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22、第22撩

22、第22撩

簡女士六點多才回來, 兩手拎着看着就很沉的袋子。

她站在舊獨院子裏,仰頭往樓上喊:“懷璟!”

二樓先探了個腦袋出來,然後是四樓, 最後才是三樓。

簡女士直接忽略二樓的:“鹿笙,你也下來。”她笑得眼角紋都出來了:“你看我給咱英寶帶了什麽好東西。”

隔着袋子,鹿笙看不出來,她小跑着下樓, 下到三樓平階的時候,正好碰到從走廊拐彎出來的南懷璟。

目光相撞,她心頭倏然一跳,想打招呼, 話哽在嗓子眼, 又咽了回去,最後, 她只朝他露了一個尴尬又無措的笑。

可惜南懷璟卻沒接, 還面無表情地越過她,下樓了。

鹿笙在原地怔了一下。

他這是生氣的表情嗎?

因為借用了他的衛生間?

樓下的高杆燈很亮,鋪了一院子的白光。

簡女士拿了把剪刀,剪開了袋子。

南懷璟到院子裏的時候, 看見一地的木棍。

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因為皺着眉頭, 顯得有點兇。

簡女士擡頭看見他那表情,臉也跟着一僵:“幹嘛, 我還沒讓你裝呢, 你這就擺臉了?”

簡女士以前哪舍得用這語氣跟他說話, 那簡直是捧在手心裏疼着。

站在二樓看好戲的南孝宇, 捂嘴笑。

他哥怎麽就突然失寵了呢?

真是, 意外又……驚喜啊!

等到鹿笙跑到簡女士跟前,簡女士立馬換了一張寵溺微笑臉的時候,南孝宇知道了,他家簡女士這是把原本對他哥的溺愛之情全都轉移到這個租客身上了。

“鹿笙啊……”

還喊什麽鹿笙啊,直接喊兒媳婦多好聽。

南孝宇挑事心起,伸着脖子,朝樓下大喊一聲:“嫂子!”喊完,他立馬縮回脖子,鑽回了屋。

樓下,鹿笙又羞又窘地扭頭看樓上。

南懷璟呢,斂着眼底薄薄一層愠色,也扭頭看上去。

倒是簡女士,恨不得現在就拿出手機,給他那二兒子轉個一千塊的零花錢。

簡女士拎回來的是還未組裝的攀爬架,兩個。

“簡阿姨,怎麽還買兩個啊?”

院子裏,南懷璟蹲在地上,不情不願卻又無計可施地在組裝,簡女士和鹿笙坐在石凳上。

“一個放你那,一個放我這,”簡女士笑得眯眯眼:“以後啊,英寶樓上樓下都能玩。”

上次簡女士已經給英寶寶買過一個貓窩了,這次又讓她破費,鹿笙心裏過意不去,覺得這錢怎麽說也得給她,可若直接給,簡女士肯定不會要,微信轉錢的話,不領取也會退回。

“簡阿姨,你有支付寶嗎?”

簡女士身子往後一縮:“你別想給我轉錢啊!”

“不是,我最近在玩螞蟻森林,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支付寶,如果有的話,我想加你……”

簡女士不懂這些:“是游戲嗎”

鹿笙點頭:“好友多的話,對我升級有幫助的。”她沒說收取能量之類的,怕簡女士不懂。便以游戲的方式給她解釋。

簡女士沒多想,立馬掏出手機:“我支付寶賬號就是我手機號,你加我。”

就這樣,鹿笙輕而易舉就加了簡女士的支付寶好友。

手上動作沒停的南懷璟,輕笑一聲。

真不知該說她心眼多還是他家簡女士太好騙。

等到南懷璟組裝好一個攀爬架,再去組裝另一個的時候,簡女士讓他停下。

南懷璟擡頭看她:“不裝了?”

當然不是。

簡女士說:“這個放樓下,你把那個拿四樓給鹿笙裝上。”

南懷璟:“……”

他挺想問問簡女士,能不能別把心思寫的這麽明顯。作為母親,這麽一廂情願地牽紅線,尴尬的只會是他。

南懷璟站起身,拎起那個組裝好的攀爬架,大步往樓上去。

簡女士在後面喊:“你怎麽把那個拿上去了,都說了那個放在一樓!”

