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根貓毛
第三十七根貓毛
書房沒開暖氣, 這時候的體感溫度降至冰點，女孩穿着的毛絨拖鞋，有半截光裸的腳後跟暴露在了空氣裏，凍得有些發紅。
她這時候沒穿外套, 應該是剛剛進房間後脫掉了, 肩背更顯單薄, 纖細的脖頸微垂, 她低着頭, 被抵在書桌與他的空隙裏，如一只被他掌握在手心的蝶。
顧清闌的手落在她後背的蝴蝶骨處, 二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交疊。
從剛剛他的話音落地之後，女孩的唇瓣細微地顫抖了片刻。她的眼睛裏有來不及掩飾的錯愕，有震驚，甚至是一些可以名為痛楚或是怨恨的情緒。
但她什麽都沒有說, 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她在不安。
飛快地錯開了他的眼神。
就像虞夏看不懂現在的顧清闌一般，他讓她覺得陌生。同樣的，顧清闌也常常猜測她在想什麽, 也會在徹夜的思索間難以入眠。
她和他分開了多久？
七年四個月零六天。
青年漠然地想。
幾乎是他們認識的歲月裏一小半的長度了，她忘記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畢竟是他自作自受。
他想過認命的。
只要她好好的，那就算一輩子不再見，也是可以的。
女孩遠比他想的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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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闌離開的那個夏天，那天, 他其實并沒有上那班飛機, 他悄悄跟着她回家，看她在小區前的公園長椅上坐了很久, 看着女孩低着腦袋，倔強地不肯掉下眼淚來。
那天夜裏，他在女孩家不遠處的地方等了好久，等到她房間的燈熄了，他才離開，重新到了女孩白天待過的那個公園，找到那個長椅坐下來，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雙手，腦子裏空空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看着女孩的狀态一天比一天好，她還是照常會出去運動，照顧小區的貓狗，偶爾林若贻也會來找她一起玩，遇到小區裏遛彎兒的大爺大娘，女孩還是會高高興興地打招呼，笑容明媚，毫無陰霾。
少了他，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她還是會生活得很好。
對啊，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
顧清闌由衷地覺得高興，她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但又悵然若失。
他覺得這種情緒很卑劣，他不止一次這樣唾棄自己。
女孩考上大學那天，顧清闌回國了。
不，或者說，他前很多天就回國了，一直待了不少的日子，直到虞夏大學開學那天。
他不想缺席她人生中每個重要的日子。
從小許下的承諾，先違背的人卻是他自己。
出成績那天，女孩考上了心儀的大學，林若贻興沖沖地拉着她去慶祝，吃完飯後，又蠢蠢欲動拉着她去酒吧開眼界。
顧清闌是從林翡那裏得到的消息。
林翡，林若贻的冤種哥哥，顧清闌的冤種發小。屬于top級別的掃尾人物，天天收拾妹妹闖下的禍，給她收拾殘局，偶爾還要客串一把兄弟的傳聲筒。
他煩死了。
他罵顧清闌，“我真是服了，是不是你們天才的腦子構造都比較神奇，擱我這裏演虐戀情深呢，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啊？你想她就去找她啊，和她道歉，說你錯了。天天跟個背後靈似的盯着人家算怎麽回事，要不是我倆認識得早，你信不信你早給我舉報進局子裏了。”
“虞夏這丫頭脾氣也不算太倔，你求求她，你又不是別人，她肯定原諒你的。”
林翡苦口婆心，“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的，就趁這次機會，你不是擔心她出事嘛，你快去酒吧把她攔下來，買點禮物準備個驚喜，态度誠懇一點……你看虞夏馬上要上大學了，那可是花花世界迷人眼，數不清的莺莺燕燕妖豔賤貨，指不定她就眼瞎看上哪個呢了，那丫頭模樣好又乖巧，喜歡她這一挂的人可不少——”
“你閉嘴。”
顧清闌聽不得這種。
林翡：“……”
他服了。
好好好就當他剛才那麽多話是喂狗了。
罵歸罵，還是得陪兄弟去酒吧逮他小女朋友，不，前小女朋友。
林翡認命拿鑰匙去開車。
從進酒吧到卡座上坐下來，一共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林翡挑了個離那倆丫頭的位置不算太遠的地方，角度絕佳，對面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就這麽短短幾十分鐘，林翡和顧清闌眼睜睜看着有不下四波人去搭讪要聯系方式。
林翡：“……”
他偷摸着瞄了眼旁邊的顧清闌，好小子，身後都快有陰暗百合花盛開了。
