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鑰匙
鑰匙
白石和不二動作倒是挺快，午飯的時候幸村才和他們交代完任務，晚餐前就已經準備完畢了。
“這是用來印模具的卡紙，我從車間裏偷偷帶出來的。”白石四下張望，确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幾個，才把一張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卡紙塞進幸村的手裏。
幸村不動聲色地把手插進口袋，輕輕捏了捏卡紙的邊緣，沒錯，确實跟他們喝水的一次性紙杯是一個材質。“你是怎麽操作的？沒有被發現吧？”
“假裝把箱子不小心踢翻呗......蹲着收拾的時候，偷偷拿了一張。”白石湊近他倆，畢竟是很私密的事，就怕隔牆有耳，“然後趁他們換班的時候溜出去，藏到廁所馬桶的水箱裏。一來一回，時間差不多40秒左右，不然以他們每天搜身那個頻率，我早就被逮不知道多少回了。”
幸村點點頭，不愧是ecstasy的名偵探，學習做壞事的本領也是超一流。
不二似乎也有話要說。
“我也從車間裏帶了些東西出來給你們。”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提防四周，反而表現得神秘兮兮，“武器對于殺手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希望你們也明白這個道理。”
白石和幸村正思考着是什麽東西呢，兩根根細長如同筷子的東西就被分別遞到了他們的手裏。
“這是筷子嗎？”摸起來很粗糙啊，不是很像筷子。幸村把它小心翼翼地塞進袖口裏，“确實可以當成武器來使用......不過感覺，硬度好像不是很夠。”
不二笑眯眯點頭：“這是還沒有經過打磨的筷子，比一般的要粗，質感也不是很好，不過關鍵時刻它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哦。”優秀的殺手可不會特地挑選趁手的武器。
白石捏着口袋裏的小木棍，腦海中模拟了一些使用情景，感覺會是那種，在街頭混混鬥毆中用來戳爆對方眼球的東西......怎麽想怎麽血腥。他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我，我的話就不用了......我沒殺過人，就算真的到了要用這種東西的地步，我肯定也下不了手的......”
“不哦，白石，你可以不用它。”幸村溫和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你也可以學不會殺人，但是如果我們的對面是窮兇極惡的罪犯，這個東西确實是一件很好的防身用品。”
白石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殺人這種事情，想要邁出從零到一的那一步，對他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知道了，我自己會看着辦的。”白石握緊手裏的東西，把它放進口袋深處。
“不過話說回來，不二，這個東西你又是怎麽帶出來的？”白石好奇地詢問道。
Advertisement
不二看上去一臉純良：“和你一模一樣的方法。”
果然師出同門，不對，是無師自通。
“發現了嗎？”三人沿着長廊四處轉悠的時候，不二悄悄貼近幸村的耳朵，“給你的筷子上，有一點小巧思哦。”
幸村表示還真沒注意到，剛剛那麽多人，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來。
他低頭掏出那根木筷，快速地看了一眼。在它的底部位置，歪歪扭扭地刻了一條小魚。
“這是什麽圖案？”幸村好笑地摸着那些刻痕，“烤魚是嗎？”
不二從身後給了他幅度很小的一拳：“烤魚烤魚，就知道烤魚。這是代表星座的，你不正好就是雙魚座嗎？”
幸村仔細琢磨着上面的圖案，這不是只有一條嗎？
“另一條在我這裏，”不二猜到他在想什麽，于是掏出自己的木筷，遞到幸村旁邊，正好可以湊成一雙，“正巧我也是雙魚座的，這叫情侶款。”
“诶......這麽有意義嗎？我都舍不得用了。”幸村難得笑得如此開心，“這麽說來，這個東西屬于定情信物嗎？”好獨特啊，自己和周助的第一件同款，居然是一件武器......
