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山別墅

春山別墅

路與在黑暗中極速下墜,重重摔落在井底,他悶哼一聲,喉間湧上一股腥甜,痛得眼前陣陣發黑,就着落地的姿勢蜷縮着身體,緩了好一會,才撐着地慢慢坐起來。

井下無水,路與身處一片虛黑,擡頭向上看去,頭頂的井口很遠,黑暗中只有拳頭大小的白色圓點遠遠綴在上面,身下的地面觸感十分不對勁,凹凸不平,黏膩又濕滑,整個空間都彌漫着難聞的腐臭味。

出乎意料地,井下并沒有什麽怪物,否則早在路與落地的那一瞬間它們就該撲上來了。

一團鬼火從路與的口袋裏掉出來,輕輕飄浮在半空,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路與小心翼翼地活動着四肢,檢查自己有沒有骨折,好在只是肌肉澀痛發麻,骨頭沒什麽問題,還能動。

右手手心傳來一陣濡濕,想起來掉下來之前,自己手上好像還抓了一塊天之眼,路與舉起右手,湊近到眼前看,攤開之後,借着微弱光亮,終于看清了手心的東西,哪裏還有什麽流光溢彩,晶瑩剔透的寶石,那分明是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

路與渾身一寒,手上用力扔出去老遠,雙手撐地想站起來,甫一碰到地面,就被黏膩的觸感惡心到了,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濡濕的東西,全都是……他剛扔出去的眼珠子!

畫面太過沖擊,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路與站起來,剛走兩步,腳下傳來的觸感更是雪上加霜,這回路與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劇烈幹嘔起來,此前他就只喝了水,吐出來的也只有胃裏的酸水。

不能想象遍地是眼珠的畫面,越想越吐,根本走不動道,路與給自己反複洗腦,告誡自己,腳下的只有路,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他強忍着難受,慢慢移動腳步。

摸索着往前走了幾步還沒碰到邊界,底下的空間比起窄小的井口要大得多,又沒有光源,什麽都看不見,還有早就跳進來的葛良,又去了哪裏?

路與記起來昨天在房間的時候,鬼火燒成的大片火光,鬼火頗有靈性,說不定能聽懂人說的話,路與戳戳一直跟在身邊的小鬼火,哄騙道:“你能不能燒起來,火大一點。”

鬼火被他戳得一閃一閃的,飛上飛下,路與一時也看不出來它想表達什麽,再三思索後,他又加了句,“拜托了”

“轟!”的一聲,鬼火膨大好幾倍,瞬間火光沖天,照亮了井底,路與這才摸清底下的構造,這是一個長方體的深坑,形似棺材。

井下幽閉,空氣中的腐臭味越來越重,安靜的空間裏,偶爾有幾聲噼裏啪啦的聲響,像是什麽東西炸開的聲音。

路與循聲找去。

一路來到了盡頭,一堵牆橫擋在面前,奇怪的是,走近之後,一種類似心跳起伏的聲音似有似無的萦繞在耳邊,一開始路與以為是自己的心跳聲,但漸漸發現,聲音來自于牆後。

路與摸上眼前的牆,手卻陷進去了,原來那堵牆并不是什麽堅硬如鐵的質地,而是細密輕巧的,像綿密的泡沫。

用力按下去,一只胳膊全陷入了牆裏,牆後的心聲越發蓬勃跳動,隐隐帶着幾分快要沖破桎梏的磅礴之勢。

路與做了個深呼吸,撥開泡沫,往深處走去。

穿過軟牆,來到一處洞穴,洞穴中間有一顆巨大的心髒懸吊在一個圓形的死潭上方,無數根細長的血管附着在上面,将其包裹起來,末端則是浸在烏黑的潭水裏,深紅色的表皮一鼓一鼓,仿佛有什麽東西快要破膜而出。

察覺到有外來者闖入,心髒表面的血管蠕動着,探出來,張牙舞爪地揮舞,向着路與的方向撲過來。

碰到空中的鬼火後,血管燃燒起來,斷成一截,噼裏啪啦燒落在地,淡藍色的火焰順着血管走向,向上蔓延,逼近心髒。

心髒劇烈跳動,纏繞的血管在察覺到鬼火會給心髒主體帶來威脅之後,紛紛從表面脫落,脫離瞬間就開始枯萎腐爛,化為泡影。

沒了血管的遮掩,那顆巨大的心髒,像是一個紅色的圓鼓鼓的水球,路看到裏面裹着一個人,那人渾身赤裸,蜷縮着身體,在水中沉睡。

洞穴的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此時那些符文泛着紅光,一片接一片的亮起來。

猶如某種喚醒怪物的神秘咒語,符文全部亮起的瞬間,路與的身後傳來異響,葛良出現了,身後跟着數不清的怪物。

此時的葛良臉上沒了那股虛張聲勢的怯弱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陰險毒辣,看路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弱小無用的蝼蟻。

“誤打誤撞竟然差點讓你小子壞了我的好事。”

“老老實實跟那幾個廢物一樣,在美夢中死去不好嗎?”