一模一樣的東西,分什麽這個那個?

南懷璟沒回頭,一腳岔兩階樓梯,上了四樓,把架子往門簾那兒一放,他半點沒停留轉身就走。

今晚簡女士回來的晚,但是她下午出門的時候煲了雞湯。

“你在這坐一會兒,阿姨去給你下碗雞絲面。”

鹿笙忙站起來:“不用了簡阿姨——”

簡女士按着她的肩,把她按坐回去:“都七點了,吃完了你收拾收拾就能直接去上班了。”

話說完,簡女士轉身往房子裏去,走到門口,正好南懷璟從樓上下來,簡女士扭着頭,兩眼盯着他,給了他一個‘師傅領到門,修行靠自身’的表情。

畢竟她上次已經跟她這個兒子把話挑明了,她就是想撮合這對良緣。

南懷璟目光淡淡地接了簡女士的眼神後,并未給她任何表情上的回應。

但是簡女士卻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見他又蹲回地上繼續組裝,她這才放了點心進屋。

傍晚在南懷璟那裏洗完頭後,鹿笙就去廚房查看了沒有熱水的原因,她一個人住久了,這些生活中經常出現的問題,她總是很快就能找到源頭。

“南教授。”

南懷璟組裝好一個攀爬架後,這一個就格外順手,他沒擡頭,惜字如金:“說。”

“這附近哪裏可以給燃氣卡充值?”

南懷璟手裏的動作慢下來,他停頓了幾秒才回答:“有點遠。”

鹿笙沒有再說話,其實她在網上查了,是有點遠,不過她這麽問他只是想告訴他下午沒有熱水的原因,想讓他知道,她并不是有心去他房子裏借用他的衛生間。

她即便想靠近他,即便對他有非分之想,也不會用這麽俗套的,會讓自己失了顏面的方式。

她現在一想到那時候的自己,依舊還是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院子裏很靜,聽不見風聲,但是能清楚聽見木質碰撞的聲音,每一點聲響都是從他手裏傳來的。

七點十五,簡女士站在了門口。

你能想象那種畫面嗎?

一男一女,一蹲一坐,雖然沒有說話,但彼此是面對着面的,雖然沒有對視,但恰好是‘你在看風景,她在看你’的畫面。

簡女士忽然覺得她手裏的紅線在輕輕蕩漾。

她藏好臉上的竊喜,朝院裏喊:“鹿笙,面好了。”

鹿笙擡頭應了一聲,站起來的時候卻沒有立即挪腳。

簡女士看出來了,她這是在等她家南教授一起呢。

她非常配合地又喊一句:“懷璟,你也快點來。”

手裏的攀爬架已經裝好,南懷璟擡頭看了鹿笙一眼:“你先去。”他要把地上的那些不用的零件收拾好。

鹿笙沒說話,只挪了一下腳又不動了,好像剛剛那一個動作只是在應他,至于為什麽還站在原地——

就好像對方說了一句你先去,她應一聲好,但又很執拗的堅持等他。

南懷璟手裏的動作短暫的停了兩秒。

餘光裏,那雙白色的帶着小兔子耳朵的毛絨拖鞋,好像在盯着他,一言不發的好像在說:你快點啊。

他把餘光的範圍縮小,盡量想忽視那團白色,可手裏的動作卻比剛剛快了,他把多餘的幾根木棍還有一些用不着的螺絲,一股腦兒地裝進袋子裏,直起腰的時候,他又看了眼那兩對小兔子耳朵。

其中一只耳朵上好像沾了灰……

他單手拎着那個攀爬架,轉身往房裏走,鹿笙跟在他身後。

距離不遠不也近,她的腳能碰到地上的影子。

影子是他的。

桌上的面,已經盛好兩碗,放在一排,鹿笙擡頭看簡女士:“簡阿姨,你不吃嗎?”

