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火光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火光

洛旸的住處是後來建的, 在靈川之東的最邊緣,十分不起眼, 火光剛起的時候,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然而那一片都是密集的殿宇,又簇擁着繁盛的草木,一旦燒起來便如巨潮拍岸,無法阻擋。

靈川以陽光露水為生, 靈獸也是依傍着花果,從來不用火,這樣的草木之地,一點火星就是滔天的災禍,若是無法控制, 足以将整個靈川毀滅。

幾乎是眨眼的一瞬, 靈川東這一片的殿宇都燒了起來, 已經蔓延到殿宇外的密林之中, 然而這火十分古怪,只有火光和滾燙灼熱的溫度, 并沒有真正焚燒什麽,是陽光一樣燦爛奪目的明黃,所經之處都是完好無損的。

如同太陽墜落人間, 卻又沒有吞噬一切,殿宇和草木在火光中沐浴着, 被映得金燦燦的, 好像只是一種幻術, 是“光”而不是“火”。

不止是拂霜二人,周遭也有不少人發現, 紛紛圍了上來,靈川一些年輕的精怪甚至無法理解“火”是什麽概念,還在驚呼火勢的燦爛壯觀。

一開始還有人在驚慌失措各施神通,引水救火,然而發現普通的法術和水對火焰根本不起作用,只好作罷,又懼那滾燙的熱浪,不敢靠近,只能懸浮在半空之中。

從空中可以清晰地看見人潮在被火光追趕四散奔逃,有懵懂的被火光吞沒,霎時便沒了蹤影。

拂霜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火,撲面而來的熱浪讓他眩目,然而身份不允許他有一絲猶豫,當即抓着洛旸乘葉舟立于空中,看見有人在引水,沒有絲毫作用,便知這不是凡火,不能用常理澆滅,然而普通的水不行,不代表神水不行,他第一反應便是指引着人潮:“去靈川邊!”

靈川是水之源,是一直庇護他們的存在,一定能抵擋住這無名怪火。

花香彌漫開來,無措混亂的人潮頓時有了秩序,會飛的不會飛的都乖乖聽從他的話往靈川河邊跑,他也飛到靈川河畔,試圖引靈川水抵抗,水流在他的手中形成一張巨大的水幕迎向火光,橫于天地間,果然讓火光暫緩,沒有繼續向前。

拂霜這才後覺背脊一陣發涼,然而薄而透明的水幕未能讓火勢變小,反而在灼熱的溫度下慢慢蒸騰成水汽,搖搖欲墜,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若是火光太過強勢,一直燃燒,說不定連靈川水也會被一點點消磨,最後整個靈川都會湮滅。

被火光籠罩的地方雖然沒有焚燒,但再無半點生命的氣息,被燒到的人也是轉瞬消失,不知是生是死,然而無論是哪種,“未知”永遠是比“死亡”更可怖的存在。

唯有火滅了,才能化解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

西邊傳來高亢的鳥鳴,一聲無休無止,這是靈川發生緊急大事的召集聲,頓時驚慌的人潮有了目标,順着靈川河流上行,聚攏在河水上游,拂霜到底沒有經歷過事,心裏還依賴着長輩,聽到聲音後心中總算揚起一絲希望,即刻往聲源處飛去,還不忘帶着洛旸。

他在靈川河畔看見了六位尊首和五位執事,少了幾位執事,更是不見古姑姑,下意識問:“姑姑呢?”

沒有立刻得到回答,拂霜心裏一沉,湧起不好的預感,随即便聽見有人低聲道:“火剛起來的時候,姑姑便帶了幾個人去查源頭,就再也沒有消息……”

火焰的威力有目共睹,一旦沾上,就會被吞噬消失,剩下的話不用多說,拂霜霎時臉色慘白如紙,身形一晃,幾欲昏厥,還是旁邊的洛旸扶了他一把,才讓他暫且穩住。

“殿下現在是靈川唯一的依靠。”洛旸的聲音依舊溫柔沉穩,起到了極大安撫人心的作用,“一定要保重身體,不能倒下。”

上游河畔是空曠的草地,周遭全是聚攏過來的人,男女老少,哭泣聲,讨論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逐漸彙集成渾濁的河流,嗡嗡一片,什麽也聽不清,緊張和傷心的低落情緒很快彌漫開來,所有人都眼巴巴望着被包裹在中心的幾位執事和尊首,以及尚且年少的靈川之主,希望他們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靈川兩千年來沒有發生過任何災禍,即使親眼看着親近的人消失在火光中,他們也沒有太大的真實感,比起痛苦和絕望來,更多的是迷茫。

“這一定是太陽本源的火,除了太陽,沒有火能做到這樣。”北尊首雲荇沉聲道,“恐怕帝君還沒有離開靈川。”

“何必再為他開脫。”有執事冷哼一聲,“還用想麽?郁峥對殿下求而不得,心生恨意,得不到就要毀滅!”

