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根貓毛
第三十三根貓毛
虞夏從小就喜歡貓貓狗狗, 也招貓狗稀罕，她最見不得的就是這些毛茸茸們被欺負，顧清闌對此再了解不過。
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種情況下。
…
那年虞夏剛五歲，是個白皮膚大眼睛的小小姑娘, 笑容甜美模樣乖巧, 但說話氣死人不償命。
貓們從小就喜歡她。
狗子也喜歡她, 但貓貓們嫌棄狗子的粗魯, 經常不等它們靠近虞夏就會揮爪子打跑這群狗, 狗子只能眼巴巴地遠遠看着那小女孩的身影。
虞夏小小一只背着書包，一手握着書包帶子, 人還沒根蔥高，自己慢吞吞走路去小區隔壁的托兒所，她屁股後面跟着一串貓貓的場景尤其壯觀。
經常引得路人停下腳步伸頭去望。
看着女孩小小的身影進了托兒所的門，領頭的那只貍花貓尾巴一搖就招呼其他貓散了, 貓咪們瞬間作鳥獸散。
等晚上放學的時候，貓貓們又早早蹲在門口的噴泉池周圍一圈，風雨無阻，特別準時, 一個個貓探着腦袋在朝裏望。
要不是那個年代網絡還不算發達，但凡放在現在, 随便一拍傳上某音，分分鐘點贊超過百萬。
把虞夏送回家後，貓們會翹着下巴任由她撸，但不等小姑娘拿着火腿腸之類的小零食出來喂它們, 貓貓們就已經散了。
它們又不是來騙吃騙喝的！
然後躲在角落裏悄悄探出個耳朵尖來偷看她, 一堵牆邊上能有三四個貓疊貓，依次探頭, 偶爾還會揮爪子互相打一頓。
和虞夏從小的貓薄荷體質一樣，顧清闌招貓煩也是從小就體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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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确實，他也不咋喜歡貓。
去親戚家串門，被人家家裏養的傳說中脾氣超好的貓一爪子抓在胳膊上，當場哭出去被領着去打狂犬疫苗。
人家拿着火腿腸雞肉條喂貓，起碼能收獲一堆貓圍過來“喵喵”叫。
他往那一站，貓扭頭就走。
就連放學回家走在路上，顧小闌都能無端被貓恐吓兩下。
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虞夏。
顧小闌自認為天生麗質花見花開，朋友還多，上到沒牙老奶奶，下到隔壁班啃手的小女孩，沒一個不喜歡他的。沒道理他招貓煩啊，其實狗也不怎麽搭理他，但好歹态度比貓好不少了。
于是，這天傍晚，穿着一身幹幹淨淨小襯衫的顧小闌拿着一包雞肉幹，花孔雀開屏一般，昂首挺胸走進了幾個流浪貓窩居的一個小巷子。
他要去征服這群沒眼光的笨貓！
兩分鐘後。
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巷，傳出了一道慘絕人寰的哭嚎聲，驚飛一群鳥雀。
雞肉幹灑了一地。
穿着寬松小襯衣的漂亮小孩，抱着腦袋蹲下來在嚎。
“嗷嗷別打了別打了，窩又不是壞蛋——”
原本幹淨的衣服上現在多了幾個髒兮兮的梅花印，頭發也亂糟糟的，一雙大眼睛如剔透的玻璃珠，此刻裏面蓄滿了淚。
小孩小小一個，縮在牆角的樣子看着有點可憐。
幾個貓蹲在他面前，其中一只剛收回爪子，貓臉上翻了個人性化的白眼。
不等顧小闌再挨貓貓一個大逼鬥。
他感覺到一個影子壓下來，好像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顧小闌擡着模糊的淚眼看向對方。
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此刻她兩只手拎起剛剛打他的那個貓，一雙秀氣的小眉毛擰起。
虞小夏氣不打一處來。
“大白，你又欺負小孩子！”她打了下懷裏橘貓的腦袋，橘貓不滿地“喵嗷”一聲。
被瞪了一眼之後老實了，滿臉敢怒不敢言。
她剛路過這個小巷子看進來，就看到大白擡着爪子在欺負人。虞小夏踩着步子蹬蹬蹬就跑進來，眼疾手快地伸出兩只手，有些吃力地把這個壞貓拎起來。
再看向蹲在角落的顧小闌，女孩兩片嘴唇驚訝地撅成一個O形。
好漂亮的人。
顧小闌唇紅齒白，濃密睫毛沾濕了更顯得楚楚可憐，委屈的小模樣看着別提多可憐可愛。
他吸吸鼻子，淚眼朦胧地看向虞小夏，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不知道什麽東西。
虞小夏：“哈？？”
顧小闌繼續抽抽噎噎，“它，它明明是個橘貓，為，為什麽要叫大白啊？”
虞小夏：“……”
虞小夏臉上露出類似無語的表情，她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壞心眼地将懷裏的貓往這小孩面前伸了一伸，“要不你自己問問它吧？”