簡女士不自然地笑笑:“下午買東西的時候,遇到幾個熟人,都說我胖了,我得節食。”

鹿笙笑:“那明天晚上我給你做蔬菜沙拉,我節食的時候都吃那個的。”

南懷璟扭頭看了她一眼。

簡女士突然想起來:“是不是上次我去樓上,你吃的那個?”

鹿笙點頭。

簡女士瞅了眼她家大兒子,啧了聲:“你們年輕人怎麽都愛吃那個,”她之前也給南懷璟做過,所以知道:“你別看都是菜葉子,可那東西得用千島醬拌着吃才好吃,那東西最增肥了!”

南懷璟悶頭吃面,嘴裏的面咽下的時候,他多了一句嘴:“那是因為你放的太多了。”

簡女士撇嘴:“那放少了,沒鹽沒味的,怎麽咽的下去。”

千島沙拉醬的熱量的确是不低,所以鹿笙很少用。

“阿姨,我那裏有一種輕脂的意式沙拉醬,味道不錯,是瑞典的牌子,熱零脂肪,而且不含油。”

簡女士剛想問什麽牌子,又有一句插了進來——

“Felix?”

鹿笙眼睛一亮,扭頭看他:“你知道啊?”

他當然知道,他冰箱裏就有。

南懷璟嗯了聲,雖然沒說話,但那帶着點笑意的沉默等同于默認了。

“其實他們家的千島醬也很好吃,不過熱量有點高,我就不敢多吃。”

“那款不是也有輕脂的嗎?”

“可你不覺得輕脂的,味道有點不一樣嗎?”

在旁邊俨然成了電燈泡似的簡女士目瞪口呆。

她就想問問,誰見過她家南教授和異性這麽‘攀談、暢聊’過?

吃完飯,已經七點半了。

鹿笙要洗碗的,沒等簡女士舊獨拒絕,就聽南懷璟說:“你去上班吧。”換言之,再逗留,她上班就要晚了。

可按照他以前的冰冷人設,不該說這一句,該說什麽呢?

簡女士在心裏想了想。

應該只會說兩個字:不用。

可他卻說了五個字,她家南教授對異性,從來都是惜字如金的。

簡女士愈加覺得這兩個人有戲,她仿若已經看見這兩人穿着婚紗禮服攜手走進教堂的畫面了!

簡女士掩不掉心頭的激動,“晚什麽呀,你不是有車嗎,你倆洗完碗,你把鹿笙送去不就行了?”

南懷璟剛好咽下嘴裏最後一口面,他擡頭,一本正經的臉上,目光淡,語氣更淡:“我晚上有事。”

簡女士:“……”

嘴角的笑頓住,眼裏的光也隕了,捧在心尖尖的心型水晶更是‘啪嗒’一聲,裂了。

第二天上午,南懷璟吃完飯就回樓上備課了。八點二十,簡女士來敲他的門,門半掩着。

敲了兩聲,沒人應,簡女士猜到他應該是在書房沒聽見,她推門進去。

書房的門關着,簡女士又敲兩下門:“懷璟。”

裏面應了一聲,簡女士擰開門柄,見他戴着眼鏡坐在書桌前,她笑了笑:“在忙啊?”

南懷璟放下手裏的筆:“有事嗎?”他家簡女士沒事的話一般很少上樓。

簡女士走進去:“家裏燃氣卡沒錢了,你上午要是有時間,就去幫我充點。”

這麽巧。

他擡頭,目光定在簡女士的臉上。

簡女士把燃氣卡放他面前,迎着他的目光,無辜地眨了眨眼,“怎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南懷璟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麽破綻,不知是他家簡女士的演技越來越好還是說真這麽巧。

他收回目光,把卡放到一邊:“我待會兒過去。”

“這次你再沖就多沖點,以後也省事。” 簡女士也不多打擾他,說完就輕着腳步出去了。

南懷璟瞥了眼旁邊的燃氣卡,眸光略轉後,他合上書。

昨晚鹿笙熬夜畫圖稿畫到了兩點,這會兒還沒起床,陽光斜射在灰色的門簾上,英寶寶窩在門口的一塊絨墊上,在優哉游哉地曬太陽。

聽見腳步聲,它只掀了點眼皮,又把眼睛閉上了。

南懷璟站在門簾那兒,雙手插在黑色運動褲的口袋裏,低頭看着有點不遠搭理他的那只貓。

英寶寶……

為什麽要起這個名字呢?

