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聊聊
聊聊
兩個人盤腿圍繞着圓盤小木桌坐在地毯上。
安梨單手拉開酒罐的拉環,後背往後倚了倚,靠在了沙發上。她仰起頭,黝黑的發絲如瀑布一般落在了沙發座椅上。很快,她擡起手抓了抓額前的幾縷發,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
“一個月之後,我就走了。大概要一年半。”而後,她又接着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态是怎麽樣的。我也不知道我們倆該怎麽走。你能告訴我嗎?我們都已經變得越來越成熟了,不是嗎?”
說完,她猛得喝了一大口酒。她不想再想八年前那樣。兩個人以為自己很了解彼此,把所有的矛盾全部用沉默和自以為是來回答。可是事實是,他們需要一場無所顧忌、激烈又平靜、理性又感性的談話。
這八年來,她越來越讨厭心照不宣這個詞語。它讓他們的愛變得脆弱,削弱了他們奔向對方的勇氣。
而如今,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反複思考這些對于她的人生來說這麽莫名其妙的東西了。
“梨梨,外公留下的酒莊還在。”他沉思了片刻,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很累嗎?”她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語氣很平靜,但讓她的鼻尖酸了一下。
聞言,他立刻擡起點漆般的眼眸,意外地望向她那看向他心疼的神情。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無措。
“嗯。”他低應着,滾動喉結。
“辛苦了,霍眉。”她緩緩斜過身子将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擡眉看向他的略帶青色的胡茬,認真道。
“那邊有人在打理,這些年,我逐漸将一些業務轉移到了國內,也開始在國內紮根。”随後,他沉默了片刻,又言:“現在我的時間還算自由。你說你要去國外,雖然沒有辦法一直跟在你的身邊。但我也有一部分時間在倫敦度過,只要有空,我就可以飛過去找你。也許,這些還不夠。但你還願意給我時間慢慢彌補嗎?”他澀聲道。
說完,他舉起握在手裏的酒罐迅速喝了一口,帶着些急促不安之意。
“一年半,我只給你一年半的時間。”她的語氣沉沉,嘴角卻帶着一絲向上的弧度。
“好。”他深情地與她相視,臉上牽起帶有虧欠卻又充滿愛的笑。他慢慢靠近她的唇,一下便急切地吻了上去。似是亟欲讓她知曉他虔誠的心,用熱烈的吻向她深情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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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男人停下又喝了一口酒,用嘴緩緩将蜜桃的滋味渡給了女人。她好像有點醉了,被他吻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好像他們之間沒有經歷這麽多,在一起時間卻還是對對方飽滿熱情的伴侶。
“我好想你……”她嘴中迷迷糊糊地說,神情帶有一絲迷離地看着他的脖頸,一口輕咬了上去。
“對不起,梨梨……”他愧疚地望向她垂下的細長微卷的眼睫,纖長的手指緩緩深入進女人後腦勺的發絲之間,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一如從前一般,緊緊相依。
他的鼻尖與女人的額頭相抵,情不自禁地又低頭吻在了她的眼皮上。
“我愛你。”
安梨沒有回答,只是不知何時環抱住他腰間的手緊了緊。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喘息着,一點一點地吻了下去。
“我等到了,不是嗎?”女孩略帶俏皮地回吻住他的下巴。
潮熱的氣息環繞在兩人之間。
兩人用力地擁抱着、親吻着。
深夜,她上半身躺在他的腿上。他緩緩擡起手撩過她光滑的發絲,眼神望向窗外的遠方,回憶道:“那個時候,爸爸出軌了。”
“他在很多年前就在洛杉矶安了另外一個家。被媽媽發現之後,他卷款而走。”
她緩緩伸出手與他另外一只手十指相扣。“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她的眼眶濕潤着,自責道。
“這些本就不是你該承受的,寶貝。”他溫柔地低頭看着她微紅的眼尾和微張的唇。
“你知道,我現在特別感謝上天。将剩下的時間還給了我,讓我還有資格來追求你。”
“朵朵,你知道我很多年前對于異地戀其實不排斥的,對嗎?排斥的只是不知何時能結束異地的狀态。可是現在,我忽然想:如果是你,在一方面我好像沒有原則。”她啞聲轉過臉面向男人的襯衫,又将頭埋在男人的身前,淚水一滴一滴流在了深色的襯衫上。
“不能,梨梨我不能這麽自私。”
“我愛你。”她坐起身來,伸出雙手環在了男人的脖頸處,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謝謝你。”
她感受到後背的潮意,是他堅定地向她走來的證明。
“一年前,爸爸去世了。”他又接着說,“肺癌晚期。”
“媽媽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笑了笑。那種複雜的愛與恨交織的表情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那個時候我的心髒抽痛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間對不起任何人。”
她緊緊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溫暖。
“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媽媽說,她恨他在她最艱難最難過的時候頭也不回地逃走了,她恨他的背叛,恨他不留一絲餘地的離開。他讓她覺得自己這些年違抗外公命令的行為和付出的情感是這樣的可笑。可是,她也還記得他從來不會忘記她讨厭吃蔥。每一次外出或在家吃飯,他總是會耐心地挑出來再端回到她面前。”
說完,他默聲了許久。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生物學上的父親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也許,他也想自己的母親一樣開始懷疑着一切,懷疑愛的真假,懷疑本來最緊密的情感關系。
“媽媽現在還好嗎?”她柔聲問。她放在他身後的手慢慢撫摸着他的後背,輕輕地拍打着,努力給他一絲安慰。
“她現在和外婆一樣,也在全世界的旅游。她交了不少新朋友,看上去還不錯。但可能,她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些年,她也在努力成長。”他嘆息,帶着對母親的心疼。
“你是她的驕傲。”安梨一本正經地肯定道。
“那應該是吧。”他眉眼含笑。
“你呢。”男人又問。
“我……”她遲疑了一瞬,緩緩張開口向他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