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九
深夜的時候麗塔醒了過來,她最近一直都是這樣錯亂的生物鐘,如果不依靠酒精她根本無法入睡。她覺得這樣子繼續下去也可以,還沒到非要糾正的地步。身邊人眼看她放任自己沉下去,卻找不出什麽強硬的理由去糾正她。
傷筋動骨都要躺一百天,更何況,麗塔本人認為她需要用好多好多年才能再找到新的目标。她甚至有種自暴自棄的想法,保羅出軌就出軌,為什麽要打亂她原本的人生計劃?
這樣一想,諸君自然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偏激呀,真是不清醒。可麗塔不想清醒了,她只想半醉着走到人生盡頭,舊伴侶已轉送別人,她要如何重新做人?
不甘心,她不甘心,明明這應該是她的新婚……
麗塔從床上下來,借着窗外的月光凝視牆上的影子,“你說你呀你,你這個樣子除了你哥誰還會把你當寶?”
所以,她決定做自己的寶,想怎麽喝就怎麽喝,當個醉醺醺的酒鬼,別太清醒地過活。
愛人有新歡是不可控制的事情,她不想接受,她只是暫時還不想去接受。
她推開客房的門出去,總感覺聽到一陣細碎的啜泣聲,她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可能那把啜泣聲來自她的內心。恭喜她,終于發現自己內心已經正在死去。
麗塔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還在客廳睜眼凝視虛空的因紮吉,“你也失眠?”她的聲音比她想象中還要嘶啞,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好人啊,舍不得傷害別人,但傷害起自己來比誰都要狠。
她唯一可以主宰的,只有自己的人生呀。狠一點也沒關系吧,反正是她自己的,和別人沒有任何關系。
按道理,麗塔已經對任何人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可這一瞬間對上他側過來的臉,她就慢慢地走了過去,他坐在那兒就如同全世界已經靜止一般,時間都不流逝了安靜地站在陽臺外等候他們發生點什麽。
“菲利普……”
“叫我皮波。”他的聲音很低沉,從認識的時候她就覺得,因紮吉這樣的深情的聲線完全就是千人丨斬,一斬一個準。麗塔別開臉在手掌心哈了一口氣,發現自己居然在睡覺之前把自己清理得這麽清新,再回過頭說:“你失眠?”
因紮吉聳肩,這些都很明顯,麗塔湊近了些問:“喝酒嗎?”
“我不愛喝酒。”麗塔點點頭,似乎在采訪的提綱裏有說到這個。麗塔擡起手從因紮吉的頸後,順着沙發的頂端輕輕探過去摟住了他的肩膀,見他沒有拒絕就壓着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唱歌,你的鄰居會介意嗎?”
“嗯——小點兒聲就行。”因紮吉覺着這樣的麗塔,略有些讓人意外。不過,麗塔出現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意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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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首羅馬古老的搖籃曲,不過她唱得不是很熟練,還走音,詞不達意的……這麽說吧,用亂七八糟來形容還拉低了“亂七八糟”的檔次,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笑出來,對于一個法國人來說她的意大利語真的太糟糕了。
“你為什麽要笑?我哥哥小時候都是這樣哄我睡覺的!皮波你真的好過分呀,像你這樣,我們外國人永遠都學不會意大利語了。”麗塔不滿地抗議他的嘲笑。
“是誰教你哥哥唱的?”
“我媽媽呀。我媽媽是外婆教的……咦不對,我外婆……”麗塔思考了好一會兒,說,“真的很不标準嗎?”
“是的,按照我兒時的記憶,應該不是這樣唱的。”
麗塔“啪”一下把企圖從她肩膀離開的因紮吉拍回原處,“這麽晚了,你為什麽睡不着呀?”