雪白的一團,和他家以前養的那只貓不太像,倒有點像她昨天穿的那雙拖鞋……

大概是那雙腳在它面前停留了太久,英寶寶眯着眼擡頭“喵嗚”一聲。

南懷璟下意識的就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壓在唇上朝它“噓”了一聲。

真的就是下意識的舉動,把他自己也意外到了,壓在唇上的手指緩緩拿下來,南懷璟扭頭朝門簾看了一眼,而後,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帶着點不可思議,又帶了點自嘲。

鹿笙這一覺睡到了十點,要不是樓下傳來了大嗓門的一聲“老簡”,估計她還能繼續睡。

樓下,劉珍在院子裏轉悠了會,看見了擺在門口牆邊的攀爬架,就很意外:“老簡,這是給貓玩的吧?”

因為三樓和四樓的門關着,簡女士就以為南懷璟出去了,鹿笙還沒起。

她嗯了聲:“你小點聲兒。”

劉珍愣了一下,自然是沒明白她的意思:“大白天的,我又不是說誰壞話。”

簡女士往樓上瞄了眼,沒說話。

劉珍也順着她的眼神,從樓檐下走到院子裏,她往上看了眼,“這都快中午了,你家懷璟還沒起來啊?”教授也睡懶覺嗎,真想不到。

簡女士說不是。

劉珍轉了轉眸子,猜到了:“是你家那個租客”

簡女士睨了她一眼:“大周末的,誰還不想睡個懶覺啊?”

劉珍撇嘴,坐到她旁邊的石凳上:“嗳,你家樓上那租客是做什麽工作的?”

簡女士不喜歡她嘴裏‘租客’這個詞:“人家有名字,叫鹿笙,麋鹿的鹿,笙簫的笙。”

劉珍不是個雅致之人,沒見過麋鹿,也不知笙和簫的區別。

她只關心她想知道的:“我聽人說她都是晚上七八點出門,十點多才回來,”她還真悄咪咪上了:“什麽工作是這個點上下班的?”她覺得不是個正經的工作。

簡女士在心裏呵呵呵:“你聽誰說的?”她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扯這些八卦,更想知道有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劉珍是個愛說家長裏短的,但她不會輕易指名道姓,都是街坊鄰居,這要傳出去,那以後還怎麽混。

“你甭管誰說的,人家也都是好奇。”

簡女士嗤了聲:“可真會好奇,我們家鹿笙是吃她家大米了還是喝她家涼水了,什麽時候上班什麽時候下班,礙她事了?”

簡女士語氣不好,表情更是惱火。

劉珍也是不愛看人臉色的,都是知南街的老人了,誰家還沒兩棟房子,誰比誰差哪兒了?

她也板了臉:“幹嘛呀,我不就随口問問,你不愛說就不說。”

樓下的對話,被樓上的鹿笙全盤聽見,她刷了牙洗了臉,把門開開的時候,剛好聽見了樓下的那句:你家樓上那租客是做什麽工作的。

四樓離一樓還是挺高的,可那聲音卻一點都沒壓着。

“簡阿姨,”鹿笙站在四樓往下看。

樓下,簡女士和劉珍一起擡頭。

隔着十幾米遠的距離,依稀能看見她唇角有很淺的笑意,十點的太陽暖而不烈,偶有幾縷涼風。

白薇薇說過,她的眼睛很像冬日裏的暖陽,溫潤,卻藏冷清。

對簡女士莞爾一笑後,她眼神偏了幾分,對上劉珍的視線,她回答說:“我在電臺上班,晚上的調頻998音樂愛晚風節目是我主持的,這位阿姨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聽聽。”