他的話一時間沒有人反駁,火源是殿下的後宮,還是深得殿下寵幸的洛旸的住處,因愛生妒,因妒生恨,答案顯而易見。

“帝君雖然戰功赫赫,但畢竟已經堕魔。”有人嘆息道,“堕魔的神是無法控制自己的,什麽都做得出來。”

空氣中彌漫着若有若無的奇異的花香,香味熱烈而芬芳,卻細微得難以捕捉,仿佛早晨将散未散的薄霧,明明存在着,卻被所有人忽視。

靈川的花香太常見了,沒有花香反倒會讓人不自在。

附近的人都聽見了這幾句話,人群開始躁動不安,議論的聲音由小漸漸變大。

“郁峥就是罪魁禍首”這個念頭在每個人心裏紮了根,經過花香的滋養,飛速生長成參天大樹,不可動搖,沒有任何人對這個依據甚少的猜測産生懷疑,都理所當然地将其當成事實。

拂霜沉默着,沒有去探讨這個問題,大概是被古姑姑的失蹤打擊到,眼皮郁郁垂下,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如同脆弱易折的蝶翼,神情難掩哀戚。

“昆吾山七星還在。”有人高聲道,“郁峥是他們的主子,他們肯定知道郁峥在哪裏,一定要把這個魔頭找出來火才能熄滅!”

“對,讓七星去找!全是他們的主子惹的禍!”

附議聲接二連三響起,讓嘈雜更加混亂,不知是誰的聲音脫穎而出:“七星住的地方不遠,早就燒到了,沒看到有人出來……”

附議聲很快小下來,連自己的人都不放過,郁峥怕是已經瘋魔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當初就不應該讓這個魔頭進來。”有人抱怨着,“靈川哪能容得下一個魔,他究竟是怎麽留下的……”

劇烈而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抱怨的話,那人忽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望向拂霜,慌張道:“我不是在責怪殿下,肯定跟殿下沒有關系……”

拂霜似乎終于反應過來,緩緩搖搖頭:“事到如今,滅火才是首要之事,諸位暫且休息片刻,養精蓄銳,我再想想辦法,能不能找到郁峥,跟他談妥。”

他的聲音如清泉潺潺流淌,清新的花香也在源源不斷釋放着,然而并沒有起到撫慰的作用,反倒讓人群更加躁動。

熱烈的花香肆無忌憚,完全将他的花香淹沒,偏偏讓人無知無覺。

“阿嚏——”

不知是誰打了個噴嚏,随即像是被傳染了似的,響起此起彼伏的噴嚏聲,好在只是短暫的風波,并沒有人覺得異樣,照舊和身邊的人探讨着,都是在對郁峥的控訴。

拂霜捂住了鼻子,皺緊了眉頭。

控訴聲越來越大,很快每個人都在抱怨着郁峥,繼而演變成辱罵和詛咒,憤怒、煩躁、惡毒、咒罵,這些原本從未在靈川出現過的東西,開始像飛速蔓延的火光燒起來,掀起一片熱潮,緊繃緊張的空氣霎時被點燃,替換成憤怒和激動的火焰。

每個人都在激動地抱怨着自己的,注意力從中心的尊首執事上移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之中,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竄,不知道要去哪裏,不知道要做什麽,無人管束,混亂無序。

拂霜頭腦有些昏沉,并不覺得這樣的反常有古怪,而且是十分合理的發展,但也隐約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一定要做點什麽才行。

古姑姑不在,他一時間沒有了依靠,想去跟衆執事尊首商議,尋求他們的經驗,但是并沒有人理會他,無論是誰,都陷入了熱烈的憤怒和焦灼之中,模糊和混亂侵占着每個人的身心,他們焦慮地打轉、奔跑,和周圍人互相抱怨,最後別說外人的話,連自己在說什麽都意識不到了。

世界被困入了混亂和荒謬之中,沾染上了瘋狂的迷霧,讓反常變成了正常,讓混沌變成了清晰。

沒有人理會拂霜,都逐漸失去自我,哄亂成一團,拂霜茫然地站在其中,自己也快要和他們融化在一起,覺得空氣中的花香太濃烈,濃得他大腦一片混沌,甚至要幾乎忘了自己是誰,只有自幼形成的使命感讓他依稀想着,他得快點從牢籠中沖破出去。