你懂什麽......這是屬于殺手的浪漫。走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的白石，從頭到尾都豎着耳朵偷聽。考慮到實用性和特殊意義，這件東西和你們簡直是絕配。
“啊，”幸村突然看到什麽，他趕緊快速上前拉住白石，然後指指不遠處的兩名小獄警，向兩人示意，“這就是保管倉庫鑰匙的獄警，左邊那個人的腰間別的，應該就是鑰匙。”
幸村作為唯一一個見過鑰匙的人，自然清楚“倉庫鑰匙”和其他鑰匙的區別：不僅顏色有些許偏差，而且形狀和款式都和普通鑰匙不太一樣。
他反複打量白石和不二，企圖通過表情确認兩人想法：“現在行動嗎？”
不二很果斷地點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沒問題。”
白石調整姿勢：“我也OK。”
白石和不二并排朝那兩名獄警走去。只是他們看起來鬼鬼祟祟，似乎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路過長廊旁邊的房間時，他們甚至還做賊心虛地朝裏面探頭。
“喂！你們兩個！在找什麽呢！給我過來！”他倆的詭異行為很快就引起了獄警的注意。
白石和不二對視一眼，然後突然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跑去。
“你們給我停下！”兩名獄警也分別朝着兩人追去，就近原則，走在左邊的人去追不二，右邊的去追白石。
不二一邊邁着細碎的步子奔跑，一邊時不時地提防身後窮追不舍的獄警，他這麽跑自然顧不得眼前的路，“砰”的一聲巨響，他和一名偶然路過的年輕男子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兩人都被這沖擊力撞得摔倒在地。不二起身快，立馬去揍被他撞倒的人。
“你撞我幹什麽？你擋什麽路？”他騎在那名年輕男子身上，佯裝用拳頭揍他的臉。
其實根本就沒碰到，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這對于老戲骨來說簡直游刃有餘。而地上躺着的年輕男子也十分配合，雙手交疊着抱住腦袋，看上去十分“激烈”地掙紮着。
“你給我起來！”獄警終于趕到，推了一把不二，試圖将二人強制分開。
“你說你跑什麽跑？”不二本來也沒反抗，很快就被那獄警按在了地上。
“這不是看到你在追我......”不二的語氣很是無辜，但是如果仔細琢磨他說的話，會發現此人企圖因果倒置。獄警雖然生氣，但畢竟年輕不太知道怎麽處理，外加念在不二除了看起來可疑了一點并沒有做什麽其他事情，決定教訓他幾句就把他放了。
“吃完飯就趕緊回房，在外面瞎溜達什麽！”他把不二從地上拎起來站好，看看手表上的時間，“也罷，快到晚上了，要開始夜巡了，你趕緊滾吧。”
不二趕緊鞠躬道歉，見好就收。獄警走遠後，他小跑着從另一邊離開。
五分鐘後，三人照例在C區寝室101旁邊的廢棄廁所集合。
“年輕男子”的扮演者，幸村得意地舉着手上的硬卡紙，朝着兩人揮揮。不二和白石接過一看，上面印着一枚清晰的鑰匙印。計劃進行的很順利，而且對方看起來特別年輕，很明顯不太會處理打架鬥毆事件，被他們記住臉的可能性也不大。
“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白石鼓勵兩人，雖然這麽說有點早，而且自己心裏也沒底。
“但願如此。”幸村把卡紙收回到口袋裏，接下來他要對付的，可是一個硬茬。
幸村走進宿舍的衛生間裏時，發現那個身材矮胖的堀田，早就在那裏等自己。
看上去意願挺強烈的，當然也不能排除是為了看笑話。幸村帶上門，徑直朝着他走過去。
“有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兩人關系算不上熟，住在這裏的幾天甚至連正經話都沒說過幾句。堀田的态度有些鐵壁，他依然瞪着那雙凸起的眼睛，語氣倒是有些焦急。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幸村的語氣很是緩和，“你在金屬飾品生産車間工作，不知能否幫忙打造一把鑰匙？”
堀田的眼珠子轉了半圈，猶豫了幾秒才回答：“是用來做什麽的？”
幸村幹脆回答：“越獄。”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果計劃順利，我們也可以帶上你一起。”
堀田的眼中似乎閃過一道光，但是他是疑心病很重的人。“我又怎麽确定你的計劃可不可行？萬一被發現了又怎麽辦呢？你得先告訴我你的計劃才行啊。”
幸村就等着這一刻呢，他連比帶畫地詳細介紹了一番，甚至連每個人的分工都說得清清楚楚。
“放心，我們有planB。”他看上去沒什麽防備心，“如果真的被發現了，我負責引開獄警，你只要跟着我的同伴就行了。畢竟計劃一旦啓動，我們幾個就是命運共同體了。”
幸村說得真誠，堀田似乎也有些動搖了。自從住進監獄後，每一天都是離死期更進一步，久而久之他也對自己的生命有些麻木了。就算真的被獄警逮到了又怎樣，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妨真的去碰一碰，沒準就真出去了呢？
“不過，我有條件。”他真的好愛他的同伴，“我要帶着岡崎和高橋一起。”
就是他的另外兩個室友，猩猩和瘦子。
“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反正計劃都一樣。”幸村爽快地點頭答應，“無非就是要花更多一點時間，到時候我們動作得快，不然趕不上車。”
堀田朝他伸出一只手：“行，成交。你先把鑰匙給我，我盡量明天幫你弄好。”
“多謝，不過得盡快，畢竟還要提前試用。”幸村掏出口袋裏的紙板遞給他，并朝他道謝。
堀田将紙板放入口袋，沾沾自喜地離開了。這對于他們這種本來永遠都沒有重見天日的死刑犯來說，無疑是天降餡餅，得快點把消息通知宿舍裏的剩下兩人才行。