語氣不卑不亢之下,一颦一笑,落落大方,把劉珍聽愣了。

接着,四樓的陽臺出現一個人,鹿笙扭頭看過去。

是南懷璟。

她側過身來,眼神透亮,聲音清甜地喊了聲:“南教授。”聲音和剛剛不同,帶了幾分不用細聽就能聽出的雀躍。

樓下那段對話,南懷璟沒聽見多少,但鹿笙剛剛說的那句,他倒是聽了個全部。

他走到鹿笙面前:“我上午要去充燃氣費,你去不去?”他聲音不大,高低分貝是樓下聽不見的。

鹿笙神色一頓,很快點頭:“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說完,她轉身拂開門簾進了屋。

南懷璟擡手勾了勾額鬓,其實他剛剛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怎麽話到嘴邊就變了呢……

垂着的視線正好對上仰頭看他的一雙澄藍大眼睛,

南懷璟還沒抱過它,每次簡女士抱她總會沾一些白毛在身上,樓下的藍色沙發抱枕最近也總沾着一些白毛毛。

南懷璟彎下腰,将英寶寶抱起來。

英寶寶雖然很溫柔,但也不是任誰抱着都可以。

它伸着腦袋,從他懷裏直起身,後爪踩着南懷璟的胳膊,擡着兩只前爪,一邊一只,壓在了南懷璟的兩只肩膀上,仰頭在他的下巴那兒聞了又聞,大概是喜歡他的味道,它收回爪子,窩回他懷裏去了。

樓下的簡女士目瞪口呆。

回過神來,她吞咽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太陽,還在東南那兒挂着呢……

她這個兒子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貓了?

難道是愛屋及了烏?

想着想着,樓上那對登對的人兒一塊下了樓。

劉珍親眼看見那只被南教授抱着的貓又到了剛剛怼她的女人懷裏。

所以她今天腦袋是不是被門夾了?

人一家帶着只貓,其樂融融的,她來湊什麽熱鬧?

還真以為兩句閑言碎語就能把這個兒媳婦給撬走呢?

一黑一白的兩人走到石桌那兒。

“媽,我帶她出去一趟。”他也沒說去哪兒,當然了,簡女士雖然八卦,但這不有外人在嘛,她就沒細問,但她說了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你侯叔家今天中午有孜然帶魚,你們回頭給我帶回來點。”

簡女士知道,他家這個兒子從不會在外人面前薄她的面子。

果然,南懷璟說了聲好。

“簡阿姨,那我們走了。”這話,是鹿笙說的,她就只喊了一聲簡阿姨,旁邊的那位阿姨,她沒看,也沒喊。當然,剛剛南懷璟也沒喊。

劉阿姨小眼神瞄着兩人出門的背影,悻悻地從石凳上站起來:“我也回去做飯了。”

簡女士沒起身送她,還拖着個調子:“那你慢走啊。”她決定了,以後啊,不去劉珍家打麻将了,她得重新去找場子。

燃氣公司所在的地方離知南街不近,昨天鹿笙查地圖的時候看了,有十幾公裏。

路上,鹿笙随口問了句:“剛剛那位阿姨也住知南街嗎?”

南懷璟嗯了聲:“她住對面的巷子,我媽經常去她家打麻将。”

那關系是好還是不好呢?

鹿笙皺了皺眉:“我剛剛是不是很沒禮貌?”

南懷璟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他沒說禮舊獨不禮貌:“我媽和她的關系一般般。”

那就好,要是因為她的話讓簡女士難做人,那就不好了。

正好遇到紅燈,南懷璟踩了油門,車子停下,他扭頭看她:“沒想到你性子還挺烈。”

鹿笙回看他:“我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吧?”

話是不難聽,可任誰都能聽出她裏帶了怼意。

鹿笙生了一張溫柔臉,不僅說話溫柔細語,做事也是不緊不慢,看着不争不搶的性格之下,性子卻烈的很,只不過不觸及她的底線,她不常把那一面顯露出來。

但也不是任人背後嚼舌根地欺負。

像今天有人嚼她舌根這種事,她以前也不是沒遇到,起碼大學的時候就經常聽見,但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她聽到了都是一笑置之。

可簡阿姨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抛開她是她喜歡的人的母親這個身份,簡阿姨對她是真的好。

見他不說話,鹿笙不禁抿了抿唇,他是覺得她剛剛那麽說,過分了?

