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根狗毛

第十八根狗毛

林若贻冷冷盯着他, 見顧清闌平靜地望過來,那雙清淡的眼裏沒什麽多餘的情緒,也無半分舊友重逢的熟絡,他只生疏而冷淡地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她不禁覺得心頭一陣無名火起。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這張臉, 林若贻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

多少年了, 七年, 還是八年?

若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她真不覺得自己能第一時間認出顧清闌來。

從小就知道他長得好,不同于少年時期的精致昳麗, 他如今的模樣經過歲月的打磨,多了幾分冷硬,美貌也顯得鋒利。

她的視線近乎審視地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暗自心驚。

顧清闌變了太多, 除開外貌,幾乎沒有半點少年時的樣子。

他該是灑脫的,恣意的,眼中有星光, 如一柄包裹在錦布中的金刃,難掩鋒芒。

絕不是現在這個死人樣子, 像個冷淡到沒什麽情緒的假人。

見男人沉默着脫下身上的大衣外套,輕輕披在虞夏身上,他的手環住女孩纖瘦的背,透過不算厚實的衣料, 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 顧清闌微低一下眼睫,另一只手伸在她腿彎處, 剛要将她打橫抱起。

一只手伸在顧清闌面前,将他攔住。

他擡起眼,看向攔他的林若贻。

林若贻語氣難掩譏诮。

“不聲不響走了這麽多年,你又回來了?你居然還會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在國外了呢。”

“你知道當年夏夏哭成什麽樣子嗎,顧清闌,我從前倒不知道你這麽狠心,頭也不回地扔下她一個人,連你也,連你也要抛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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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贻一時氣急,揚起手就想打他一耳光。

男人垂下眼,安靜地聽她罵。

到底多年不見,曾經再熟的朋友間也是無話,他沒躲開,但林若贻在冷靜過後,還是放下手。

這是虞夏和顧清闌之間的事情。

再怎麽說也輪不到她來多管閑事,哪怕她再生氣,這一巴掌也不該她來打。

林若贻的視線落在虞夏身上,看她此刻眼神懵懵,抱着膝蓋,神色怔忪地盯着半空,燈光照在她臉上,讓她看起來像個路燈下被抛棄的小孩。

林若贻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掩掉眼底的幾分酸澀。

“你還有臉來找她。”

她咬着牙,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顧清闌神情專注地盯着懷裏的女孩,聽到這話,這才再次看向眼前的舊友,啓唇,說了重逢以來的第一句稱得上寒暄的話。

“林若贻,難為你還記得我。”

青年微微扯着唇角,露出一點散漫的笑,眉眼間透出幾分當年的恣意張揚。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林若贻聽得一愣,還以為這家夥在諷刺自己,畢竟這種事情小時候他可沒少幹。

小時候,她和顧清闌都愛和虞夏玩,導致他倆互相看不順眼,互怼是常事,時不時還喜歡在虞夏面前偷偷講對方壞話。

“我要帶她走。”

青年淡淡道,說出的話卻更像是通知,而非商量。

林若贻險些被他這理直氣壯的口吻給氣笑。

但一想到是虞夏主動打給的顧清闌,她又當場哽住。

很顯然,這兩個人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勾搭上了。

林若贻只覺得恨鐵不成鋼,她恨不得拿手指狠狠戳這兔子的腦袋瓜,怎麽就能沒有半點骨氣,這麽輕易就原諒了他。

她剛要諷刺出聲,只見顧清闌懷裏的女孩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無聲掉下眼淚來。

大顆大顆的眼淚,她眼圈紅紅的,睫毛也是濕潤的,她很快抽噎起來,斷斷續續地朝着顧清闌小聲抱怨。

“你怎麽……才來呀。”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林若贻看着眼前這個清冷貴氣的男人抱住懷裏的女孩,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一句一句喃喃着,接連不斷地說着“對不起”,任誰都能看出他眼底壓抑的痛苦。

她暗罵兩句活該。

接着就看到對面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朝她看過來。

一個梨花帶雨,一個眼角泛紅。

“……”

活像她是什麽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後媽。

林若贻差點心梗。

她沒好氣地朝着顧清闌揮手,“帶她走帶她走。”

想想又覺得不甘心,她咬咬牙,放着狠話:“顧清闌,你最好以後別多出現在我面前……”再想多說兩句,看這人垂眸任罵的樣子又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實在沒意思。

顧清闌給虞夏理了理有些亂的頭發,動作輕柔地将她抱起來。

在經過林若贻身旁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住。

林若贻不耐地挑起眉毛,“還不滾?要我送你?”

