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代號
代號
午餐的時候，三人終于有機會見面。
幸村照例詢問他們工作進展，順便交換情報。
白石的工作可以說是平平無奇，都是一些細碎的小活計。比如說，看着機器生産紙杯并把它們有序地摞在一起、或者是沿着折痕把剛剛印好花的紙板折成禮品袋、再比如就是給小孩子用的那種環保筆記本印上彩色的封面......
“你看，就比如這個杯子，就跟我們車間今天生産的東西很像。”白石把玩着午餐時用來裝飲料的紙杯，把它遞到幸村和不二兩人的面前。
午餐的時候發了一杯淡黃色的水，沒什麽味道，有點像果汁粉沖劑，不僅寡淡而且看起來不太衛生，所以不二和幸村都完全沒有在意這個紙杯裏的東西。經白石這麽一提醒，幸村稍微有了一點興趣，他把杯子裏的水倒出來，然後把它一把捏扁。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紙杯的延展性出奇的好。幸村捏過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手指印。
“诶，這個東西，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幸村重新把上面的折痕撫平，但心裏早已打起了小算盤。
不二工作的地方主要生産的是木材用品。比如說，吃飯用的一次性木筷子、有點像玩具又有點像飾品的那種圓圓的小串珠、還有一些木制小型家具，比如衣架之類......當然他的工作也十分單調，就是把一塊一塊的材料送進加工機器裏，看着它切割好，然後再把它們手動送入流水線，等到制作完畢之後，再把這些東西包裝起來。
“确實挺無聊的，”不二不鹹不淡地說，“就是和普通的工廠生産車間裏做的事基本一致，很機械，不過用來打發時間倒是十分合适。”
也就是他倆這麽無聊的崗位，卻是盯梢十分嚴格的。也許是監獄裏曾經發生過傷人事故的原因，獄警對于他們這些流水線工人查得很嚴。非必要的情況下不允許離開工位，獄警輪班監督，工作完畢後還要随時搜身檢查，以避免他們偷偷将生産的東西帶出去。
“中途我借口說要上廁所，然後溜出去了一下。”不二繼續彙報着，“就是為了想看看他們輪班的地方在哪。上午只換了一次班，一次兩個人，一個在門口附近的長廊出監督有沒有人偷偷溜出來，另一個則是在監視塔裏看監控，如果有異常情況他會向下面的那個彙報。”
“調查的倒是挺詳細嘛。”幸村對不二的效率表示滿意，“你說的監視塔，應該就是城牆上的監視亭吧？”果然，每個崗位的看守流程不一樣。
“不是哦，是下面的辦公室。”不二連比帶畫，企圖說明清楚附近的地形，“最頂層的監視亭裏是沒有監控的，獄警站在那裏只能巡視廣場上活動的人，并不能看到車間裏面；而只有下面一層的辦公室裏才有監控，用來盯梢屋子裏的犯人。”
幸村點點頭，兩名獄警，聽上去對他們看管得更加嚴格。于是他又問道：“換班流程和具體所用時間還記得嗎？”
這對于不二來說有點困難，畢竟他為了不引起獄警懷疑，只請求了一次出去的機會。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等到輪班，自然也不可能記得時間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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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應該是無縫切換的，充其量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的是白石，“但是下面看守的人會先回到休息室，然後下一棒交接。”
“哦，休息室就是辦公室下面一層的地方。”白石望着莫名其妙的兩人，趕緊解釋道，“因為中途我看到裏面有獄警出來接水，看起來悠閑得很。他們輪班結束了，應該都會在裏面休息啊什麽的。看守的人回到休息室後，下一個人就會前往車間。”
吓我一跳，幸村緊繃着的神經終于稍微放下來了一點。自從他聽到不二說每個地方監視崗位的規則不一樣之後，他就有些擔憂：如果每個監視亭裏的輪班時間、具體要求和人員分配都不一樣，這偌大的監獄一共有10到15個這樣的地方......他的大腦又不是CPU，怎麽可能一下子調查并處理這麽多數據？
“做得好。”他稱贊白石，想必他為了溜出來也是用了和不二一樣的方法，“輪班時間大概需要多久？”
白石其實并沒有在意時間，更不會讀秒什麽的，況且以一名偵探的職業素養來說，這樣一點也不專業。不過，如果簡單進行計算一下，休息室位于三樓，“輪班時間”約等于來回一趟的時間，用成年男性的平均步伐來估計一下——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需要40秒到50秒左右。”白石謹慎地回答，“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過保守估計的話應該也要40秒。”
