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匹諾曹的長鼻子

第41章 匹諾曹的長鼻子

天色漸暗,偌大的階梯教室裏只有周嘉善還坐在位置上,手邊放着一本厚度堪比板磚的專業書,他随手翻着書頁,心思卻全然不在書上。

許靖本來說要送他回家,還有其他關系不錯的同學都先後提出幫忙,全被周嘉善以他還要留下來上自習為由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教室裏窗戶開着,時不時傳來籃球場上進球的歡呼聲。

周嘉善像等家長來接放學的小學生,端正的坐在書桌前,随時準備背上書包離開。

手機放在右手邊,裏面還留有今天下午和他姐周若魚的聊天記錄。

下午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周若魚有個朋友開輔導機構,招聘大學生做輔導老師,之前周若魚還問過他要不要來試一試,順便提升下和人溝通的能力,當時被周嘉善拒絕了,他實在不擅長和人交流,更何況還要對着一個陌生人講一個半小時。

但是,也許這份工作會适合藍秀風。

之前沒送出去的那張銀行卡還放在抽屜的最下層,從那天到現在,周嘉善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藍秀風當時的心情。

這樣傷人自尊心的事,以後周嘉善都不會再做了,但他或許可以從別的方面幫到藍秀風。

晚上七點十分,在周嘉善還在思考待會怎麽和藍秀風介紹這份工作合适時,藍秀風姍姍來遲,他是一路跑過來的,還和老板請了假。

醫學院的樓年代久遠,但走廊的白熾燈卻很明亮,整棟樓又靜悄悄的,藍秀風走在路上直發毛,總覺得下一秒就會蹦出一個鬼出來。

他找到教室,透過後門看見周嘉善背對着他坐着,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沒叫周嘉善,而是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周嘉善在想什麽呢?藍秀風不禁好奇。

忽然,周嘉善像是感受到來自身後的視線,他慢慢轉過頭,朝後門這邊看過來。

在周嘉善看過來之前,藍秀風先一步推開後門假裝自己剛風到。

一直到藍秀風走到周嘉善面前,他都一點反應都沒有,迷茫地眨着眼睛看藍秀風,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面前這個戴着口罩帽子,帽檐壓低連眼睛都看不清楚的人是藍秀風。

他還沒得及說話就被藍秀風從椅子上揪了起來,那架勢活像綁架。

“不好意思,來晚了。”藍秀風一面把周嘉善往外帶一面說道。

周嘉善瘸着條腿走路不利索,踉踉跄跄跟在藍秀風身邊,“沒關系,正好多看會兒書了。”

他瞄着藍秀風的裝扮,忍不住問:“你感冒了嗎?為什麽戴口罩啊?”

藍秀風沒做過多解釋,只說想戴就戴了,沒那麽多理由。

這個時間段不少人都出來吃晚飯,散步聊天,校園裏随處可見三兩成群的學生嬉笑經過。

藍秀風有意将帽檐壓低,怕被人認出來,給周嘉善惹來麻煩。

手攥着周嘉善的胳膊,掐出幾道紅印,他餘光瞥見,手上的勁就松了些。

周嘉善雖然平時不愛和人交際,但學校裏有不少人都認識他,醫學院的學霸院草,走到哪裏都是引人矚目的。

路上碰到不少熟人,看見周嘉善拄着拐紛紛上來關心慰問,每當這個時候藍秀風就自動退到一邊,抱着胳膊等他們聊完。

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地面,藍秀風開始不耐煩起來,不是因為走走停停,短短一段距離就是出不了校門,而是檸檬熟了,切開咬了一口是酸的,發現周嘉善原來那麽招人喜歡。

等又一次周嘉善被漂亮學妹叫住關心時,藍秀風終于忍不了了,不由分說地架着周嘉善擠出人堆,“快點走,我晚上還要回去寫論文。”

走了沒多遠,隐隐聽見漂亮學妹跟朋友嘀咕:“那人是誰啊?”

藍秀風又一次将低的不能再低的帽檐往下壓了壓。

終于走出學校,藍秀風扯下口罩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擡頭就看見周嘉善眨巴個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瞧,藍秀風那股酸勁還沒過去,沒好氣地說:“看什麽看。”

周嘉善忙移開眼,不敢再看。

藍秀風兇完人又後悔,但道歉又太尴尬了,他下意識捏了捏手心裏的胳膊。

周嘉善被捏的渾身一緊,要不是瘸着腿,都能走成順拐。

這時,藍秀風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接起,是中介打來的電話,那邊看他這麽長時間沒消息有點急了,催問到底還租不租。

周嘉善聽着藍秀風和電話裏的人的談話,大概猜出來是什麽事。

不想讓藍秀風走。周嘉善低頭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一向正經的老實人冒出了個想法。

藍秀風挂了電話有些心煩意亂,一旁的周嘉善忽然說道:“腿骨折了,做什麽事都不方便。”

藍秀風挑了下眉,等着聽周嘉善還要說什麽。

“上下樓梯需要人扶,洗澡也是,昨天要是你不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周嘉善頻頻偷瞄藍秀風的反應,手心都攥出了汗,他從來不是個善于賣慘惹人同情的人,也不知道他說這些話在藍秀風看來有多刻意。

“早上見到的是你朋友吧,你朋友不幫你麽?他看起來很關心你啊。”藍秀風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起。

“他忙,沒時間照顧我。”

睜眼說瞎話,許靖巴不得搬到他家住,周嘉善心虛地摸鼻尖,擔心他會和匹諾曹一樣長出長鼻子。

“哦。”藍秀風嘴角微微勾起,故意不接周嘉善的話,看着他着急。

周嘉善的确急了,他見藍秀風沒反應,開始懷疑是不是他表達的不夠明顯,要不然還是說的直白一些好了,“你能不能先不搬走呢?”