綠燈亮,車子緩緩起步。

鹿笙因為他的沉默,心裏有了疙瘩,她是個能藏話也藏不住話的人,她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收回來,目視前面的擋風玻璃,她問:“要是你,你會怎麽做?”

南懷璟突然彎了點嘴角,他剛剛就猜她是不是會這麽問,沒想到,還真這麽問了。

“如果是我,我可能……”他話說到這兒,又頓住。

鹿笙視線看過來,正好他的視線也看過去。

目光相撞,幾秒後,鹿笙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南懷璟看着她拿手掩嘴的動作,不禁擰了點眉心:“笑什麽?”

她搖搖頭,“沒什麽,”就是猜到了他下面的話,按照他的人設,如果他當時手裏有水杯,潑水也不是沒可能。

外人眼裏的他,可能是禮貌的,紳士的,可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鹿笙覺得他那層看似君子的皮囊之下,有着叛亂的反骨,像她一樣,藏的深,藏的好。

可怎麽就被她發現了呢?

她又是怎麽發現的呢?

鹿笙想到了一個詞:心裏聯結。

有着心裏聯結的兩個人,往往都很相似,或者是性格,或者是成長環境,這些相似會讓兩個人産生相似的生活感受,也會在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發生共鳴。

可她對他的了解還太少,他上學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工作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她一無所知。

這種一無所知下,他卻總給她帶來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可這些熟悉感又是從哪來?

是那為數不多的相同愛好嗎?

熱巧、純色床單?

鹿笙垂眸笑了,她覺得自己有點入戲太深,因為一廂情願的喜歡,所以就覺得自己有多了解他似的。

她扭過頭來,重新問他:“你剛剛還沒說完呢!”

她停頓了這麽久,做了那麽多豐富的表情之後,又把話題帶回去。南懷璟聳了聳肩:“忘了。”

鹿笙當然不信他的這個借口,她撇了點嘴角,說:“記得沒錯的話,那次你問我號碼,當時你可沒存着。”

南懷璟沒想到她還記着這個小細節。

他眉棱一揚:“可南孝宇存了。”

鹿笙:“……”

燃氣公司不給外來車輛進入,所幸路邊有停車位,南懷璟把車停好後,朝她伸手:“把卡給我。”

鹿笙往外看了眼:“我跟你一塊過去吧。”

南懷璟也随她,開門下了車,兩人繞過綠化帶,一左一右地走着。

鹿笙顧着低頭從包裏找卡,就沒注意到從右邊過來的一輛電動車。

電動車“嘀嘀”兩聲,卻沒有減速。

鹿笙擡頭的時候,南懷璟條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後一拽。

鹿笙低頭,視線剛落到他手上,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就松開了,不僅松開,他還往旁邊退了一步。

“都不看路的嗎?”他聲音不大,很低沉,帶了幾分訓斥在裏面。

鹿笙怔怔地看着他,一時語塞。

上次就因為騎車分了神,才撞了他的車,這次又是這樣。

她沒理由反駁,所以他那有些兇巴巴的表情和語氣,讓鹿笙不敢再與他對視。

她抿了抿唇,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跟做了多大的錯事似的。

她這樣,就讓南懷璟想到了自己的學生,他平時兇學生的時候,倒是沒覺得自己不近人情。

怎麽現在……

他眉心蹙起。

他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個陌生的領域,周圍全是他的不擅長。

他發揮不了自己的任何優勢,這讓他很不安,甚至想逃離。

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遇到問題會逃避的人。

可是不逃離,要怎麽面對,怎麽解決?

“南教授?”