因紮吉在考慮是說一半還是不說的時候,麗塔并沒有給機會他回答,而是繼續說:“你這個時候該睡了的,為了明天的生活,你需要儲備精力。”
麗塔輕笑了一下,松開了對因紮吉的挾制,她望向前面電視機投射在牆壁上的黑影,說“這是一天中我最清醒的時刻,再烈的酒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非常神奇地消失了功效,我醒過來。然後我開始自我催眠,不過我知道那沒用的。所以不要企圖借助外力讓自己睡着……”麗塔意有所指,眼神落在茶幾上的紙盒。
因紮吉不說話了,眼神灼灼地望着根本沒有在看她的麗塔,黑夜卸下了她身上的防備,她又變成了那天在老、虎機前一邊哭一邊下注的姑娘,他最記得的是她還從反光的鏡面檢查自己眼妝的動作。
一幀一幀,清晰如昨。
他伸出手指圈住去她頭發的下擺把玩着,空氣裏湧動一股水蜜桃一樣的香味,有點致命。麗塔并沒有發現背後的這個意大利男人,正在慢慢墜入她無意編織出來的情網,愛情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即便你們有機會相愛,但是錯過了時機,就會變成孽緣。
麗塔站了起來抓住他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手,“你趕緊去睡吧。”
幾乎是強制性地把因紮吉推上床,拉上被子,麗塔還很嚴格地要求他把雙手交疊放在肚臍上,“這樣睡起來會安心一點。”
他看着正在給自己掖被子的麗塔,她把長發的一邊別到耳後,側臉線條分明,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紅紅的眼眶和鼻尖。這個時候的她,體內的悲傷就像是海水一樣充沛,随潮汐的變化漲退。
因紮吉覺得有些什麽要破土而出了,這種感覺和以前那種心情也沒有什麽不同。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嗎,把愛情當消遣的情場浪子,遇上一出手就愛得比較重的姑娘,就像是釣魚釣到鯊魚。
麗塔,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對象……況且,她似乎沉溺在一種悲戚內,除非是她自己願意出來,不然……因紮吉饒有興致地苦笑,麗塔一側臉就看到他這個略有些奇怪的笑。她站起身背過手,眼底帶笑問:“我怎麽覺得你在笑我傻?”說完伸手戳了他的肩膀一下,“這很好笑嗎?”
不過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晚安。”沒走幾步,她又回過身,捕捉到因紮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你乖乖睡覺吧,我走了。”
她說走,就是安安靜靜地從他的公寓退場,不驚動任何人。她走在天色将明未明的街上,麗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她覺得自己又可以振作起來去面對自己的人生了,而且她不打算化妝哦!
可一直走啊走,走到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她又覺着自己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麗塔無力地站在交通島上,定定地看對面的行人指示燈,心髒像是被不存在的利劍破空而下刺中了。那把細碎的哭泣聲又在耳邊響起,她這次再怎麽自我欺騙也無濟于事了,她的的确确是病了。
平平無奇的早晨,她離開一個陌生人的家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忽然清楚認識到,她在感情上已經是棄子了。在她選擇對保羅出軌視而不見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是這段多角戀裏面的棄子了。
麗塔扶着電線杆深吸一口氣,疾步朝電話亭走去。
羅賓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後,改變了原先早點兒去俱樂部加訓的決定,掉頭開車去找麗塔。
他的妹妹自小就甚少要父母操心,畢竟他家那對兒神仙眷侶都把養女兒的重任丢在他這個大麗塔四歲的哥哥身上。外人總覺得麗塔情感匮乏又懶惰冷漠,對人再好都隔着一段必須堅守的禮貌距離,事實上她的确是。而在他和父母親眼裏,麗塔黏人、愛哭又固執,是個不折不扣被家人寵壞的大小姐。
他們家樂意寵着,所以才最見不得那個青梅竹馬保羅傷害了麗塔之後,她在家人面前故作堅強、強顏歡笑的樣子。她表示自己早就不想呆在馬賽這個小城市,要去大城市。沒有人忍心把馬賽的官方概況複述出來,只得問她,是打算去巴黎嗎?
