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遺忘

遺忘

霍利斯醒來的時候，天還很早，他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感覺腦子亂成一團，疼得要炸開。

他昨晚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大腦卻一片空白，只餘下心髒一陣抽痛。

清晨的霧氣透着一股冷意，冷不丁黏在皮膚上，凍得人下意識打哆嗦。

幾顆露珠順着綠葉往下墜落。

啪！

砸進一只琥珀色的眼睛裏。

霍利斯慢慢閉上眼睛，緩解這突如其來的意外。

魔法高塔門口栽着一棵大樹，這個時候，天還完全亮，甚至稱得上黑，他站在樹底下，層層陰影籠在身上，守門人開放大門時，甚至沒發現樹底下藏着一個人。

直到天蒙蒙亮，霍利斯目光才掃向門口，久久凝視着，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熟練到像是曾經無數次站在樹下找誰的身影一樣。

但過了一秒，他懶洋洋收回視線。

這太傻了。

他搜尋了所有記憶，想不起來他要等誰，甚至不清楚，大好的時間，他為什麽不拿來休息。

“嗤。”

他笑自己，有病。

人漸漸多了起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幾家店也開張了，很多人進進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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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嘻嘻哈哈結伴去吃早餐，有人匆匆忙忙踏進高塔裏。

直到莫裏斯背着手，大爺似的，邁着慢悠悠的步子，走進一棵大樹下，疑惑問道，“你在看什麽？”

霍利斯眨了一下眼睛，酸痛不堪，後知後覺才發現，他已經盯着門口看了半個小時了。

他聽到聲音後，回過神，凝成一線的目光緩緩收回，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敷衍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

莫裏斯幾乎懷疑他在耍自己了。

但他到底年紀大了，心胸寬廣，也不計較，只是搖搖頭，理直氣壯，氣定神閑，“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問，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會留在魔法高塔裏？”

身上有皇室血脈，母親又是教堂主教，父親是有封地的公爵，這麽多選擇，哪個都比留在魔法高塔強。

退一萬步講，他就算喜歡魔法高塔的氛圍，也沒見他和和誰走得近，有時候甚至一天到晚找不着人。

霍利斯瞥了他一眼。

他頓時眼含期待，他早想問這個問題了，不過一直沒找着機會。

“忘記了。”

莫裏斯：“……”

他果然是在耍我吧。

霍利斯面上仍然含着笑，笑意卻不及眼底，看着溫和，卻讓人不敢接近，莫裏斯就算還想八卦，也只能消停了。

等到太陽冒出了個尖尖，微風輕撫，二樓左拐最裏面的一間魔藥室裏，一串風鈴撩起半室清淨，叮叮叮的，足以撫慰內心焦躁。

霍利斯靠在門邊，一股過于甜膩的香味撲鼻而來，香得他喉嚨發甜，有些反胃。

他掃過陽臺，記憶中那裏應該擺着幾盆不起眼的仙人掌，如今卻換上了一叢栀子花，層層疊疊的花瓣，堆砌層層疊疊的香。

哪哪都不對勁。

本應該幽靜的魔藥室，如今怎麽充斥着一股不安于室的氣息。

他下意識按着太陽穴，走到陽臺邊，伸手就要将花折下。

“霍利斯閣下？”

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緊接着一個長相妩媚的女人跳進了視野裏，她眼睫顫抖着，有些羞澀地盯着他看，“你怎麽來了？”

霍利斯呼吸微窒，頭疼得仿佛要炸開，忍着難受，一字一句問：“這間魔藥室，是你的？”

她笑得甜蜜，“是呀，我當初問老師要的，他就送給我了。”

“你是誰？”霍利斯頓了一下，“你老師是誰？”

女人忽然難以置信，眉眼耷拉，仿佛受傷了一樣，“閣下果然記不住我。那我再說一遍好了，我是安麗娜，老師是莫裏斯。”

轟的一下。

有什麽東西在消失，好像執拗地困在腦海裏的特殊記憶将要随風飄散。

霍利斯想了許久，依舊不甘心。

但他什麽都想不起來。

痛苦随着記憶消散，再擡眼，室內靜悄悄的，安麗娜站在面前擔憂地看着他。

霍利斯睜開眼時，呼吸有些沉重，他下意識望了一眼窗邊，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安麗娜注意到他的表情，空洞茫然，急忙緊張問，“怎麽了？是窗戶出問題了嗎？”

“那裏應該有一串風鈴。”

“不可能，我從來沒挂過風鈴，那太吵鬧了，影響我做煉藥劑。”

她篤定的表情，讓霍利斯也懷疑起自己的感覺來了。

許是錯覺。

他收回目光，連同那些外放的情緒一并斂盡，他懶得再笑，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要裝溫和，此刻神色恹恹，離開魔藥室時，一聲招呼都沒打，傲慢得仿佛誰都不放在眼裏。

以往這樣不妥帖的行為他從不會做。

為什麽要待在魔法高塔？

他忘記了，也想不起來。

那就沒必要留下來了。

這裏沒有絲毫值得他留念的。

走到門口剎那，一聲風鈴“叮”的一下，聲音清脆。

他下意識停頓了一下，側身回看了一眼。

呵，果然是錯覺。

門邊再沒有人。

安麗娜臉色扭曲了一下，一把掃落陽臺的栀子花。

“砰”的一聲。

花零落一地。

陰森森的聲音在魔藥室內傳出，隐約有些耳熟，“下次再換另一種花好了，他會喜歡哪一種呢？”

“你入戲太深了。”

“呵，喪家之犬少來指導我。”

“啧啧啧，要不是我關鍵時候保存下你的身體，你早被黑魔法吞噬殆盡了。不過是一個旅館的老板娘，一個魔種而已，真當自己是魔法高塔的首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