幸村摸摸下巴，陷入沉思。40秒，倒是很充裕，比自己的行動時間來得充裕得多。但是他們畢竟有監控，而自己相對出入自由，只能說是各有利弊。
但是不管怎麽說，當務之急還是把地圖畫出來。
下一次自由活動的時間已經是晚飯後了，說實話，忙活了一整天，再加上之前沒休息好，自己不僅連味同嚼蠟的飯菜也能吃得下了，而且困到也能在美妙的交響樂中沉沉睡去了。
不行，一定要等到晚上，夜幕降臨時，監視亭裏的獄警想必也會按時打開巡邏燈，驅趕廣場上的人。幸村一定要摸清他們的開燈時間和檢查頻率。
他遲遲沒有回來，寝室裏只剩下不二和白石兩個人。
還有對着他倆虎視眈眈的猩猩。
果然是被幸村揍怕了想轉頭欺負我們嗎？不二看着他惡狠狠的眼神，那麽只好恭喜他了，他算是真踢到鐵板了。
不二放下手中的書，故作輕松地走向衛生間。
然後那猩猩緊随其後。
一進衛生間，不二就被那人堵住了。
“你是同性戀啊？”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惡意，本來就小的眼睛伴随着他惡臭的語氣猥瑣地眯了起來，“昨晚你可是跟那人睡一起啊？”他指的應該是幸村。
“嗯？性騷擾是吧？”不二淡淡挑眉，雙手抱臂。
“你都同性戀了，說明你不就喜歡這樣兒嗎？”那猩猩臉皮厚度堪比城牆，語氣依然不甘示弱，“嗯？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真惡心。”
不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依舊抱着臂，語氣也平靜如水：“嗯，是的。所以奸殺年輕男孩女孩就不惡心是嗎？只會逮着比自己弱的人欺負就不惡心是嗎？”
“你這家夥！”那猩猩被這句話瞬間點炸，他咆哮着，瞬間向不二撲了過來。
不二靈活一閃，避開了和那人的肢體接觸，如果可以的話，自己甚至不想用手打他。猩猩沒收住力，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老子今天一定要辦了你！”他的雙眼似乎在充血，配合他本來就醜陋的面相，顯得更加恐怖。
“這裏有監控，你确定要在衛生間做這種事情嗎？”不二朝着監控努努下巴。
“哼，這裏的監控是防止有人挖地道越獄，而不是防止打架鬥毆。”監獄裏這種事情一天要發生上十起，也就是說，只要性質不是特別惡劣，獄警基本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猩猩冷笑一聲，這家夥确實有夠呆的，居然會把希望寄托于監控。
“仔細一看，”他一步一步地貼近不二，那張可怖的臉也離得越來越近，“你長得也不錯啊？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了......哼，那家夥也不是不行，當個——”
“我已經知道了。”伴随着冷酷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一只手緩緩搭上了他的肩。
猩猩回頭一看，發現幸村就站在他身後，臉色已經不能用“不好”來形容了。
“多謝了你啊，讓我知道了在衛生間打架并不會引來獄警。”幸村活動着手腕，關節處發出了“咔咔”的響聲，聽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他歪了一下頭，簡單活動了一下肩頸，下一秒，他猛地按住了猩猩的脖子，把他的腦袋往另一邊的牆上撞去。
猩猩的腦袋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他的身子猛顫一下，然後歪倒在一邊。衛生間本來就空間狹小，這龐然大物就這麽橫在地上，一時半會兒将地面空間占了一大半。
“所以，我知道了會怎麽樣呢？”幸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腳踩在了他的某個部位。
猩猩剛剛被撞得額頭都出了血，即便如此他還是一臉兇狠。但是這一腳直接踩在了他的命根子處，他瞬間疼得大叫，臉也迅速憋得通紅。
“說話！”幸村一點也不慣着他，又給了他一腳。
“不，不會怎樣，你現在不是正在做嗎？”猩猩有些氣急敗壞了，他拼命閃躲，但是他這麽大個子的人，又能閃躲到哪裏去呢？
“我今晚還有事，暫時先放過你。”望着地上的人漸漸不再反抗，而是躺平任自己擺布，幸村終于松了口，“如果被我發現你再接近不二半步，我就——”
“把你那玩意兒剁了。”他有些厭惡地說出了後半句。
兩人把半死不活的猩猩扔在衛生間裏，準備偷偷溜出寝室。因為他倆今晚确實有事，剛剛勘察好地形還是趕緊記下來為妙，時間一長記憶就會出現偏差。他倆在衛生間裏教訓猩猩（主要是幸村一個人在教訓）的時候，白石就一直蹲在門口，擔憂地聽着裏面的動靜。
“白石，我們走。”幸村朝白石揚揚下巴，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去樓下畫地圖。
