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蓮降池

紅蓮降池

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僅她再度升勢的異火、長刀之威,天際間聲勢逐步擴大的動靜也讓衆人意識到一場針對他們的浩劫似乎正緩步開展。

第一串雨滴動靜的雷細若絲線降下時,天地未變,仿佛只是潤雨如酥。

卻是血紅如注。

緊接着,噼裏啪啦的雷聲一道接一道在仗天崖附近響起,異獸飛鳥雲集散去,留下驚懼嚎鳴!

血色越加濃郁的雷如急雨交加,将穹頂與大地相連。

那化九歌老者五指成爪在空中一撈,骷髅頭從他背後浮現。

若讓裴非衣從尋千水巅峰攀升至化九歌境界,這升階的雷劫不辨你我,第一個中标就是他這浸染化九歌氣息多年的修士!

衆人也明了,小雷劫到來之前必須先手斬殺裴非衣!

一時絢麗溢彩的法器、靈力法咒一股腦朝她而去,這強橫的力道并不是說說而已。

在那之前,裴非衣操控的紅蓮已經渡上了異火。

異火似乎隔絕了部分攻擊,裴非衣卻閃避間拿出一樣東西。

商翊的手指擡起,一個将打向裴非衣頭部的骷髅印記便殆盡。

那老者似乎是感受無形中鋒芒之下的盛威,雷劫的威脅使他豁出一切,只是那陰毒的傀儡頭顱再碰到紅蓮異火時,他已錯過裴非衣。

似乎是意識到什麽,他緩慢擡起頭。

一道粗如蟒尾的血紅雷電直直迎向他,貫穿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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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所能維持的最後一個動作,他轉頭——

裴非衣手中捧着一對橢圓。

“麒麟山的元陽獅目。”她微笑着說,不愁衣上的暗紋變得鮮麗奪目,血妖與紅蓮作舞。

“不算稀罕也不常見的東西,我想想,有個稱號……”

識海內,裴非衣對商翊說道——開啓。

衆人站立的仗天崖便發出一陣崩塌似的殘音,這是從仗天崖表面結出來的粉碎法陣,還不夠。

仗天崖畢竟是千百年的古老存在。

“這個稱號叫做——地母之眼。”

裴非衣說着,一道雷從天端而至,她彎腰的動作加快,雙手一松,元陽獅目落在了地上。

确切地說,融入了地面。

元陽獅目仿佛給予了天雷進攻的目标。

天雷劈在了燃着異火的紅蓮之上,紅蓮一大半花瓣塌陷下去。

“快躲!”有人意識到了。

尋千水與化九歌之間的劫難被稱為小雷劫,會選中修為即将晉升的高強修士。但若是沾染這地母之眼,劫難落在誰頭上便難說了!

這裴非衣竟想利用自己的雷劫讓他們陪葬!

天雷劈在了地面,仗天崖劇烈震動,坍塌一角!

血液和妖族的氣息越來越濃。

“美麗和強大不能兼顧嗎?”

“自我要被外界束縛嗎?”

一刀斬下,她氣勢全開。尋千水階層雄渾浩蕩的靈力如峭壁下靜默的深河,淹沒在場因思緒動蕩而恐慌的神魂。

論實力,她并不是在場最高。但因十年如一日浸在弱水中的淬煉,她的靈力之勢裹挾了寒水習劍般的銳利輕透。

異火沸騰洶湧,如長河傾斜。燃燒出一條他人避之不及的血焰長途!

紅蓮寸寸妖化,薄若蟬翼的蓮花花瓣演化成血妖之軀,銀鈴般的妖媚聲音咯咯嬌笑,拖拽着反應來不及的修士入池。

有人在躲避逃亡間偶然一瞥,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怎……怎麽可能,這是雍州獨有的血妖啊!

千百丈的距離,跌落下去不過分秒之間。那最先落入池中的修士尚沒摸清狀況,面容不清的血妖之爪便已迎頭落下。

異物落入水中——

随即是被撕碎的聲音。

衆人終于驚恐發覺,這仗天崖底下,竟然是血祭池!

天雷劈碎仗天崖古石,紅蓮化作血妖拉扯無數修士,足下是闊別十餘年的烈獄血祭池。

不愁衣是幻術衣,仗天涯是幻境體,誰能移花接木,将仗天涯與一洲之外的血祭池相練?!

紅蓮破碎,光點紅芒輕托着她下墜,裴非衣拉着商翊。

與血妖搏命掙紮的、撲殺過來的、被天雷擊潰的,修真百态眼前顯。

一手握緊渴血刀,她狂妄大笑,眉宇間邪性肆虐:“老子就是裴氏女!”

-

平靜無波的池水在十餘年的等待中終于迎來了新客。

漣漪被驚醒,沉眠的物體蘇醒,以從前雍州小城裏百姓的模樣裹着血水而出,将客人拉下水中,吞噬殆盡,或淪為同類。

那化九歌老者的屍骨無人觸碰,或是他的屍身上帶有殘存的天雷讓血妖隐感威懾之意。不遠處一個修士的手慢慢沉下去,仿佛想抓住什麽。

足下碩大的紅蓮落腳點越大狹窄,為了不沾上血池兩人的姿勢不由得親近了些。

商翊的手臂被裴非衣借用,攬住了裴非衣的腰身。裴非衣道:“我曾經在這呆過,一半的血妖應該不會對我動手。你我就不敢保證了,挨我近點。”