藍秀風沒有直接同意,但也沒有拒絕,而是仰着下巴說:“我考慮考慮吧。”

不拒絕就是有希望,周嘉善高興起來,攥着的手心都跟着展開。

街邊有燒烤攤,羊肉串的香味兒遠遠飄過來,引得人直流口水。

“你吃不吃烤串?”藍秀風問道。

周嘉善搖頭,他幾乎不吃路邊攤,上學那陣子也是因為藍秀風常吃他才跑去嘗試。

藍秀風把周嘉善安置在路邊樹下,自己則跑去對面買烤串。

夏日的夜晚有蟬鳴聲從樹叢中傳來,周嘉善舒展身體,張開手臂感受迎面吹來的風。

吸氣,呼氣,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得到舒展,這是藍秀風教給他的,學會感受生命中每一個美好的瞬間。

藍秀風拿着一把烤串回來,看見周嘉善像稻草人一樣張開手臂,仰頭閉着眼不知道在發什麽神經。

“你幹嘛呢?”藍秀風從烤串上撸下一口肉問道。

周嘉善睜開眼睛,眼裏盛着星星,“我在感受風。”

藍秀風不解蹙眉,周嘉善又像螃蟹一樣上下揮了揮胳膊,“風好舒服。”

“昂。”藍秀風沒什麽反應,開始吃第二根串。

周嘉善有點失落,但仍不死心,試圖喚起藍秀風的記憶。

他伸手指向天空,“你看天。”

藍秀風仰起頭,此刻天已經徹底黑了,月光透過雲彩若隐若現,他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麽花花來,問:“天怎麽了?”

“很好看。”周嘉善真誠回答。

藍秀風嘴角抽搐,默默吃起第三根烤串。

“你不覺得很美好嗎?”周嘉善一臉期待地看着藍秀風。

“昂。”藍秀風敷衍地應付道,要是他能中五百萬大獎,這個世界連狗屎他都會覺得是美好的。

周嘉善的手裏被人塞了根烤串,藍秀風對他說:“胳膊放下吧,好傻,吃串。”

周嘉善吸了吸鼻子,幽怨地咬了口串,想不通為什麽會和他想的不一樣,藍秀風好像一點都不記得他說過的話了。

炎炎盛夏,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黏膩的讓人受不了,晚上照例還是藍秀風幫周嘉善洗澡,只不過這次他只幫周嘉善坐到椅子上就沒再管,等周嘉善自己洗好他才進去幫他穿衣服。

狹小的空間,布滿蒸騰的水霧,周嘉善露在外面的皮膚還沒完全幹,碰上去又濕又燙。

藍秀風的眼睛盯着牆角,有意不去看周嘉善,跟盲人一般幫周嘉善穿衣服。

煎熬的時刻終于過去,藍秀風暗自松了口氣,把周嘉善扶回房間。

挨着床邊的桌子上還擺着藍秀風上次拿來的空脈動瓶,兩人的視線同時移向瓶子。

藍秀風冷不丁冒出句:“怎麽沒用?嫌小啊?”

周嘉善紅着張臉,将詭異的話題接下去,“不,不想用。”“哦。”

“我想喝水。”周嘉善忽然說。

“等着。”藍秀風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出了門。

藍秀風前腳剛走,周嘉善後腳就一瘸一拐跑到書架上翻找之前他姐給他的招聘宣傳單。

終于在書架最裏層找到被夾在書裏的招聘宣傳單,他把單子放在桌子上最醒目的位置。

這時藍秀風端着水杯回來,他遞給周嘉善,周嘉善卻沒接,讓他放桌子上。

藍秀風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目光被醒目的“招聘”兩個大字吸引,他飛快掃了下,又回頭看一旁鬼鬼祟祟的周嘉善,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周嘉善滿眼期待,意圖再明顯不過,顯然是在等着藍秀風問他。

藍秀風早就看破,卻沒說破,看周嘉善那副期待的樣子,跟哄小孩兒似的問了句:“這個招聘單能借我看看麽?”

他才說了一句,周嘉善就迫不及待地把什麽都說了,各種誇這個兼職有多好,不用跑出去端茶送水出苦力,掙的錢也不少。

藍秀風拿起招聘單,說:“我知道了。”

晚上,藍秀風睡不着。

招聘單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擡起頭就能看見。藍秀風的一條胳膊垂在床邊,指尖在地板上刮蹭,周嘉善的房間與他只有一牆之隔,也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他擡起胳膊貼近嘴唇,微微張開嘴輕輕嘬了一下。

不一樣,和親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放下胳膊,長長嘆了口氣。

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他的臉,點進和周嘉善的聊天框,想問問他睡了沒有。

可是他沒睡又能怎麽樣呢?藍秀風都不知道自己問出這句話有什麽意義。

翻來覆去,越睡不着越鬧心,藍秀風幹脆下床跑出門。

他敲了敲周嘉善的房間,也不管裏面有沒有人應聲就很不講道理地推開了門,“你要不要去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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