“稍等。”阻止他倆的是不二，“白石看上去有些累了吧，要不你就留下來休息吧，順便幫我們應付一下來巡邏的獄警，我和精市一起去就行了。”
白石不是很清楚他這麽說的目的，但是宿舍确實留下一人看守為妙。他便不再過多追問，又重新躺回了自己上鋪的床。
“他沒把你怎麽樣吧？”兩人熟門熟路地從201旁邊的小門溜下去，幸村邊走邊問不二。
“他都沒碰到我。”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這條路上也沒有監控什麽的，有些私密的話确實可以悄悄在這裏說。不二走着走着，便慢慢停下腳步，幸村回頭看他，表情有些奇怪。
“不過你剛剛的表現，确實挺出乎我意料的。”不二的嘴角微微上揚，得意又欣喜的樣子，不過他下一秒抛出的問題卻急轉而下，“你平時審訊間諜的時候，也會這樣嗎？”
幸村的瞳孔顫抖了一秒，但也只是輕微的一秒。
過了這一秒，他便神色如常，還是那副神秘而又溫和的模樣。
“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說什麽。”
“不得不說你的專業素養确實很不錯，你的boss調查你了這麽久還是沒能抓住把柄。”其實是尚且停留在懷疑階段，不二本來對自己的猜測有所懷疑，但剛剛那一刻幸村的微表情，卻被他完全收入眼底，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推測，“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作為卧底而混在黑手黨裏的話，那你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
“你一直在跟各種嘿幫周旋，那個被我們找到的箱子裏，就藏着黑手黨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反偵察意識很強，并且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就比如‘讀秒’；除此之外，除了我和白石，你身邊也沒有什麽親近之人......”
“跡部急于将你帶走，但中途被不明組織截胡，甚至連坐了我和白石這種不相幹人員，明明我們可以慢慢調查我們被抓進來的原因，但是你卻急着越獄，說明你知道此地不宜長時間久留......”不二說話的時候，注意到幸村一直在往他身後瞟。
他在确認樓梯間的入口處不會來人，簡直滴水不漏。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是來向你興師問罪的，畢竟是我和白石一開始都選擇救你，不管有什麽後果，我們也都會照單全收。”不二的語氣漸漸緩和了，他上前一步，直視着幸村的眼睛，“所以不要瞞着我了，好嗎？”
他看着幸村的眼睛慢慢垂了下來，默默在這張推理試卷上填下了最終答案。
“其實你是特工吧。”
樓梯間本來就寂靜，不二說完後，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再加上這裏基本沒人使用，所以聲控燈壞了很久也沒人來檢修。唯一能短暫照亮兩人的，就是那扇窗戶裏隔一段時間就會照射進來的微弱的光，那是巡邏燈的光線，天徹底黑了。
“監視亭外的巡邏大燈，每隔15分鐘，就會啓動一次，範圍是整片廣場。”“特工”并沒有正面回答不二的問題，他慢慢走到窗前，“但是并不完全是全面覆蓋，每一個巡邏燈因為位置和地形的原因，都有照射不到的死角。就好比一個時鐘，巡邏燈的巡視範圍是時針劃過的位置；而照射的範圍則是分針劃過的位置；監獄外圍的城牆，就好比秒針劃過的位置。”
“所以死角的具體範圍，類似于分針和秒針之間的區域。”不二替他補全了這個回答。
幸村輕笑一聲，随即轉過身來。
“真是失敗啊，也難怪我一直被說，一到關鍵的任務就掉鏈子。”他的語氣倒是比剛才輕松不少，“如果你不放心我的話，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哦。”
不二悄咪咪地給了他一拳：“誰跟你講我要退出了？你只是不太會掩飾自己，但是我有質疑你的業務能力嗎？”
“行。”幸村伸出自己的拳頭，和他碰了碰，“代號YUKI，保證完成任務。”
“這代號也太草率了吧。”不二笑着吐槽。
“這沒辦法，”幸村聳了聳肩，決定用職場上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還沒轉正呢，暫時不配擁有正經代號。”
“很驚訝嗎？”望着不二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幸村把臉湊近他，“還是說，你對我沒有新鮮感了，就不喜歡了？”
不二順勢而為，仰起頭來碰碰他的嘴唇。
“不，這下更喜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