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願

如願

思緒流轉間,她的注意力落在太後懷抱的那面奇怪的碎裂銅鏡上。

太後猛然後退了兩步,護住那面銅鏡。但安厭還是看清了,那面破碎銅鏡的邊緣,刻着密密麻麻的未知咒文。

銅鏡上的咒文一躍進眼睛便不可避免地擠入大腦,安厭感覺一陣眩暈。察覺到不對,她猛然抽出腰間的王劍鏡湖!

雁福宮中的宮女和太監不知從什麽地方出來…全都圍了上來,從袖中掏出短柄刀刃。

是那鏡子有問題?

安厭輕咬舌尖,讓自己維持理智,握緊了劍柄。

根據她的推斷和原著,太後和她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并且太後拿着玉玺,還敢在宮門口攔她的馬車,就代表她背後有底氣。所以,“安厭”和太後在先帝死後,該是一起瓜分了先帝的權柄。

最能給人底氣的,就是兵權。

先帝的那塊兵符一分為二,只有合在一起才有用。

那兵符,一半在兵部,相當于落在了安厭的手上,另一半則不知所蹤。所有人都以為那一半兵符也落在了安厭手上,但實際上…應該只有太後才知道在哪。

姜常樂或許将這件事瞞得很好,連她父親姜太尉也不知。“安厭”也就替她瞞着,一邊借着兵符的勢,一邊觊觎另一半兵符,讓姜常樂坐上太後的位置,有資格執掌玉玺。

正是她們兩人被這兩半兵符牢牢地綁在一起,姜常樂才能坐得穩太後的位置,安厭也能在朝中專權。

所以明面上姜太後是姜太尉那一邊的,背地裏卻是和安厭自成一派。

按理來說,哪怕姜太後對她的父親姜太尉和母族動手都沒有可能對安厭動手。沒想到她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不按常理出牌…還好今天把鏡湖劍拿上了。

不過這些太監宮女太多了,哪怕安厭手上拿着劍也不一定能在不受傷的情況下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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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快些殺出去,僞裝成馬夫的殺手就在外面,雁福宮外的也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人,出去就安全了。

在此之前,不能露怯,避免這些人一擁而上……

安厭緩緩提劍向太後逼近,冷冷道,“太後娘娘想殺臣,為什麽?”

“他們不是我的人。”姜太後抱着銅鏡,注意力卻沒有放在四周圍上來的宮人上,只定定地看着安厭。

“臣可不信太後娘娘的一言之辭。”安厭眸色幽深疏離。

姜太後心中委屈酸澀,“你就這般不願信我嗎?他們都算計我,利用我,現在就連你也不相信我?”

“——唔!”

安厭将她一拉,單臂抓住其雙手,将其控制在自己懷中,另一只手則是将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臣是有些不信任他人的毛病,勞煩太後娘娘受罪。”安厭壓了壓劍刃,對圍上來的宮人冷聲道,“退下。”

“你…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呢?我怎麽可能會害你!”姜太後急忙紅着眼眶看她,“對了,江宴,江宴可以證明我沒有害你,我讓他去辦事救你了,等他回來我就讓他向你證明!”

安厭只相信自己的判斷,眯眼看了看在自己挾持了姜太後時有些躊躇卻仍然圍上來不太怕她直接殺掉姜太後的宮人,神色不定。

看樣子姜太後确實不知道這些宮人是什麽情況,不過這些人應該和姜太後有一點關系,想保她的命,也可以為達目的看着她去死。

是姜太尉的人?還是其他和姜太尉聯合的政敵?