果不其然把顧小闌吓得滋哇亂叫，又蹲下去團成一個委屈的、白色的球。
小女孩做作地“哎呀”一聲，趕緊放下貓，同樣蹲下去，軟聲軟語去哄顧小闌。
“我不是故意的嘛，你別生氣。這樣好吧，我讓你摸摸大白，保證它不會咬你的好不好？”
虞小夏笑眯眯地湊過去。
顧傻白甜破涕為笑，“真的嗎？”
虞小夏朝着大白招了下手，橘貓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挪着慢吞吞的步子過去了，她小小揪了下橘貓的耳朵，細聲細語道：“大白你聽話一點，給他摸一摸，好不好？”
大白：“嗷嗷嗷！”不行不行不行！
橘貓感覺自己腦門子一緊。
擡頭就看見笑得明媚又陰恻恻的女孩。
大白：“……”
大白：“嗷嗚嗷嗚。”行吧行吧。
橘貓認命般地垂下腦袋任撸，一臉生無可戀，癱下去一動不動。
顧小闌小心翼翼地摸了橘貓一下，果然沒被抓也沒被貓打，他驚喜擡頭看向女孩，一口小奶音擡高了不少，“真的诶！它好聽你的話！你好厲害呀！”
虞小夏驕傲擡頭，洋洋得意地插着腰，“那還用說，這裏幾條街的貓貓狗狗就沒一個不聽我話的。”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呀？”小女孩好奇問道。
“顧清闌。顧是照顧的顧，清是清澈的清，闌是……是——”
小孩撓着腦袋說不出來，白嫩嫩的一張小臉憋紅了。
虞小夏皺了皺小鼻子，“啊，好麻煩的名字呀。”
“我叫虞夏，夏天的夏。”
顧小闌茫然擡眼看她，懵懵懂懂的樣子，試探着軟軟道：“……夏夏？”
女孩蹲在那裏，單手托着腮，滿不在乎道：“叫啥都行。”
“那我以後叫你顧小闌好了。”
“好！”小孩繃着一張小白臉蛋，嚴肅點頭。
夕陽西下，最後一點餘晖落在傘尖。
兩道牽着手的小小身影被拉長，畫面定格在兩個小孩看着對方笑起來的瞬間。
虞小夏和顧小闌認識在很小的時候。
後來發現他們很巧地住在同一個小區，顧小闌回家就磨着爸媽要轉學到虞小夏在的那個幼兒園，還要在一個班。
兩個小孩順理成章就開始每天在一起玩。
貓貓送着上下學的隊伍從此多了個牛皮糖，貓們對此從有些不滿到全當這小屁孩不存在。
虞小夏也試圖修複顧小闌和貓貓們的惡劣關系。
但無果。
在她面前，貓貓和顧小闌能短暫和平共處。
她一離開，兩方就能把房頂掀翻。
顧小闌年歲大了些，除了脾氣更加臭屁，孔雀尾巴更加大，就是這張嘴變得更欠，手也賤，知道這群貓讨厭他，他還非得去招惹它們。
偶爾路過一個貓，他趁着人家不注意就上去掐一把，然後飛快跑走。
貓反應過來之後當然憤怒地追上去要打他，然後顧小闌這逗比就朝着不遠處的虞小夏撲過去，邊假哭邊嚎，還要惡人先告狀。
貓們也這樣，偶爾冷不丁冒出來就要跳到顧小闌腦袋上打他，哐哐一頓揍，可能因為互相打了這麽多年打出點感情來了，貓倒沒真的亮爪子，但大逼鬥這小子确實挨了不少。
虞小夏頭都大了。
不是她吹，顧小闌這家夥和貓貓們關系的緊張程度，比婆媳關系還難搞。
虞小夏從一開始的憂心忡忡，到後來的波瀾不驚，眼皮都不擡。
還能咋的，又打不死人，哦，貓也打不死。
也許真的是同類相斥吧。
随着年紀稍長，虞夏有了個新的愛好，除了喂貓貓狗狗以外，她還熱衷于四處救助貓狗。給被抛棄的流浪貓貓或者狗子找新主人，她運氣好，一般都能在短時間裏找到。
顧清闌還記得十二歲那年的一天夜裏。
女孩抱着個斷腿的小狗哭着來敲他家門的時候，顧清闌差點以為天塌了，着急忙慌地送她倆去寵物醫院。
顧小闌從此幹上了怨種的掃尾工作。
他倒是樂此不疲。
後來在國外讀書的時候，那個雪夜，他意外看到孤零零一個狗蜷縮在路邊等死的Gordie，狗子還斷了一條腿，他這才起了恻隐之心。
想着，要是虞夏看到這一幕，肯定邊哭邊找他幫忙，所以才鬼使神差地将那只狗給接回家了，一直養到現在。
顧清闌垂着眼睫，思緒久久不能回攏。
他想着，這麽多年了，虞夏還是一點沒變。連他打Gordie一下都要攔着，這個溺愛無度的樣子還真是她。
沉寂的氛圍被打破。
顧清闌脫下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對着虞夏道：“時候不早了，去洗澡吧。”
虞夏：“？”
女孩下意識朝裏面望了一眼，道：“你這裏不止一個卧室吧？”
顧清闌：“……嗯。”
他險些被氣笑，沒好氣道：“就算只有一個卧室那也肯定讓給你，行了吧？”
虞夏：“好聽話誰不會說啊，真到那種情況你還能住哪去，我肯定回家去了好吧！”
聞言，剛安靜沒幾秒的Gordie把自己的窩給拖了過來，随後仰天“嗷嗚”一聲。
在虞夏和顧清闌雙雙看過來的一瞬。
Gordie朝着它的窩，擡起一只狗爪子。鏟屎的，我把我的狗窩讓給你！
顧清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