晚的風格就是喝喝啤酒,聽聽愛爾蘭民謠,這個——王爾德,卻給他們帶來了純音樂的《都柏林之春》。

'如果不是看着他們演奏,我會覺得我在維也納大劇院聽一場交響樂。'施密特想道,'完全不是學院派,但也并非民族風格,這個風格自成一體。'

米勒則更關注樂曲,'《都柏林之春》,從未聽過的風格,難道是都柏林當地流傳的曲子?但是其中又帶有一點法國音樂的味道,第二樂章還有點英國的印記——'

在短暫的安靜之中,四個演奏者放下他們的樂器。除了來自倫敦的魅影和艾斯曼來自倫敦,另外兩個都是在維也納生活了十多年的愛爾蘭人。其中一個是'醉鵝'缪勒先生供貨的樂器店的老板,另一個是老板的朋友,在一家銀行裏做小職員。

他們為了音樂來到維也納,但是維也納的水實在太深了,完全淹沒了他們的聲音。他們愛上這座城市,定居下來,忘記了那些在街頭彈木吉他的日子。愛爾蘭已經離他們很遠了。

直到缪勒先生帶着一位年輕的同鄉敲響樂器店的門,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地道的愛爾蘭人,連怎麽調試愛爾蘭豎琴都不會,第一次拿風笛手勢就是錯的。

“請你們教我愛爾蘭的音樂,”這個人說道:”我需要你們一起加入。”

他根本不是愛爾蘭人,但是他确實懂音樂。

他能用兩周的時間學會陌生的樂器,下一天就帶來了一首四重奏的曲譜。他們的每一個建議和疑問,都會在他手下變成更完善的樂章。他能聽出合奏中的每一次錯誤的顫音,不斷糾正直到完美無缺。

他們已經不想音樂很久了,閑暇時的演奏只是為了消磨光陰。但是這個奇怪的人,這個如此年輕又如此成熟,不像愛爾蘭人卻讓他們想起愛爾蘭的人,把他們帶到了這個不可思議的舞臺上,讓維也納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掌聲響起了嘛?也許響起了,非常棒的掌聲,但是他們已經不在乎了。能夠在這裏演奏一曲,就是他們經年的夙願。

“謝謝,謝謝大家。請欣賞下一曲,來自愛爾蘭的《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青年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老人再次舉起了錫哨,暗自握了握拳,止住手掌的顫抖。魅影從豎琴旁站起身來,和着手鼓和風笛放聲唱道:

“夏天裏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所有它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再沒有鮮花陪伴,映照它緋紅臉龐,與它一同嘆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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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讓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上。既然可愛的同伴都已熟睡,你何不與她們同往?于是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輕輕地灑落在花壇上。讓你與親愛的夥伴們團聚,在芳香的泥土中埋葬。”

王爾德一邊輕輕哼着歌,一邊探查地上的泥土。在他旁邊的亞歷山大好奇地問道:”卡特先生,這是什麽歌?”

“這是愛爾蘭的歌。愛爾蘭和克裏特島一樣,也是海上的一個島嶼。”

王爾德終于确認了自己的猜測,吹了個口哨示意四散的隊伍聚過來,一邊說道:”《夏日最後的一朵玫瑰》,我母親常常唱這首歌。

“我的英文不是很好——呃,最後那兩段,沒有聽懂。不過您唱得真好,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動人的嗓音。”亞歷山大感嘆道。

“卡特先生,發現什麽了嗎?”另一個走過來的學生問道。

“是的,你們看這裏的土,雖然推平了,但是顏色和周圍的地面并不一樣,旁邊這個小土坡也不是自然形成的。這裏一定被人挖開過。”王爾德說道。

“即然被人挖開過,不是代表不會有東西了嗎?” 那個學生皺起眉頭,大滴的汗珠從他額角淌下來。他們已經在克裏特島呆了一個多月了,卻幾乎沒有成果,這種每天像苦力一樣到處偵測,挖洞的生活,他已經厭倦了。

“在我們之前,過來的都是想要發大財或者出名的探險家。他們專門雇人來考古,如果沒有發現,不會進行這麽大範圍的挖掘。”王爾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一般只拿走了覺得值錢的東西,然後把土埋回去。下面很可能有更多的遺跡。”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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