商翊點頭,好。

媚骨似乎和這些血妖格外有共鳴,濺起來的血珠彈到裴非衣面前,化成一個手指大的小血妖,在兩人周身轉了轉,抛了個飛吻給裴非衣,落入水中不見。

劃開水波之聲悠悠淺淺蕩過來,裴非衣轉頭過來,果不其然。

她按捺下心緒起伏:“好久不見……莫汀舟。”

舟不再是血凝結而成,反而通體由木頭打造,舟頭立身而站的血紅人影微微點頭。

話語從這不妖不魔的人形中傳出來,竟還是帶着點人類的溫柔恬靜,“非衣,好久不見。”

紅蓮推動着水波向前而去,裴非衣牽着商翊,兩人先後上這小船。

裴非衣打量莫汀舟,她幾乎完全是個血紅凝成的雕像,卻是柔軟的。面上覆了一層半透明的紗,脖頸上、手腕上又添了點柔媚的飾品。

不像是人變作了妖物,倒像是天生的妖物學着人類妝點自己。

莫汀舟的血妖化,以褪去媚骨和剝離人魂為代價,終是徹底達成了。

她指尖一掐,這艘足以容納四五人的舟船便周身點了明明一圈燭火。

舟行的前方也閃爍起小血妖身上的光亮,商翊順着看去,盡頭處是一座模糊的樓閣。

“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何幻境之中,仗天崖之下,鏈接的不是山崖林木,而是我這相隔一洲的小城池水。”

莫汀舟轉過身來,裴非衣這才發現她長及胸口的寬大面紗之下,胸口上方、鎖骨以下還保持着人類的模樣,衣服布料下是柔軟的人類肌膚。

裴非衣抖抖袖子,不愁衣上餘下的紅蓮、暗紋化作小血妖,飛着入了池水。

她開口,“問是自然要問的,我進紅蓮幻境裏,最逼真的時刻莫過于初入血祭池。那血妖、邪濁的氣息幾乎以假亂真。這不愁衣是幻境的載體,紅蓮對我表現出特別的、那種吞噬一般的親近,”裴非衣盡量表達出這非同一般的熟悉感,“我就想到你。”

莫汀舟五指輕輕揮動,血水在某處略微退去,地面浮現起青石板路。

青苔爬上,路面凹凸不平,如有指爪抓痕的石面路被人踩在腳下。

“上引天雷,下碎山崖;異火開道,紅蓮降池。”

莫汀舟緩緩行走,血妖的身體沒有滲出血滴在地上。她問道,“前者,以你的性格我倒明白。後者便不知了。我以為,若是能與你對接,怕也是要費上些功夫。”畢竟她已經沒有完整的人類身軀與魂魄,無法做到修士的識海傳音。

裴非衣率先踏上石子路,轉身牽過商翊,一腳踢開一個朝商翊撲上來的小血妖,領着他往前方的樓閣走。

她說道,“可別忘了,雲佩佩寄着你的一脈魂,感應到你在附近,就差不離了。”

“原來如此,”莫汀舟微笑着,最後上了岸。身後無人乘坐的小舟由浮現的血妖衆推着倒回,最後不知沉沒在哪裏,“都快忘了,想來我心口還留着塊莫汀舟的印記,原來是還剩一絲人的魂。”

看來為了全盤掌控血祭池,她徹底成為了血妖祖啊……裴非衣回身望她一眼。

魔族退隐修真界後,不少對于人類而言邪修才使用的招數秘籍遺留大陸。有人心生貪戀,有人思慕渴之。

沒有人不渴望強大,尤其是不擇手段的莫汀舟。

裴非衣沖商翊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入樓閣。

商翊點頭,入了樓,一派雲淡風輕。他知道裴非衣和莫汀舟有話要說。

他那姿态熟門熟路,跟水裏游魚似的,不疾不徐擺擺尾。裴非衣暗想。

“不愁衣是夢霓娘子送的。其上的紅蓮有血祭池的氣味,夢霓坊是個信息流通鋪,夢霓娘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我可以理解你們暗中做了交易。接下來你有什麽安排,這些修士你要煉化成血妖?”裴非衣問道。

雷劫之力盡數被其餘修士吸引,莫汀舟和夢霓娘子以她為引得到了血妖的新材料,這不愁衣也護了她安全無虞。

只是這壓抑許久的雷劫沒有一擊落在她頭上,也就意味着她并沒有切實跨越尋千水之境成為化九歌之界。

想到蓬萊異火大典将近,她這久久不破實力難免受到威脅。

她思考着捏了捏手心,再度擡起頭。

莫汀舟眸光柔和,如果妖物邪怪一般的外表下也能看出她的眸光的話。

莫汀舟笑着點點頭。

她說,“我們之間并不用講太多人情,不是嗎?”

裴非衣不置可否,她倆之間有利益糾紛、也有争執、保護。

沒有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決定。

當從今記憶浮現心底,夜半如同受刑一般的痛楚散去——莫汀舟半血妖化的指尖摩挲裴非衣傷痕猶在的背脊,也感嘆過她這一波三折的命運。

裴非衣向來率直,而她此刻望向莫汀舟的面龐,卻是意外的複雜。

明明是一個柔軟溫和的人,抉擇卻狠厲到不放過自己。

這一座小城是你的國土,你沉浮此處十餘年,我不信你止步于此。

血妖化完成了,意味着邪術的最後一步修成了。

你成了血妖祖,你想毀掉……盤桓在修真界幾百年的雍州江氏一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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