蒼老又孱弱的聲音,夾雜着幾分陰狠,和眼前葛良的壯年形象極其不符。

路與終于想起來了,現實裏根本沒有葛良這一號人,眼前這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篡改了他們的記憶,混在其中。

葛良緩緩逼近,路與謹慎地往後退。

撲上來的怪物被鬼火攔住,化成飛灰,葛良眯了眯眼,神色不虞,“倒是有幾分能耐,那個賤女人居然沒殺了你。”

“不過沒事,你們很快就要永遠永遠地留在這裏!”

葛良說完後周身戾氣大漲,身軀緩緩變大數倍,變成一個渾身長滿怪手的怪物,正中間的腹部上鑲嵌着葛良的頭部,被層層疊疊的手護住。

随着葛良一聲令下,所有怪物撲上來,數量龐大,鬼火根本來不及燒毀所有,很快幾只斷手就沖開火光,抓住了路與,尖銳鋒利的尖爪朝着他脆弱的脖頸抓去,路與一個側身堪堪躲過,利爪劃破了他的肩膀,留下幾道滲血的傷口。

下一秒又有一只手從後面扣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骨頭都要被它捏碎,路與痛哼一聲,兩只手抓住肩膀上那只手臂想把它掰開,手心傳來刺痛,那手臂上竟然還長着好幾張嘴,鋒利的尖齒無情地啃咬路與的手,逆天了,手上也長嘴,路與痛得想罵娘。

他踉跄着,跌向心髒所在的方向,在路與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顆心髒上又纏滿了血管。

鬼火的火光微弱,已經是強弩之末,沒了威脅的血管順利地捆住滿身是血的路與,将他卷起貼近跳動的大心髒。

葛良早就停下攻勢,他的眼裏泛起狂熱,激動地盯着心髒,就快成功了,只要最後路與一死,他就能擺脫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重獲新生。

路與全身被血管纏着,身後是柔軟起伏的大心髒,那些細小的血管從傷口處鑽進去,正在一點點汲取他的血肉。

全身都痛到麻木,身體在一點點失溫,路與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路與擡眼,透過血管間隙對上了葛良的目光。

葛良神色自若,不緊不慢地上下打量奄奄一息的路與,陰險道:“你這副皮相生得倒是很不錯。”

葛良微笑:“既然這樣,等你死後,你這副身體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路與動了動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做你的春秋大夢!”

霎時,路與身後,青藍的火光沖天,盤曲交錯的血管被燒個精光,心髒被燒出一個大洞,火勢蔓延往裏鑽,瞬間就把水球似的心髒溶解破碎,路與和裏面裹着的人齊齊掉落在水潭裏。

他之前還藏了一團鬼火,為的就是能有機會靠近心髒,把它燒毀。

就是方式慘烈了點,路與沒料到那些血管會那麽厲害,才綁一會就險些要了自己的命,要是再晚上一點,人都要被嗦喽幹淨。

路與上半身摔到水潭邊上,下半身砸在水裏,胸口受到劇烈的撞擊,路與痛苦地嘔出好幾口鮮血,整個人頭眼昏黑,耳鳴轟隆。

路與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朝着疑似葛良的方向慢慢豎起了中指,嘲諷的意義一目了然,垃圾。

看見心髒被毀,葛良臉色劇變,赤紅着雙眼就要沖上來殺了路與,不過很快他又很快冷靜下來。

拖着醜陋不堪的身軀,葛良來到路與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路與,絲毫不在意已經沉入水底的那具軀殼,眼神輕視傲慢,“你該不會以為毀掉心髒就是結束吧我忘了告訴你,那只是一副軀體而已,只要我想,我随時可以再養一個。”

“重要的是,等你們都死了,我就成功了,我會獲得健全的身體,永生的壽命,這裏……最後能走出去的人只能是我!”

一只青白的手擡起路與的下巴,尖銳的指甲劃破了他的皮膚,血液順着指甲流下來,滴滴答答。

葛良輕聲說道:“再見了,小祭品。”

“路哥!”

一股極其恐怖的陰氣鋪天而來,葛良手上的動作一滞,只差一點他就能擰斷面前這個祭品的頭,此刻他卻再不能靠近一分,與生俱來的恐懼與臣服從內心深處,從骨頭縫裏一絲一絲争先恐後地冒出來,硬生生把他釘在了原地。

葛良面容扭曲,眼裏盛滿了恐懼,是誰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但葛良卻沒有勇氣回頭看,怕,他害怕,此時腦子裏除了恐懼再也裝不下任何別的想法。

路與掀起沉重的眼皮,模糊不清的視野裏,一道清瘦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來。

在時橋的背後,漫天的陰氣席卷而來,所過之處,怪物紛紛化為齑粉。

葛良僵硬地緩緩扭過頭,想要看清來人,時橋像一陣風從他旁邊穿過,葛良看見了那張漂亮的側臉,也看見了正在化為飛灰的自己,紛紛揚揚,昭示着他苦心多年的謀劃終究化為了一場泡影。

怨恨,不甘!他想不通,為什麽會是這個從一開始他就沒放在眼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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