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睡不着的“木乃伊”

第16章 睡不着的“木乃伊”

傘下忽然鑽進來個人,周嘉善被吓了一跳,低頭就對上藍秀風笑眯眯的狐貍眼,他愣了兩秒,迅速轉過頭,握着傘柄的手下意識攥緊。

“你在等人嗎?”藍秀風問。

我在等你。周嘉善在心中默默回答,他搖了搖頭,将傘柄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那太好了,我沒帶傘,能不能蹭你的傘一塊回去啊?”

周嘉善微微點頭,把傘往中間送,讓藍秀風整個身子都進到傘下。

平常十分鐘的路程,因為下大雨,要比平時多走好久。

路上到處都是積水,有時你往往分不清前面的究竟是淺淺一層的積水還是一腳下去就會浸濕褲管的水坑。

藍秀風腳上穿的那雙運動鞋已經有些年頭了,這雙鞋其實早該丢了,但它陪伴藍秀風從高中到大學,已經穿出了感情,他舍不得扔掉。

鞋頭的位置開膠,本來路面積水多就會往鞋子裏進,因為開膠,積水更是跟不要錢一樣順着開膠的口子往裏灌,俨然和光腳踩在水坑裏沒有任何區別。

走路的時候他頻頻低頭看鞋,擔心這雙鞋子撐不過這場雨就被泡爛,他沒注意到頭頂的傘傾斜向他那邊,也沒注意到周嘉善半邊身子都被雨打濕。

雖然周嘉善拿的是一把大傘,但對兩個成年男性來說這把傘還是不夠大,為了兩個人都能被傘遮住,他們靠的很近,肩膀幾乎貼在一起。

周嘉善能感受到藍秀風胳膊不經意間貼在他的胳膊上,涼涼的,帶着一點點的體溫,每一次的觸碰,都會輕輕地撥弄一下他的心弦。

他在心裏默默許願,許願這場雨不要停,回家的路再遠一點,同撐一把傘的時間能再長一些。

但再遠的路都有到終點的那一刻,很快他們就走到了樓下。

快進樓門時,藍秀風從傘下跑出去,三兩步跑進了樓裏。

周嘉善緊跟其後跨進門內,回身将傘收好,他一側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雨水打透了,水珠滴答滴答順着衣擺往下滴,他用力擰了一把,擰出了好多水。

走廊樓道裏有些暗,房子太老,連聲控燈都不靈敏,藍秀風跺了好幾次腳,頭頂的聲控燈才堪堪亮起。

燈泡上落了很厚一層灰,本來就不夠亮,因為沾了灰而更暗。

進了電梯,情況要好一些,電梯廂裏很明亮,藍秀風先進入電梯,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水,在看見進來的周嘉善後,他擦臉的動作頓了下。

剛才他沒注意,現在才看見周嘉善大半個身子都濕了,而反觀自己,似乎除了腳上的運動鞋和褲子濕了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幹的。

藍秀風有些迷茫,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電梯緩緩上升,廂內安靜,靜的甚至都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藍秀風猶豫了下,還是指了指周嘉善被打濕的半邊臂膀問道:“你怎麽被澆的這麽嚴重啊?我都沒被淋成這樣……”

身旁的人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沒分給他一個,藍秀風尴尬地站在原地,有那麽幾秒他都在懷疑周嘉善是不是沒聽見。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藍秀風聽見走在前面的周嘉善輕聲說道:“手酸,傘拿歪了。”

在聽到周嘉善的回答後,藍秀風瞬間輕松了不少,他實在不是一個可以安心接受別人對他好的人。

他從來不信這世上會有人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好,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殷勤的過分了,那必定是有所圖。

但往往別人想從他這裏得到的,從來都是藍秀風給不了的。

“怪我,應該和你換着打傘的。”藍秀風說。

周嘉善沉默不語,心中卻在懊悔剛才為什麽要那樣說,明明他不是這樣想的,他分明是怕藍秀風被雨淋才把傘傾斜的。

可那樣肉麻的話他說不出口,說出來還有邀功的意味,算了,還是不要給別人徒增負擔了。

一進家門,藍秀風就趕緊脫下鞋子用紙巾吸水。

周嘉善好奇的站在一旁看他處理鞋,藍秀風注意到他,提醒道:“你也趕緊把鞋擦一擦吧,要不然明天鞋子該臭了。”