林翡眼皮都在跳，趕忙喝兩口雞尾酒壓壓驚。
他挪着屁股想走。
再看到虞夏這姑娘悄摸摸多看了幾眼其中一個高冷款的清秀小帥哥，看得人家臉都有點發紅。
看那小模樣，這裏燈光昏暗的，看着還真有點神似顧清闌。
怪不得這丫頭會愣神。
林翡：“……”
危。
找替身什麽的念頭可要不得啊妹妹！
他怕顧清闌破防了要鯊人。
雖然明明先作的人是他，林翡也搞不懂這狗腦子在想什麽，煩死了。
他掀着眼皮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果不其然，臉都快綠了。
別捏了，到時候玻璃渣子紮一手。
看着對面卡座上的女孩最後有些抱歉地搖搖頭，像是拒絕了，林翡這才覺得周圍的氣壓重新恢複正常。
“小姑娘好奇，出來玩玩也正常。你也別真放在心上——”
林翡磕磕巴巴地安慰顧清闌。
“這是她的自由。”
顧清闌淡淡道。
他捏着杯子往茶幾上一放，發出清脆的一聲“啪嗒”，把林翡給吓一跳。
那你這是發什麽神經？
林翡險些直接怼他臉上去，貼臉開大。
或許是林翡眼底的怨念太大，顧清闌沉默了片刻之後解釋道：“就算要認識人，要談戀愛，那也不該找這裏，酒吧裏的這些男的不三不四的能是些什麽好東西？”
心髒中箭的林翡：？
不三不四？罵誰呢罵誰呢——
他平時就愛在酒吧玩，蹦迪而已得罪誰了，要被顧清闌這b這麽扣帽子？
這還帶群體掃射的啊？
雖然知道，一旦涉及虞夏的事情，顧清闌這家夥就有另一套雙标的原則，但還是不能忍。
林翡張口就去怼。
“你放屁。”
“你的話爹半句都不信，你裝什麽啊裝，再這麽別扭下去，你信不信下次虞夏這丫頭再聯系你就是給你發喜帖？哦你是不是想說她不會主動找你？沒關系，哥會提醒她的——咳咳咳”
顧清闌面無表情，眼疾手快地塞了個蘋果堵住了林翡這張破喇叭一般的嘴。
沒一個字他能聽的。
林翡差點嗆死，等他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眼淚都險些咳出來，那動靜驚天動地的，隔壁的侍者小哥都過來禮貌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林翡擺擺手。
他低頭休息了好一會兒，等再擡頭的時候，隔壁沙發上已經沒人影了。
？？
林翡疑惑。
林翡憤怒。
擡起頭掃視一圈，他眼尖地在最東邊走道那兒看到一個疑似顧清闌的背影，再往前那可就是出口的方向了。
林翡福至心靈般地往原本虞夏和林若贻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那裏已經沒人了。
林翡哽咽。
好兄弟就能這麽扔嗎？為什麽都不叫他一下？
等他撈起外套追出去的時候，四周轉了一圈沒看見人，然後聽到那邊有人喊“打人了”，林翡下意識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身黑的年輕男生正摁着一個人的腦袋死死往牆上砸，他戴着黑色口罩和鴨舌帽，乍一看林翡險些沒認出來。
認出來之後，他眼珠子離掉出眼眶就差一毫米。
那可是顧清闌啊。天爺啊。
再看旁邊站着的兩個女生，果不其然，虞夏和林若贻這倆丫頭。
林翡捂臉。
猜到了。
林若贻拉着虞夏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剛剛在酒吧裏和她們搭讪的其中兩個人，其中一個黃毛吹着口哨的樣子故作耍帥，只顯得油膩猥瑣。
沒想到第一次拉虞夏來這裏就碰到這種事情，林若贻難得冒出後悔的情緒來。
她倒是能打一個，但要是誤傷夏夏了怎麽辦？
就在林若贻為難的時候，仗着這時候這個門口拐角處的地方人不多，她們又只有兩個女生，那個黃毛上來就要動手動腳，去攬虞夏的腰。
之前他揩過不少這種清純妹子的油，害羞又怎麽樣，他摸到就是摸到了，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沒等他那雙鹹豬手碰到虞夏身上。
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揪住黃毛的後領就把他往後扯，因為用力手背隐約透出一點青色的經絡。
那是個瘦高的男生，穿一身黑，袖子往上挽起，露出冷白漂亮的膚色，和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黃毛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哪個王八蛋”，一邊下意識去拉自己的領子，轉過頭去伸手要打人。
“你找死。”
男生的聲線清越而磁性，在夜風裏，顯得有些莫名的森冷。
旁邊那個黃毛的朋友一開始是傻眼了，後來反應過來後，吼了一聲就要朝着顧清闌沖過去，被愣住後回神的林若贻一腳踹翻，再補了一個飛踢在他褲.裆處。
對方捂着蛋倒下。
林若贻呸一聲，“廢物。”
随後欣賞地看了眼顧清闌在的方向，挑着眉毛，“兄弟可以啊。”
就是怎麽有點眼熟？
林若贻皺皺眉。
不等黃毛再張嘴，就顧清闌被摁着腦袋猛得砸向他背後的牆，“嘩啦”一聲撞在隔壁店鋪的卷簾門上，他摔下來，接着被男生長腿邁起，一腳踩在這渣渣的頭上。
“給她道歉。”
男生淡聲道。
他低着睫毛，沒有去看旁邊盯着他的女孩，手心在隐隐發熱。
他有些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