假如姜太後是個男的,為了以防萬一,殺了也就殺了,但……安厭區別對待很嚴重,她很難憑借一點猜測就殺掉一個在這種世道裏本來就很不容易的女性。

她沉默地垂下眼,看着懷裏姜常樂滿是沉重金簪的發髻,輕輕吐出一口氣……

借助兩人極近的距離,安厭低聲在姜常樂耳邊用其他人聽不清的聲音囑咐,“臣會假意不相信您,挾持您向雁福宮門外那邊退,等臣說跑的時候,您就快跑出去找門口的馬夫,臣會為您開路。”

很低的氣音,伴随着平穩而輕微的吐息,雪霧一樣的冷又溫柔,姜常樂不由自主地被安厭帶動着冷靜了下來。心中複而升起隐密的歡喜。

原來…一切都是演給那些人看,明道是相信她的…并且,遇到這種危險的情況還要先把她送走。

國師的東西真的管用!她的明道回來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像一只雀躍的白兔要破胸而出,她靠在安厭的胸膛上,聽着安厭與自己不同的平緩心跳,忍不住小聲問,“那你…”

“不必擔憂臣,只要您成功逃出去,臣也能活下來。您只需要告訴臣,您能做到嗎?”安厭低低地問她。

姜太後睜大眼睛,鮮妍的紅唇征然微張,又下意識抿了起來。

她在還沒有做太後,還是姜常樂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惹人生厭。她性子不好,耐性不好,無才無藝,所有人都避免和她沾上關系。貴女羞于與她為伍,世家子弟恥于被她纏上,覺得她刁鑽,嫌她上不得臺面。

父親姜太尉也整日為她頭疼,想把她嫁去其他高門裏聯合世家又擔心她不會管家,不會讨男人歡心,嫁出去了受夫家的氣。

想把她嫁去普通人家裏,又擔心她将來過不好,還擔心她的低嫁讓整個太尉府成為世家笑柄。

當年,姜太尉千挑萬選才榜下捉婿挑中了安厭,先帝剛點了安厭做狀元,就當殿堵着安厭要訂親事,豈料被安厭當場拒絕。

姜常樂聽說安厭拒絕娶她,覺得丢了面子,氣得半夜翻牆逃出太尉府,混進皇宮裏,在當日的瓊林宴去找安厭。

那時,她不懂事,不知道這場殿試後的瓊林宴有多重要,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

——她在先帝、在場官員、衆多學子、安厭的同窗面前大鬧,一點面子都沒有給安厭留下。

可安厭沒有嫌她粗魯丢臉,反而當衆向她道歉說是自己的處理方式不當,還在瓊林宴這樣重要的場合向先帝請辭提前離席送她回家,在路上還變戲法哄她高興。

安厭是第一個面對她無理取鬧還溫聲對她說話,對她抱有期待的人,甚至現在還把自己的命都寄托在她身上,信任她,問她能不能做好。

“我可以,你等着我。”她說。

她的聲音也很輕,如同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微不可聞。

無人知道,她在說出來時極其慎重,慎重得像是要面對當年被“安厭”設計利用,賜婚給先帝的聖旨。

她對安厭從來都是慎重的,重于泰山。所以每次都盡量在安厭面前表現出自己很成熟可靠。

“一定要等我。”她不放心地偷偷勾勾安厭的掌心說。

安厭沒有回答,只是帶着她後退。

長劍铮鳴,寒光四溢,腳步騰璇。安厭假裝帶着人質力不從心,被姜常樂掙脫開。

“跑!”

姜常樂毫不猶豫的脫離安厭沖了出去。

短柄刀刃的舞動反射冷光,風和叮當的環佩在耳邊疾馳。層層疊疊包裹雙腿的裙擺和滿頭沉重的朱翠都不能阻攔她。

她從沒跑的這麽快過。

如安厭所料,周圍持刀宮人的主子和姜太尉有關系,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樂意賣姜太尉面子,沒攔姜常樂,只當做她想活,放任她跑出去。

可這些人沒想到,安厭不是遇刺前的那個“安厭”,她沒有和姜常樂相處的記憶,哪怕分析出姜常樂大概和自己是同一陣營,在被召見來雁福宮之前心中也多存了幾分謹慎,早就在宮外安排了人。

只要姜常樂跑出去,不管她有沒有找門口僞裝成殺手的馬夫,外面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對,立刻沖進來,将這裏的宮人格殺勿論!