幸村依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靠在牆上，沒過多久，不二就進來了。
“談判很順利啊？”不二關上門，走到幸村身邊，“不過我看他正在跟猩猩說這件事啊？怎麽，你要帶着他仨一起嗎？”
“不這樣的話，我們根本出不去。”幸村轉過身來，随意地伸着懶腰，“一個是連環殺人強/////奸犯......另外倆不太清楚，但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講真，我也很難辦啊。”
“所以？”幸村的語調有點不太對勁，不二敏銳地覺察到，他并沒有談判成功的喜悅。
“所以我會殺了他們。”幸村盯着門口，用輕到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喃喃自語。
堀田的辦事效率很快，主要是幸村反複跟他強調“只剩下兩天的時間所以你必須馬上弄好”，并且手把手地教了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東西從車間裏帶出來；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被關得太久，此次行動完美地點燃了他沉寂已久的血液，他比任何一個人表現得都要激動。
三人照例坐在食堂的角落，不二扒拉着他們的潲水午餐，表情有些愁雲慘淡。
“且不提別的......光是這裏的作息和生活質量，就已經讓人受夠了。”
“确實，好難吃啊。”白石往嘴裏放了一勺看上去像鹹菜一樣的東西，差點yue出來，“呃......呃，真的好難吃啊，等我出去之後，我一天要吃十個芝士漢堡。”
幸村東張西望的，沒有搭話。一般這個時候，他高低會損白石兩句。
“啊，來了。”他眼前一亮，正好看到堀田朝着他們走來。
“我打造了一把比較簡易的，你先用着，應該問題不大。”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堀田的身上掉下來一個小東西，幸村眼疾手快接住，聽到堀田小聲的囑咐。
“我下午的時候會去試一下。”幸村捏着那個小小的金屬片，似乎還散發着餘溫。
看着堀田走遠的背影，白石感慨着：“效率真高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幸村端起盤子準備離開，“如果下午試用失敗，我們直接前功盡棄。明天要做最後準備，根本來不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下午的工作和之前沒什麽不同，白石和不二沒有什麽特殊安排，就安分守己地混在車間工人裏摸魚。幸村的工作是收貨，他需要把每個車間生産出來的東西進行分裝、打包，然後搬到門口的儲物室裏等着第二天的卡車來收。雖然看起來忙，但休息時間也挺充裕的。
夜間行動安全并不代表白天也是安全的。倉庫的另一面就正對着監視塔，大搖大擺走過去想不被看到都難。也就是說，行動的最佳時機，就是利用監視亭的換班時間——而這樣的時機，每天只有兩次，上下午各一次，錯過了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這個時間他前幾天計算過，19秒左右。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具體行動的時候會縮短到17秒。
他把手推車放在長廊裏，從車間搬出幾個箱子放到上面，營造出一種正在認真工作的狀态。
當然他的餘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正對着倉庫的監視亭。
那個戴帽子的獄警就板着一張臭臉，站在亭子裏。看着他嚴肅而又認真的蠢樣，幸村沒來由地想到了那個叫真田的探長——甚至他倆都一直戴着帽子。
差不多該到換班時間了，“真田”看了看手表，随即轉身從監視亭裏離開。
17秒倒計時開始。幸村在心裏默念着，快速地穿過長廊，繞過辦公樓，徑直沖到倉庫前。
他對自己的跑步速度有信心，并且絕對不會在這上面浪費大把時間。
還有13秒。他快速把鑰匙插入鎖孔，雖然新鑰匙有點生澀，但并不影響使用。
加把勁，擰開就成功了。幸村猛地沿着鎖眼一轉——
紋絲不動。
怎麽辦？他險些手一軟，心跳也差點停了一拍。肯定是自己印模具的時候不小心磕碰到了，抑或是堀田在生産過程中有些細節沒有處理好......自己也從未設想過，倉庫的鎖本身就設計得很特殊，照理來說，打不開才是常态......在那一瞬間，幸村甚至有些絕望。
冷靜！他咬着牙想着，重要關頭，自己豈能分心！
還剩9秒。不是沒有希望，幸村将鑰匙稍微拔出一點點，輕輕地通過來回打磨來增加靈活度。
他重新把鑰匙插緊，猛地一擰——
“咔噠”一聲，倉庫的鎖就像他之前開過的所有門那樣，順利地擰開了。
他突然松了一大口氣，心有餘悸。現在只要趕回去就行了，他快速拔出鑰匙，藏進袖子裏。
最後4秒。幸村彎着腰，沿着原路返回，終于在倒計時歸零的時候，重新回到了長廊裏。
他停下腳步的那一刻，便遠遠地看到倉庫上方的監視亭裏，出現了另一名不認識的獄警。
成功了。他在心裏默默稱贊，但表面上還是若無其事地推着車子，朝前走去。只是他渾身上下顫抖的厲害，邁出去的步伐也有些不聽使喚。
“你在那裏幹嘛？”身後突然傳來淩厲的喝聲，幸村終于沒繃住，他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真田”朝他走來，最終在他身邊站定。幸村擡頭看他，發現那獄警的表情，陰沉得可以滴得出水來。“你叫那麽大聲幹嘛？”幸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拍拍衣服站起了身，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神色如常。
“例行檢查。”獄警朝他揚了揚下巴，“舉起手來，不要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