沒有理會她話中的尖銳敵意,男人看向她的眼睛裏此刻充斥着的是認真,“若若,謝謝你。”

這麽多年,謝謝有你陪她。

他話未盡,但他相信林若贻能聽懂。

聞言,林若贻眼睫抖了一下,她移開視線,語氣雖然還是硬邦邦的,但到底不如剛剛的句句帶刺,“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既然回來了,既然她能原諒你。”林若贻深吸一口氣,“顧清闌,你真該燒香拜佛感謝自己遇上只這麽傻的兔子。”

直到那兩人的身影徹底遠去,林若贻才有些頹然地坐下。

她也開了瓶酒灌下去,還是覺得心頭那口氣怎麽也順不下去。直到她的男友找過來,看到悶頭喝酒的林若贻,安慰了她好半天,也聽了她半天的抱怨。

男友不免疑惑,“既然你說了他這麽多的不是,你怎麽還讓他帶走了你朋友,你就放心把人家交給他?”

林若贻放下酒杯,擡頭,朝着看向自己的男友,很認真地搖搖頭。

“裴宣,你不知道。”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會無條件地對虞夏好,那個人一定是顧清闌。”

“顧清闌會永遠守護虞夏,這是我從來沒有懷疑的事情。”

裴宣失笑,“你不是怪他當年不聲不響地抛下你朋友嗎,你還這麽信任他?聽得我都要吃醋了。”

他的手輕輕撫在女友的頭發上,手指繞着她的發尾,漫不經心地半開玩笑道。

“永遠?這個詞可不是能輕易許出口的。”

“要是你朋友遇見些什麽事情,他難不成還能次次趕上?”

林若贻白了裴宣一眼,拍掉他的手,罵了句“你懂個屁”。

她心裏道,這次不就是嗎。

不聲不響走了那麽多年,卻在夏夏爸媽去世的頭一年就回來了。看這個樣子,還不知道這家夥偷偷在暗地裏默默守了她多久。

裴宣聽見自己的女友,語氣淡淡的,卻是異常篤定地說道。

“我認識顧清闌那麽多年,我還能不了解他。”

“我敢說,如果有一天夏夏被人欺負,顧清闌卻沒出現,要麽他死了,要麽他瘋了。”

*

虞夏酒醒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她捂着腦袋從被子裏探出上半身來,宿醉的滋味可算不上美妙,入眼可見的是熟悉的卧室背景牆,她緩慢地眨了下睫毛,窗簾被拉開了一條細細的縫,有微弱的光從外頭透進來。

她爬下床,拉開窗簾,刺目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她緩了緩自己的腦子,逐漸清醒過來,記憶在倒帶,只停留在她和林若贻喝酒的那一幕……其他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虞夏用力按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

頭疼得要死,果然不該喝這麽多的酒。

虞夏換了睡衣,把昨天沒換下的衣服抱在手裏,準備去扔到洗衣機裏,再去浴室沖個澡。她剛剛擰開卧室的門,揉着眼睛走出去,赤着腳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就聽到一道熟悉的清冷男聲緩緩響起。

“穿上鞋。”

虞夏眼皮也沒擡,就回道:“聽到了聽到了,就你話多……”

她猛然擡起頭,驚愕地看向站在客廳中的男人。

顧橖?!

“你怎麽會在這裏!”

虞夏有些崩潰。

她是喝了太多酒這時候出現幻覺了是吧?

顧清闌被折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等虞夏睡着了才抽空回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就怕她嫌棄。現在剛過來給她做完早飯,就聽到某只兔子翻臉不認人的話,他險些氣笑,當即扯着嘴唇,幽幽道。

“你說呢,虞小夏。”

“昨天也不知道是誰哭着打視頻跟我說自己被綁架了,要我趕緊去救你。”

“随後抱着我哭了一路,我險些被熱心路人當成人販子你知道嗎,笨蛋兔子。”

破碎的記憶被拼合,零零散散回憶起來一些片段的同時……虞夏呼吸一窒,巴不得自己徹底斷片。

造孽啊。

發酒瘋就算了,她為什麽要打給顧橖啊?

難道在她的潛意識裏,他們已經熟悉到這種程度了嗎?

虞夏木着臉,下意識道:“真是麻煩你了——”在她的視線落到緊閉的房門上時,她話音一頓,疑惑道:“話說你怎麽開的門?”

她家是指紋密碼鎖,但前段時間指紋識別壞了,顧橖這家夥是怎麽把她弄進來的?

顧清闌眼底劃過一點笑意。

兔子設的密碼還能是什麽,試了一個就猜出來了,但他當然不可能這樣說。

“我去接你的時候,你那個好朋友提醒的。”

顧清闌拉開椅子靠背,手覆到她的肩膀上,把她按着坐下來,輕描淡寫地答道。

虞夏慢慢“哦”了一聲,順勢坐下。

望着餐桌上準備好的幾樣精致的早點,手裏被人塞了一支湯匙,她心不在焉地攪拌着碗裏的粥。剎那間,虞夏腦子裏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些什麽,她緩緩擡起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腦子裏清晰閃過一個念頭。

林若贻怎麽可能讓一個陌生人帶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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