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根狗毛
第四十二根狗毛
要是顧清闌不提起, 虞夏打死也想不起來這件事。
她約莫記得,那是一次她和顧清闌兩個人鬧別扭。具體因為什麽事情已經記不清了,虞夏只記得她當時險些鼻子氣歪,接着, 林若贻這厮就撺掇她去給隔壁班那個卷毛班草送情書。
說這樣顧清闌指定氣死。
……林若贻這丫頭, 這麽早就看出來顧清闌這家夥的心思了。
那得是有多明顯。
當時的虞夏懵懵懂懂的, 雖然隐約覺察出來一點, 但到底沒怎麽細想。聽了林若贻的話, 腦子都沒過點頭就答應了。
接着,女孩托腮在課桌邊發了半天的呆。
情書怎麽寫?
不知道, 懶得想。
讓顧清闌幫她寫吧嘻嘻嘻——
女孩沒心沒肺地快樂想着。
她當即扯了一張紙下來,拍在身旁還在和她冷戰的少年面前(其實是虞夏單方面不理顧清闌,但她死活不承認,就連冷戰期間, 某顧姓少年也還在給她整理試卷)
即便到了高一,顧清闌也還是虞夏的同桌。
每次女孩都驚喜地湊過來說“好巧啊”,顧清闌只是笑笑,或者附和她說一句巧, 偶爾夾帶一點私貨,欠兮兮地口嗨說他們真是上天注定的一對, 惹得虞夏跳起來打他。
哪裏有那麽多巧合,還不每次都是他找學校暗箱操作安排的。
Advertisement
不過顧清闌樂得讓女孩這麽以為。
剛幫虞夏整理完一個學科的試卷,顧清闌正拿着一個長尾夾把卷子夾在一起,要給她放到桌上去, 冷不丁一張紙被拍在了他面前。
少年有點懵, 被吓了一跳的他差點夾到手指,他眼睛睜大, 濃密睫毛映着漂亮眼仁,配上這張臉,有種唇紅齒白的無辜感。
總算願意理他了。
顧清闌高高興興湊過去,沒等他張口說什麽,就聽到虞夏酷酷扔下三個字。
“寫情書。”
說着,女孩還拍了拍桌上的紙,示意他快點。
“?”
顧清闌一臉茫然。
這幾個字在他舌尖打轉了幾圈,他腦子裏冒出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來……
啊他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嗎(///▽///)
怎麽這麽突然沒一點準備虞小夏也真是的這還在學校呢就這麽大聲被同學聽到了怎麽…嗯他也是可以的好害羞啊所以寫什麽好呢寫得不好不會被嫌棄吧嗚嗚——
顧清闌黑發底下的耳根一點點泛起暈紅,如火燒雲一般,整個人都燒起來了,連眼睛都帶着一點紅,陽光照下來,他眼底閃着的水光如漾着的一汪春水。
他有些嗔怪地看了虞夏一眼。
幾次欲言又止,還是矜持地用兩根手指撚住那張白紙,将它拿了過來。
虞夏:?
不道啊,他突然就做作起來了。
女孩一頭霧水。
這張紙也太簡陋了。
顧清闌默默想着,時間也太短了,沒有一點儀式感,他剛要說要不放學之後回家再寫吧,正好讓他好好準備。
接着就被虞夏一手肘怼了過來。
女孩不滿催促,“愣着做什麽?你快點,上午下課前給我!”
顧清闌把話咽下去。
算了,誰讓她急着要呢,将就一下先寫個草稿版的給她吧,以後再補上個正式的。
…
少年邊寫邊面紅耳赤。
還做賊心虛一般拿手掩着上半部分,下半張紙則被壓在試卷底下。這是堂練習課,老師不在,顧清闌早寫完了作業,現在正摸魚呢,他滿腦子都是怎樣寫才能措辭優美委婉又不失逼格——
他側過身子偷偷摸出手機來,往百度上搜索了幾個關鍵詞。
#什麽樣的情書能讓女朋友感到震撼#
#史詩級情書#
#這樣寫情書女朋友愛你一百年#
#女朋友出軌怎麽辦#
最後那個詞條是上面随機推薦的,顧清闌手一抖就點上去了,在看清楚是什麽以後,他臉當即黑了。
晦氣。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寫完,顧清闌沒好意思寫署名,他想着,反正虞小夏知道是他寫的,那還多此一舉做什麽?怪難為情的呢。
好害羞啊。
他剛寫完,旁邊早早探着腦袋在等的兔子,一把就給她薅了過去。
顧清闌寫了一手漂亮的字,一目十行看過去,文采也不錯,寫得還有點含蓄,但正好符合她想要的,結尾還沒署名。
這太貼心了。
虞夏表示很滿意。
她拿起鉛筆“唰唰”就在底下寫上自己大名。
顧清闌:?
