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半個月後。
天空中有許多雲在飄蕩着,白白的、軟軟的,就像棉花糖一樣,舒念初抱着兩小盒烤好的小過幹從烘焙教室出來。
學校的周三下午都是用來上社團課的,有拓展知識的史學課、數學課之類的靜态課程,上的都是平時課堂上不延伸的內容,或者是強身健體的籃球課、排球課等等的動态課程,也有剪紙課、戲劇欣賞等。
而舒念初選擇的是烘焙,前幾次的烘培她都做失敗了,這次總算成功,雖然是入門級的瑪格麗特餅幹,但總歸是能夠吃的,她可開心了。
舒念初心情愉悅得很想唱歌,差點哼出來的時候,半路突然冒出一個人,居然是班長宋之恒。她看到他,微笑地和他打招呼∶“之恒。”她現在已經直接叫班長的名字了。
宋之恒也歡快地和她打招呼,看樣子也是剛下完課。
你是剛下課嗎?”舒念初問。
宋之恒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剛上完比平時更怪絕人寰的數學課。”
舒念初瞪大了眼晴,吃驚地看着他,“你以後是要當數學老師嗎,這麽喜歡數學?”平時課堂上受折磨就算了,居然還有人繼續找虐,若是她,寧願去撞牆。
宋之恒撓撓後腦杓,頗有些腼腆地說∶“也不是啦。”
舒念出撇撇唇,不再說什麽,看着手裏的兩盒小過幹,她想了想,拿起其中一盒遞給他,“給你,吃看看吧。”
宋之恒驚喜地道∶“這是……”
舒念初露出可愛的微笑,“之恒,我剛來學校那段時間,謝謝你對我的照顧。這是我烤的小過幹,就當作謝禮啦,希望你不要嫌棄。”
宋之恒連忙擺手,“那都是我應該做的,你這那麽客氣。”
舒念初堅持道∶“那也得收下。你是怕我做得不好吃嗎?”
“不不不。”宋之恒急道,接過餅幹,動作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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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初松了一口氣,也算是還了個人情了。正當她還想說什麽,突然,碰,一顆籃球迅速地撞擊在他們所站位置的旁邊,舒念初吓了一跳,宋之恒也慌了下,兩人齊齊地看向那顆籃球,納悶籃球是從哪裏而來,真是吓死人了。
舒念初剛開始頗有些無措,然後發現這顆籃球似乎有些熟悉,她慢慢擡起眸子,一個颀長、挺拔的身影正悠然地朝他們走來。
舒念初眨着扇般的睫毛,沒有發覺旁邊的宋之恒已經渾身僵硬了。
杜嘉若在他們兩人跟前站定,面無表情,但明顯眼神不善。他掃過舒念初手上的盒子,視線又冷冷地掠過宋之恒的,然後回落在一張甜蜜、清純的臉蛋上。
“上烘焙課?”杜嘉若硬梆梆地說。
舒念初甜笑,“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杜嘉若會在這裏,可她見到他就很開心。
杜嘉若又道∶“那我們走吧。”
“好。”舒念初颔首,轉頭對宋之恒道∶“之恒,那我先走了。”
宋之恒還在發呆,沒有回答。
“咦?”舒念初擡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杜嘉若皺眉,銳利的目光射向宋之恒。
宋之恒一個回神,結結巴巴地道∶“好、好,小念再見。”
舒念初笑,“再見。”她沒有察覺到杜嘉若瞬間冰冷的眸子。
杜嘉若用腳挑起籃球,籃球順利地回到他手中,扔下一句,“走吧。”後,就轉身用後腦杓對着舒念初,迳直往前走。
舒念初咬了咬唇,趕緊跟上去。以前她就覺得杜嘉若走得很快,今天他走得更快,她都快得用跑的了,“嘉若哥,慢一點。”舒念初可憐兮兮地輕嚷着。
碰,伴随着一絲弱弱的呻吟聲,女孩子精致的瑤鼻就和男孩子硬得像石頭的背部來了個親密接觸。
“唔。”舒念住搗住骨子,疼得眼晴都泛淚了。他幹嘛突然停下來?也不讓人作個準備。
杜嘉若倏地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面容嚴峻。
舒念初緩緩地将手從鼻子上拿開,有些害怕地問∶“嘉若哥,你、你怎麽了?”