彷亂的思緒被她的聲音拉回來,南懷璟擡頭。

鹿笙已經走到了他前面,他剛要擡腳跟上去。

伴着鹿笙喊出來的“小心”,一輛電動車都來不及鳴笛,一個急剎,車上的人身體都前傾了。

“你走路不看路啊!”對方幾乎是用吼的。

南懷璟颔首說了聲抱歉。

待對方騎車走了,南懷璟左右看了兩眼才擡腳。

鹿笙兩手背在身後,歪着腦袋,拖着調兒的:“南教授,你走路怎麽也不看路啊?”

南懷璟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能說什麽呢?

上一秒還說人家,下一秒就自己打臉了。

越過她身旁,南懷璟徑直往營業廳門口的自動充值窗口去。

看見南懷璟往卡裏充了一千,鹿笙也充了一千。

南懷璟好心提醒:“你知道一千塊錢能用多久嗎?”

鹿笙知道,不過她裝不知道:“要多久?”

“你一個人住,起碼要用兩三年。”要是不常做飯,估計兩三年都用不完。

“才兩三年啊,”鹿擡着下巴作勢想了想:“那我要不要再充個一千呢?”

南懷璟眯了點眼角:“聽你這語氣,該不會是想在四樓住一輩子吧?”

鹿笙扭頭,凝眸看他,彎着嘴角笑了笑,說:“可以嗎?”

他就是随口一說,她倒反問起他來了。

他別開視線:“想住多久,那是你和簡女士之間的事情,你問我做什麽。”他語氣不鹹不淡,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

鹿笙覺得吧,他這人挺會帶人做雲霄飛車的。

回去的路上,鹿笙想起來:“走的時候,簡阿姨說讓你帶孜然帶魚?”

南懷璟嗯了聲:“是我爸一個朋友開的飯店,每個周末都會有這道菜。”

鹿笙問:“那我們是現在過去嗎?”

南懷璟看了眼時間:“你早上吃了嗎?”

鹿笙搖頭:“現在還不餓。”

知道她上午起的晚,南懷璟随口問了句:“昨晚熬夜了?”

鹿笙抿唇笑了笑:“熬了一點。”

想到她有時候下班回來,他三樓的燈都滅了,鹿笙問:“你晚上都是幾點睡?”

他說十點。

那個時候她才剛下班,鹿笙有時候也很羨慕朝九晚五的工作,雖說她每天工作的時間不長,可到底都是晚上,時間久了,作息會颠倒。

可是她很喜歡現在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很輕松,她若是錢緊張了就多接一些畫稿,若是那段時間有些懶,她就會讓自己整個的放松。

她是個對物質無欲無求的人,活的也很随性,總覺得過于忙碌讓自己與時間賽跑,又或者為了生活而生活會讓生活變得無趣。

不過她也知道,她之所以會有現在這樣的想法,可能是與自己的年齡有關,等她再過個五六年,思想肯定會有變化,也許,她會為了五鬥米折腰,也許真的會為了生計而選擇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但是當下,她活的很舒适,她在自己的舒适圈裏,能享受到自己喜歡的清閑與快樂。

可是他呢?

他那麽優秀的一個人,自然是積極向上的,那會不喜歡她的‘渾渾噩噩’嗎?

鹿笙扭頭看他。

陽光在他那邊,虛化了他側臉的輪廓,微翹的睫毛梢好像能看見有光在跳躍。

就是這樣的一張臉,讓她一見傾心,再見依然心動。

她甚至想,大概無論重來多少次,又或者他們以何種方式遇見,她都會對他動心。

他的臉,他整個人,袒露在別人面前的,藏在他那張皮囊下的,或許禮貌紳士,或許冷漠随性,又或許不近人情,可能在被人發現後覺得是缺點的,在她看來,也都剛剛好的抓住了她的審美點。

她從不輕易坐男人的車,可卻對他的副駕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她從沒有允許過哪個男人碰過她,哪怕是手,可他朝她伸手的時候,她卻毫不猶豫地放在了他掌心,甚至還期待着下次,甚至更親密一點的碰觸。

她第一次對異性産生的欲望,都來自于他。

這個叫南懷璟的男人。

作者有話說:

周六周日給你們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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