兔子,等等,是不寫錯了,那裏得寫他名字吧——
不等他開口阻攔。
少年眼睜睜看着虞夏拿出個粉紅色的信封來,将那張紙對折,放了進去。
看到這裏,顧清闌隐隐約約嗅到一絲不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
畢竟打死他也想不到虞夏能幹出這種改個署名就把情書送給別人的缺德操作。
随着下課鈴聲的響起。
女孩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來,哥倆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來,笑嘻嘻道:“謝了啊,等我告白成功以後,指定把他帶過來叫你一聲哥。”
“寫得真不錯,果然這種精細活還得交給你,換我肯定寫不出來。”
虞夏大言不慚。
“?”
虞夏擡腿就要往外邁。
結果被一只修長薄白的手捏住衛衣帽子,把她整個人給揪了回來。
兩雙眼睛對上。
女孩眼睛黑亮圓潤,她眨了眨眼,瞧着無辜又呆萌,配上她這張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殺傷力點滿。
少年被氣出菜刀眼來。
他只覺天靈蓋都一掀一掀,回想了下虞夏這死丫頭說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再呼出,試圖冷靜下來跟她講道理。
不行,沒用。
他要炸了。
顧清闌擡起手指,指着她手裏那個信封,吸氣道:“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麽去?”
虞夏:“送情書?”
“送我寫的?”顧清闌微笑,再次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重複,“你要把我寫的情書,送給別人?還是以你的名義。”
虞夏點頭,“你自己答應寫的嘛,不然剛剛為什麽不拒絕我?”
“你放心啦,我剛剛看過了,你這個寫得跟通用模版似的,又沒有針對性,肯定不會被人家發現是代筆的。”
女孩擡着下巴,擺擺手。
因為是下課時間,教室裏吵吵嚷嚷的,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其他人沒注意他們這邊的暗潮洶湧,只有虞夏和顧清闌後桌的林若贻,這家夥全程豎着耳朵關注這件事,差點沒笑抽過去。
她捂着肚子笑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哭呢,過了一會兒,她伸出一根大拇指來。
朝着虞夏。
夏夏牛逼。
棟梁,他們一高的棟梁。
她只說撺掇虞夏去氣氣顧清闌,本來想着故意在這家夥面前給別人送個情書就好了,顧清闌指定破防。
她萬萬沒想到,這妮子是個幹大事的。
她甚至連情書都懶得寫,直接找人代筆,找的人還是顧清闌啊救大命——
林若贻覺得顧清闌這小子這時候都要氣升天了。
…
後續就是,虞夏颠颠地舉着信封跑去隔壁班。
顧清闌瞪着眼睛,眼睜睜看着她出去,氣到一句話說不出來。
林若贻從一開始的幸災樂禍,到後來面色驚恐地撲上去攔他,“不能跳不能跳,這裏可是五樓啊,會死人的!!”
“多大點事兒,頭上帶點顏色怎麽了,是男人就別要死要活的——”
顧清闌一言不發,一臉悲憤地站在教室後窗前,擡起手擋在林若贻面前。
“你別過來。”
林若贻:“……”
她腳步一個急剎車。
怎麽辦怎麽辦,她怎麽知道?!她又不是虞夏!
周圍幾個同學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紛紛一頭霧水地看着僵持在窗前的兩人。
幾個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幾句之後,傳言以一種離譜的方式瘋傳。
“什麽?顧清闌要跳樓?林若贻在旁邊勸他該放手就放手,真男人誰頭上不帶點綠。”
“什麽!顧清闌被女朋友綠了現在要死要活要跳樓?真的假的,對着這張臉還劈腿啊,這是什麽品種的禽獸啊?”
…
這話傳到在隔壁班串門的虞夏耳朵裏時,已經變成了“顧清闌被他的禽獸女朋友劈腿了,羞憤之下,已經從樓上跳下去了。”
女朋友本人虞夏:“??”
禽獸本人虞夏:“……”
什麽亂七八糟的,顧清闌要真這麽幹了,那他腦子真該倒點水出來了。
話是這麽說,虞夏還是一個箭步沖回班裏,扒開人群,只見顧清闌捂着臉坐在那裏,整個人充斥着一種丢臉丢到家的絕望。
蒼天啊。
瞧瞧,連孔雀尾巴都收起來了。
“怎麽回事?”女孩眼睛一擡,精準抓住不遠處探着個腦袋的林若贻,将她叫過來。
林若贻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把原委全倒給她聽了。
顧清闌猛然擡起頭,眼尾帶着一點紅,瞪了兩下虞夏,咬牙,一字一句道。
“我沒跳樓。”
…
然後的然後,就是顧清闌一個禮拜沒理某只兔子。
從每天早上笑嘻嘻給她帶早餐,變成每天冷酷無情地敲她門,把她從床上拎出來,冷酷地送她去學校,故意帶她不愛喝的牛奶。
晚上再冷着臉送她回家。
一開始林若贻戰戰兢兢,生怕磕的cp就這麽塌了,那她罪過可就大了,她想想就忍不住抽自己嘴巴子。
該。她要是沒糖吃了都是自己作的!