杜嘉若沒有回答,他的視線從女孩子水汪汪的眼晴來到粉嘟嘟的唇瓣,然後是纖白的頸頂,随之是隆起的小巧胸部和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舒念初渾身不對勁起來,她遲疑地喚了聲“嘉、嘉若哥?”
“嗯。”杜嘉若敷衍地應了聲,然後喑啞地說∶“跟我來。”撂下這句話,又轉身繼續前行,在舒念初看不到的角度裏,黑眸中閃過猙獰的欲望。
舒念初連忙跟上,她感動地發現他的腳步明顯慢了。
來回看了兩遍門牌上的字後,舒念初才肯定杜嘉若是将她帶到籃球隊的專用教室,她看着他用鑰匙打開門,然後以眼神示意她進去。
“這是……”舒念初不解。為什麽要來這裏?
“先進來。”杜嘉若一步踏入,将手上的籃球甩到地上,籃球滾了幾圈,停在了一個角落裏,他轉過身,淡淡地看着她。
舒念初點點頭,不疑有他,舉步進入。她向前走了兩步,打量着寬敞、明亮的室內,通過透明的玻璃窗,能夠看到校園裏的梧桐樹。她笑着,下意識地回過頭。
杜嘉若修長的手指正停留在門鎖上,他按着某個位置,然後坦然地轉過身。
“嗯?”舒念初掀動着纖長的羽睫,看着已經阖上的門。
“剛打完球,我想在這裏換件衣服再回去。”杜嘉若解釋道。
“原來如此。”舒念初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又睜大了眼晴,“在這裏換?可是……哦。”緊張的美眸順着杜嘉若指着的換衣間後而平靜下來,可依然還是有些不自在。她拿着小盒子左顧右盼,倏地眸子一亮,她朝前走幾步坐到一張非常寬的沙發上。
舒念初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感覺到另一側的沙發也凹陷了下去,握着小盒子的細指情不自禁地揪緊。她讷讷地問∶“嘉若哥,你不去換衣服嗎?”
“待會換。”杜嘉若的聲音十分低沉。
“欸?”舒念初張了張小嘴,那現在是……她的眼晴胡亂地左右看着,終于瞄到了還握在手裏的小盒子。她揚唇笑了笑,掀開上面的蓋子,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真誠地将盒子遞到杜嘉若跟前,道∶“嘉若哥,你要吃嗎?我做的。”
杜嘉若的眸子深如大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浪,只有幽光。
“嘉若哥?”舒念初舉着盒子的細白手指顫了顫。
許久,舒念初盛滿希望的眸子慢慢暗淡下去,她開始緩緩地放下手。忽然,她纖細的手腕被握住,她睜大了美眸,看着她親手烘焙的小過幹被遞到顏色漂亮的薄唇邊咬了一口,它的主人皺着修長的眉,然後将整塊餅幹吞下去。
“嘉若哥……”舒念初無意識地輕喚着。
“做什麽?我不是吃了嗎。”杜嘉若咀嚼着,勉強将嘴裏的東西都吞了下去,“太甜了。”他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鬼知道他為什麽會去吃這種東西,情人節那些花癡送的餅幹和巧克力全都讓他喂了垃圾桶,他最讨厭甜膩的東西了。
“哦。”舒念初縮着脖子,可愛地點頭,心漲得滿滿的,“我只是想感謝你,謝謝你幫我補習,我會改進的。”哪怕他只吃一塊,她也滿足了。
“感謝?哼。”杜嘉若似是不屬地輕嘲。
“咦?”舒念初正從茶幾上拿過蓋子的動作一頓,不解地回望他。
杜嘉若好整以暇地往後面的沙發背上一靠,深幽的眸子斜睨着她,“所以,在你的心裏,對我和對宋之恒的感激是一樣的?那我真是感動呢。”他可是看到宋之恒的手裏有同樣的餅幹。
“不、不是這樣的。”舒念初一時語無倫次,小臉通紅,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麽說,無措的美眸在看到對方越發輕視的眼神後,終于變紅了。
“噗嗤。”杜嘉若捧着肚子,終于憋不住了,清朗的笑聲回蕩在室內。
舒念初低下頭,小手緊緊捏住盒子,吸了吸鼻子,然後想要拿過蓋子。
杜嘉若突然道∶果是真心感謝我,就拿出誠意來。”
舒念初将蓋子拖到茶幾邊緣的小手一頓。
杜嘉若道∶“讓我上一回。”
啪一聲,蓋子掉到了地上,連同掉到地上的還有整盒的餅幹,傾瀉了一地。
舒念初的眼前發黑,她的腦袋有些暈,室內明明充斥着明亮而溫暖的夕陽,為什麽她會覺得渾身發冷呢?