麗塔眉眼彎彎地笑着搖頭,似乎還是他家那個嬌慣的小妹,可她眼睛裏面的悲傷越是掩飾越讓他對保羅恨之入骨。
“我這個年紀不正好出國嗎?我去意大利投奔你好不好?”麗塔祈求的眼神,羅賓熟悉得很,他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混蛋才要去意大利多好。
之後她在都靈住下來,有了一份還算可以的工作,可他還是擔心,她越是演戲他就越心慌。盡管麗塔的本意是好的、盡管她開始像個成年人那樣,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誰需要她這樣做啊?
羅賓開着車,心裏已經把那個負心漢咒罵了一遍又一遍。
他把車停在了馬路邊上,照麗塔說的電話亭走去,她從裏面推門出來,穿的還是昨天那套衣服,素着一張臉,一雙眼紅彤彤含着眼淚慢吞吞朝他走來。
保羅看了看馬路,小跑過去抱住麗塔,把她的臉埋進自己的懷裏,“我來了。”
“哥,我完了。”她的聲音那麽平靜,保羅的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你可能要把我關到醫院裏面去了。”
大概,每個人的身上都會有一個堅硬的殼,雖然每個人堅硬的程度不一樣,但是用處都是大同小異的——用以抵禦來自外界的傷害。面對親愛的人時,人會不自覺把身體上最軟的部分亮出,如果止損不及就會被刺傷。
保羅用最溫柔的力道,緩緩地刺了她一刀,而麗塔拒絕自愈,她想用這個傷口告誡自己要把殼背好。可那畢竟是一道傷口啊,對它視而不見,任它自生自滅的話只會從不痛不癢演變成致命傷。
麗塔清楚自己拒絕和解,她只想找個适合的洞穴把自己埋下去。
她不想面對啊,為什麽一定要面對?
那晚麗塔走後因紮吉無夢到天亮,黑甜的一覺,是她留下了什麽魔法嗎?睡不着的夜裏,他就會一直反複回味麗塔的每個動作,她說睡覺時要把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每每這樣做他都很想對她說一句,你真是無趣。
可若是要比無趣……那個最無趣只會是他吧。
其實這些天他一直想找個機會約她見面,可發過去的短信都石沉大海,他沒有什麽把握她會接自己的電話。緊張的訓練課結束後他回家會經過她工作的報社,按道理這個時間是大部分公司的飯點……
然而從他初到尤文到他站穩腳跟都沒有再見到麗塔,她寫的那個專訪雜志居然出現在他媽媽的廚房裏(……),這個時候他算了一下他已經是第幾次沿路經過她的公司。他對數字一向敏感,這下算了一遍後因紮吉禁不住皺了皺眉。
冬歇期過後他沒有再經過那條街,如果不是因為好友前來探望,游玩的目的地必須經過那裏,他都已經不記得自己剛來尤文睡不着的夜裏都在想誰了。
還是在都靈重遇麗塔時的那種天氣,只是那冷冷的風一直在刮,他隔着車窗望出去,麗塔戴着馬賽的冬季毛線帽,穿着一件過膝的男式大衣,仍舊是一副走在人群裏郁郁寡歡的神情。她咬着煙,脫下手套去找打火機,見她找得心急火燎的樣子他不禁笑了。
“最好別找到。”
開車的維埃裏聽到後,瞥了一眼因紮吉,順着視線看過去時不禁“嗤”一聲,“這不是你一貫的喜好啊。”
對呀,這不是他一貫的喜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流⑨動心了!不得了!輕拍啊喂!
我的微博又不想用了,哎呀當一個嫖、文寫手好累,東躲西藏的……其實是想抛磚引玉,肉發哪比較好?
之所以莫名其妙喜歡馬賽,是因為毛姆把馬賽寫得太吸引人了。沒去過,就随便把女主安排在市中心老港附近長大的吧○| ̄|_
(今天雙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