“殿下。”有人在此刻握住了他的手,溫暖而柔順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如同穿透混沌的一束光亮,照到了他的心底,他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到了洛旸的臉。

“殿下。”洛旸溫聲喚他,“郁峥徹底瘋魔,竟然想燒了靈川,引起衆怒,殿下應當早做決斷才是,否則整個靈川都要毀了。殿下現在是靈川唯一的希望。”

拂霜看着對方,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洛旸是唯一他能信賴的人,是唯一和他站在一起并肩而行的人。

只有洛旸一直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給他提供最後的輔佐和指引。

“你說得對。”他堅定而依賴地看着洛旸,“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洛旸溫和道:“郁峥放完火已經離開了,即使能找到,也失去理智,無法商議妥協,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滅火。”

因為憤怒,沒有人再願意稱呼郁峥的尊名。

“怎麽滅?”拂霜問,“連靈川的水都無法澆滅,還能有什麽辦法?”

他專注而依賴地望着洛旸,好像對方此刻就是唯一的救世主。

洛旸道:“殿下請随我來。”

他乖乖跟着洛旸,離開了瘋狂而混亂的人潮,乘着一片綠葉往遠處在靈川河畔停滞不前的火光飛去,靠近之後,他便因為那滾燙的熱浪而難受無比,喘.,息起來。

沒有花是不畏火焰和高溫的。

二人就此停住,慢慢落地,拂霜下意識回頭望向靈川上游,看見那一片烏壓壓的人群更加躁動,卻沒有剛才那麽混亂了,漸漸分散成一撥又一撥,如同遭受了蠱惑似的,被火光吸引住,在有秩序地離開水源,往火光處飛。

他心裏一驚,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馥郁的花香再次侵入他的腦海,他不由捂住額頭,一時間忘記了剛才在想什麽。

“殿下。”洛旸溫柔的聲音将他喚了回來,“我倒是有個想法,殿下要聽麽?”

拂霜勉強道:“你說。”

“我想郁峥既然是太陽本源之火,和我的火有些相似,說不定我能有一點用處。”洛旸此時是天地間唯一剩下的理智,望着拂霜的眼睛清明而澄澈,沒有一絲雜質,“殿下知道,我家世代侍奉太陽,而我得到了一點傳承,能有幸同太陽溝通,殿下若是允許,我想請示一下太陽,當如何解決此事。”

拂霜點頭:“那樣自然是好。”

洛旸松開握着拂霜的右手,食指指尖躍起一點明燦的火苗。說來奇怪,雖然都是太陽之源,拂霜卻不會懷疑是他放的,畢竟他太弱小,星點的火焰如何能掀起滔天巨浪,這樣的陣勢,只有郁峥能夠做到。

拂霜看着他的那一點火焰,不知道為什麽,産生了被窺伺的錯覺,好像那細小的火苗中,藏着一只不為人知的眼睛,在緊緊盯着他。

他心緒當即紊亂,不由退後了一步,下意識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果果還在那裏呢。

“殿下不要驚慌。”洛旸熄滅了火焰,溫聲安撫,“我剛才得到了太陽的指點,若是想要将郁峥的火熄滅,恐怕還得依靠殿下才行。”

他專注而真誠地看着拂霜,拂霜緩了緩心神,沒有絲毫猶豫,問:“要我怎麽做?”

洛旸道:“郁峥身世不凡,無人能擋,若想阻止他的火焰,唯有和他同一血脈的存在,才有這等力量。”他輕輕嘆息一聲,“殿下,其實小殿下……是郁峥的血脈吧?”

拂霜睜大了眼睛,奇異的花香在他周圍萦繞,他沒有一絲警惕,只是恍惚回答:“是,果果接受了他。”

洛旸微微颔首,好像早已猜到答案,從容道:“既然如此,那小殿下就是唯一的破局之人。”

拂霜順着他的話道:“可是果果連化形都做不到,如何能破局?”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扭過頭去,看那些陷入迷亂之中的人,裏面有他熟悉的年輕精怪,有領導着靈川的尊首和執事,甚至還有幾個他的後宮,是外來者,這些人明明已經從大火之中逃了出來,此時卻從容有序地回到火光中,如同撲火的飛蛾,一沾到火焰便消失無蹤,等他再次看到時,已經所剩無幾,只有弱小的不會飛的精怪,還在老老實實走着路。

他隐約覺得這樣不對,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好像這是理所當然、必定要發生的事情,不值得他去關注。

“殿下。”洛旸的聲音又将他喚了回來,“小殿下雖然年幼,尚未化形,但不代表就什麽都做不了。”他直勾勾盯着拂霜,“殿下若是信任我,不妨将小殿下交予我,我會用我得到的太陽本源之火,指引着小殿下将郁峥的火熄滅。”他的聲音柔如春水,充滿着致命的誘.,惑,“殿下信任我麽?”