沒有姜常樂礙手礙腳,還不必有後顧之憂的安厭騰出了手,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

持刀的宮人沖了上來,明顯訓練有素,安厭閃身避開刀刃,手中鏡湖劍如銀光白練。

因為上輩子在安厭前的十幾任總裁都死于“意外”,安厭專門學過格鬥、自由搏擊、槍法、還有一些用于談合作時陪一些愛好小衆的客戶與軍政要員們過瘾的劍招和刀法。

她會的劍招不多,只是基礎,但各種劍招都是由基礎演變而來!

更何況,她手中先帝所賜的鏡湖劍可不是普通用來佩戴着彰顯身份地位的禮器!

那不只是王劍,還是跟着先帝一起在戰場上打天下的劍,是一把漢劍樣式的厚重兇器,剛猛不折,不只斬金斷玉,光是砸過去就能拍斷人的脊骨!也就安厭力氣大才能單手将其如臂使指!

手中的鏡湖劍對比宮人們手中的短刀幾乎無物不斷!配合腳步利落的交錯騰旋如虎添翼!

安厭擡劍極快,每一次短兵相接,金鐵相交的聲音一過,便是短兵連同肉/體一起被斬斷的聲音。

雁福宮內無花木,卻是竹影重重,紛亂的圍困被破開,鐵器冰寒的銳意連帶着銀竹漫天竹葉飄落。清淡的竹中霜露痛飲劍上濃稠之血!

快如閃電,疾似奔雷,最基礎的劍招最是剛猛。憑借兵器之利,安厭行走在竹影中,紅袍上的金竹豔光粼粼,劍光閃爍間,斷肢飛揚,鮮血四濺。

姜常樂和車夫打扮的迎風樓殺手帶着一群聽從于安厭指令的禁衛軍沖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叫人目眩神迷的畫面。

姜常樂望着她無事,終是松了一口氣,滿心歡喜,小聲低喃,“太好了,太好了……”

禁衛很快就接管了整個雁福宮。馬夫打扮的殺手和禁衛統領一同跪在安厭生前。

“屬下來遲,請安相責罰!”

“無礙。”安厭長長吐出一口氣,劍刃一抖甩掉那些血跡,收劍回鞘,走形式對姜常樂拱手,“多謝太後相助,厭不甚感激。”

“也,也…也沒有做什麽,安相無事便好。”姜常樂咬着嘴唇看她,耳垂紅紅的,一字一句皆是情義,連太後的身份都忘了端着。

安厭感覺有一口氣哽在喉嚨裏。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她剛剛明明還挾持了姜常樂,現在姜常樂對她這莫名其妙的好感又是哪兒來的?

安厭自從經歷過秘書小姐咖啡下毒事件之後就對這些莫名其妙對她表現出強烈感情的女孩兒産生了點心理陰影,屬實是死怕了,“時間不早了,太後也受驚了。臣先告辭,待早朝後再來探望太後。”

“是科舉改革的事吧?”姜太後嘴角揚起了一抹放松的輕笑,“此事利國利民,實屬一件大功績。哀家雖在後宮之中,也聽聞丞相為此操勞已久,既然如此,哀家就不留丞相了……”

安厭想到在引她進雁福宮後就退下不見的江宴,越發越警惕了起來,生怕姜常樂偷偷藏着什麽壞心,連給奏折加蓋玉玺的事都沒再和她提,“那臣便告退了。”

說着,她緩緩退出了雁福宮。

沒有任何人阻攔。

僞裝成馬夫的殺手停在宮門外。

“…去上朝。”安厭面無表情的上了車,漫不經心的轉眸,冷聲吩咐,“再叫我們的人把雁福宮盯緊,裏面的宮女太監全部殺了換一批。再留幾個活口,我不希望再看到失去控制的事情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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