為什麽非要嘴賤提那麽個提議?
就非得看顧清闌這家夥吃癟嗎?!
結果看着顧清闌每天冷着臉給虞夏整理錯題,冷着臉替她值日,冷着臉給她收拾書桌抽屜,收拾到板板正正,一眼望過去就是強迫症的天堂。
課間的時候,這兔子一口一個在吃糖炒栗子,旁邊姓顧的那大冤種在給她剝,嗯,還是冷着臉一聲不吭。
林若贻:“……”
這輩子是硬氣不起來了。
王寶钏來了都要叫你一聲兄弟。
但她真樂意看啊咦嘻嘻嘻——
林若贻今天嘴角第十七次瘋狂上揚,啊啊啊這不是絕美愛情是什麽?!
顧清闌他真的,他超愛!
磕暈了她昏古七——
*
時隔多年後被翻舊賬。
虞夏有些理虧的同時,又覺得是顧清闌這家夥沒事找事。
八百年前的事了還有完沒完!
她擡高嗓音,“你不要跟我胡攪蠻纏——”
顧清闌盯她幾眼,“你心虛什麽?”
虞夏:“……”
男人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日光透過玻璃照在他身上,他像個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似的,聲音沒什麽感情,卻語速飛快。
“想當初,這張情書可寫了我整整一節課,結果被你轉頭就送給別人去了。”
虞夏:“……”
“我還在網上搜情書怎麽寫比較好,一字一句斟酌,當時右手都在不停地抖,我還要硬撐着裝逼不讓你看出來。”
虞夏:“……”
別說了,有點愧疚了。
但你這死了都要裝逼的毛病到底還能不能改了——打住,跑題了。
“我當時就該從樓上跳下去,讓你身敗名裂。”
虞夏:“……過分了啊。”
這麽多年過去了提起這件事,顧清闌這家夥還跟個鬥雞似的,看來當年是真的氣得不輕。
女孩突然朝着顧清闌的方向伸過手,在對方有些詫異的眼神裏,将手指貼在男人的胸口。
他身體當即僵住。
顧清闌今天穿的是大衣,虞夏直接把手伸進了他大衣裏面,貼在裏頭的毛衣上,毛衣并不厚,他幾乎能感覺到女孩手指的溫度。
他眼皮跳了跳,“……你在做什麽?”
“看看你心跳快不快,是不是真要氣死了。”
虞夏老實回答。
“……”
感覺到手下男人肌肉線條分明的胸膛,溫熱,有力的,虞夏有些走神,按照她常年畫漫畫的經驗,下意識脫口而出,“顧清闌,你這胸圍得有一零——唔唔唔”
顧清闌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虞夏眨眼。
顧清闌:“不許說。”
虞夏眨一眨睫毛。
顧清闌這才松開手,他捂住自己的臉,耳根的紅暈根本褪不掉,襯着他過于冷白漂亮的膚色,惹眼的很。
“所以這就是你跟老李舉報他留半長發,害得人家被當衆剪頭的原因?”
虞夏突然想起這一茬。
這次輪到顧清闌沉默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女孩老實回答:“路過教務處,恰巧就聽到你在裏頭告狀。”
“……”
顧清闌惱羞成怒,“你還提那個泡面頭,你還關心他!”
不道啊。
天地良心,他突然就又破防了。
虞夏覺得這是他心态問題,和她真沒關系。
女孩托着腮看他。
“行啦,告訴你件事情,那張情書現在還在我手裏,我沒給他。”
她嗓音清甜,尾音帶着一點嬌氣,又有點洋洋得意。
顧清闌:“胡說,我明明看到你給他了。”
虞夏:“……”
虞夏:“我隔天又要回來了!”
“?”
“你都要跳樓了,我哪能還心安理得地送出去啊。”
“那狗尾巴——不,班草,差點給你帶歪,他還覺得我那是在耍他玩呢,人家可生氣了,把情書還我以後,就秋風掃落葉般毫不留情地把我給轟出去了。他也小心眼!”
“現在那封信還在我書房呢,你要嗎?要的話我哪天給你找出來。”
女孩翹着腳尖,懶洋洋道。
虞夏說完話,等了好幾秒都沒聽見顧清闌回她,她有些疑惑地擡眼,朝他看過去。
怎麽突然沒聲了?
只見男人一雙漂亮绮麗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得虞夏有點莫名的發毛。
她說什麽奇怪的東西了?
“夏夏。”男人突然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
“我能親你嗎?”
他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