周嘉善雖然從小到大都是好好學生,書本上的知識背的滾瓜爛熟,但生活技能卻很差。

往常下雨鞋子進了水,他從來沒想過要用紙把鞋子擦一擦,而是在第二天直接把鞋送到洗衣店。

藍秀風見周嘉善還站在原地,奇怪地問:“你想什麽呢?不擦鞋嗎?”

周嘉善這才回過神,他有樣學樣,也拿紙巾吸鞋子裏的水。

藍秀風先把鞋子擦好,他拎着鞋走到客廳窗邊,把鞋放在陽臺上晾着。

然後他回身看了眼還蹲在那邊擦鞋的周嘉善,想了想,說:“哥們,你要不先去洗個澡吧,我看你都淋濕了,別再感冒了。”

周嘉善抿抿嘴,蒙在陰影中的臉變紅了,他說:“我過會再洗,你先去吧。”

藍秀風自覺應該讓周嘉善先去洗,他又問了一遍,得到的依舊是同樣的答複,他也沒再多讓,有互讓的功夫早洗完了,沒必要浪費時間。

他拿了換洗衣物進了浴室,不多時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周嘉善埋頭繼續擦了一會兒鞋,他也不知道應該擦成什麽樣就可以不用擦了,只是感覺上覺得差不多可以了才停下。

他把鞋擺在了藍秀風的運動鞋旁邊,藍秀風的那雙鞋被水泡過後,開膠的地方似乎變得更嚴重了。

他想起什麽,跑去拿放在門口架子上的書包,從裏面翻出他今天特意買的膠水。

以前沒粘過鞋,一時無從下手,他研究了好一會兒,剛準備粘,浴室的門就開了,周嘉善趕忙把手背到身後,他想要站起來,結果一緊張,腳底一滑,人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藍秀風從浴室出來就看見他的高冷室友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坐在地上,且臉紅的像剛出鍋的大蝦。

“你沒事吧?”藍秀風不确定地走近了幾步,“你發燒了嗎,臉怎麽那麽紅?”

此話一出,周嘉善的臉又紅了一度。

“我沒事。”

周嘉善站起身,努力調整慌亂的心情,身板挺直,目不斜視,自認為很自然地從藍秀風身旁經過。可惜旁邊沒有個鏡子,不然周嘉善就會發現他已經緊張到走路順拐了,同手同腳,像個機器人。

藍秀風全程皺着眉頭,想張嘴提醒一下,又覺得怪讓人尴尬的,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夜深,藍秀風坐在書桌前,小臺燈亮着暖橘色的光,将他的眉眼映的溫柔。

他一遍遍在搜索框裏輸入關鍵詞:江城大學,美院學生,自殺。

學校當年封鎖了消息,網上能搜到的相關內容少的可憐,僅有的那幾條也只是寥寥幾句,什麽有意義的內容都沒有。

藍秀風按了按眼皮,煩躁不已。

與此同時,與藍秀風的卧室只有一牆之隔的另一邊,周嘉善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在床上翻來滾去。

他睡不着,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想。

一會兒想今天一起撐傘回家的事,一會兒想藍秀風在夜場做服務生的事,一會兒又想剛才自己幹的糗事。

他一把拉開蒙在臉上的被子,枯坐了一會兒,又一次直挺挺砸在床上。

鬧心似的,翻來覆去,最後終于從床上翻到了地上,一米八八的大身板砸在地上,在安靜的夜裏發出了一聲格外清楚的悶響。

藍秀風聽到隔壁的動靜,他起身走到牆邊,輕輕敲了敲牆,“哥們,你沒事吧?”

過了一會兒,隔壁才傳來周嘉善悶悶的聲音:“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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