信任,是一個多麽重要的東西。

拂霜對于所有人都是信任的,畢竟他所生活的世界沒有欺騙隐瞞和狡詐,不需要對人新生警惕,他的信任最容易獲取,可是一旦涉及到孩子的事,他的信任就變得珍貴起來,沒有辦法直接獲取。

果果是他最珍視的孩子,若是放在尋常,靈川還沒有開放前,他可以交給身邊的人照顧,可是現在,在混亂和混沌之中,他做不到輕易托付給一個認識沒有幾天的人,就連當初測試洛旸能力的時候,他也沒有将果果暴露出來。

他只是看着對方,沒有做出反應。

“殿下信任我麽?”洛旸又問了一遍,在他說話的同時,食指指尖又躍動起了一團細小的火苗,拂霜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他指尖的火苗上,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再次一閃而過,讓他想抓也抓不住。

他看着那團燦爛的火苗,再次茫然起來。

所有親近的人都已經遠去,只剩下眼前的人一直在陪伴着自己,此時對方已經不是只認識幾天的陌生人,而是一個完全值得信任的托付,跟古姑姑一樣,他不需要有絲毫的猶豫,只需要完全聽從對方的話,按照對方的指示走就行。

他輕輕答應了一聲:“好。”

洛旸勾起唇角,露出了鼓勵的微笑,慢慢走近了他,看着他捂着心口的手慢慢松開,手中的火苗漸漸熄滅。

拂霜低下頭,淡紫色的果實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似乎察覺到了血脈的召喚,此時正籠上一層淡淡的淺金色的光芒。

洛旸伸出了手:“殿下将小殿下交付給我吧,很快就能結束了。”

拂霜點點頭,主動将果實放在了他的手心,當他握住果實的時候,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然而火光太明亮,讓人根本察覺不到,耀耀的火光映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整個人都映成了淺金色,更加溫柔純粹,他将果實牢牢握在掌心,拂霜只能看見他的手,再也看不見一點紫色。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朝拂霜道:“殿下既然如此信任我,我也不會辜負殿下所托,還請殿下稍等片刻。”

他偏過頭,望向了草地上的火焰,腳步輕快而沉穩,毫不猶豫地走入了火焰之中,當火光沾到他的身體時,他的人便消失在其間。然而在他消失的一剎那,火光又如同落潮一樣在飛速褪去,離開了草地和深林,拂霜順着火焰褪色的方向飛去,在半空之中看見幾乎占據了半個靈川的火光幾乎在轉瞬間消散,好像從未燃起過一樣。

草木是青的,花是豔的,空氣是淡雅的,這場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若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人都不見了。

整個靈川的人似乎都熔化在了那場大火之中,天地一片死寂,連風聲都沒有半分。

拂霜飛到靈川之東,看見站在居所前朝他微笑的洛旸,道:“你應該把果果還給我了。”

“殿下所言極是。”洛旸躬身朝他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臉上依舊挂着微笑,“然而小殿下說,更想跟我在一起,他想要見到更加明亮的太陽,想要聖主的光輝灑遍天地。”

他的笑愈發神秘而捉摸不透,遺憾道:“雖然很想要邀請殿下一同前來,見證我主的光輝重現天地,可惜殿下和小殿下的羁絆太深,恐怕有朝一日會影響到小殿下,只能忍痛就此和殿下分離。”

他滿意地看着拂霜茫然的臉漸漸變得不敢置信,朝拂霜點點頭,往後退了一步。他身後還有最後一團火焰在烈烈燃燒着,在他退後的那一刻,将他完全包裹住,連帶他的人影一同消失在天地間。

靈川徹底歸于寂靜,拂霜再也找不到一個人,甚至連活的靈獸精怪都沒有發現,雖然草木依舊青翠,但再也感受不到其中生命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的馥郁奇異的花香,随着火光的徹底消失也漸漸散去,當早春略顯清寒的空氣重新湧現,驅散了一切的混沌和瘋狂後,拂霜終于再次捂住了心口,那裏已經空蕩蕩的,他的果果被一個不知名的神秘人帶入了火焰之中。

他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地上,似乎被這個事實打擊太重,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天徹底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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