“怎麽,傻了?”杜嘉若輕浮地逗弄她,忽然伸手狠狠地抱住她的腰,溫香軟玉抱滿懷,說的就是他此刻的感受。
“啊!”舒念初尖叫,小手拚命地按住正探入她裙擺下的手,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流淌出來,她嗚咽着,忽然僵硬住了身子,小手慢慢松懈了……
……
“你醒了?”杜嘉若套上外套,然後拎起裙子扔在她身上,“好了就快點把衣服穿好,今天就不補習了,你得回去了……怎麽還不動?”
眼晴一觸及她柔美的曲線,他似乎又開始升騰起欲念了,她還想不想活着回去啊?
舒念初的嘴唇翕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
“嗯?”杜嘉若俯身貼近她的唇。
“我、我沒力氣了……”她又委居又無奈地道。
杜嘉若聞言,挑了挑眉,到底還是有點良心地幫她穿衣服、鞋子。他将她抱在懷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頗為嚴肅地說∶“記得吃避孕藥,你知道的吧?”
靠在他懷中的人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舒念初是知道的,健康教育課上老師教過的……
自此之後,舒念初就和杜嘉若保持着這種關系,青春正茂的男孩自然是欲望格外旺盛,舒念初去杜嘉若的公寓補習的時候,他都要先在她身上發洩完欲望之後才允許她做別的事情。
可被杜嘉若如此激烈侵犯後,舒念初哪裏還有多餘的力氣花在習題上,她本來成績逐漸攀升的數學成績就這麽停滞下來。她想要改變,可往往又拒絕不了杜嘉若,就連不去他公寓的下午,她都被帶到籃球辦公室,杜嘉若根本不會放過她。
可是能怎麽辦呃?她是喜歡着他的,不然不會這麽讓他為所欲為?只要他有一點點惱了,她就取悅他,就算他像啃食物一樣在她身上留下無數痕跡,她也沒有任何怨言,她是心甘情願的。其實舒念初也明白,杜嘉若并不喜歡她,他只是迷戀她的身體,又滿足于她的聽話、順從。
可是沒有關系,他起碼知道她喜歡他就行了,她相信總有一天他也會稍微喜歡她一點點,一點點就好,她一點都不貪心。所以她會耐心地等到那一天的,在此之前,她還會聽他的話,做好避孕工作,不會讓他受到一絲絲困擾。
春去秋來,年輪加圈,校園裏的梧桐樹抽芽了,然後又落葉了。
光陰流轉,再後來,舒念初都成了大二生了,杜嘉若也考上了研究所,只有他們的關系沒有變,可也從未有人知道。
變故來得突然,那天清晨,舒念初和爸媽共進早餐。當她喝下第一口牛奶後,就立刻吐出來,她的人生在那一刻全部颠覆了。她第一次發現了原來永遠保持高高在上姿态,她名義上的媽媽猙獰起來時,臉色十分可怖,就連平時一直寡言的爸爸興奮起來,面目也舒太太如初一轍。他們果然是最佳的夫妻,而她的心墜入了萬丈冰窟。
舒念初和杜嘉若舉行婚禮了,她這一生都無法忘卻她透過白紗時見到的,杜嘉若冷漠、厭惡的臉龐,他向神父保證他會永遠對她好,可落在她唇上冰冷的吻告訴她兩個字,“騙子。”這是杜嘉若對她的控訴。
新婚夜,舒念初拚命地和杜嘉若解釋她吃過避孕藥了,但他冷溟地甩開她的手,轉身離開他們的婚房。
“這不是婚姻,這是牢籠。”杜嘉若警告她。
可舒念初不信,也許是上帝念着她獨自等待實在太過寂寞,于是賜給她一個孩子,讓她能夠更加有勇氣地等待下去,她坐在華美卻又冰冷的牢籠中,一邊舔舐傷口,一邊滿懷期待。她遠在天國的媽媽告訴過她,鐵樹也會開花的。
十六歲的舒念初和二十歲的舒念初看似柔弱,卻捆有最堅強的殼,杜嘉若不會真正傷害到她的,她一直堅信着……可二十五歲的舒念初呢?淚光在她的眼角閃爍着,她用力地憋了回去,這五年來她都沒有哭過,所以這一次她不哭,也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