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別擔心,你的眼睛沒出問題。醫生說只要再做個小手術就好了。”秦虞山并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輕柔,幾乎帶着一點哄勸的感覺,好像忘了紀宿雪比任何人都了解人體機械。

他伸出手,慢慢靠過去,“我扶着你吧,剛剛做完一場手術,你身體還虛弱着,站久了可能會發暈。”

紀宿雪盯着他的手,慢吞吞搭了上去。

護士在旁邊十分擔心地絮絮叨叨,紀宿雪道了歉,被秦虞山扶到床邊坐下,冷不丁道:“我好像聞到了你的信息素。”

秦虞山為他蓋被子的動作一僵,強令自己做完這個動作,才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

護士對今晚發生的這件事裏三人關系的猜測略有耳聞,确認紀宿雪身體狀況良好後,她立刻借口拿藥離開。

病房安靜下來,秦虞山喉結上下滾動一下,才用鉛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紀宿雪道:“是。情況緊急,你的腺體需要更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穩定,所以我擅自做主用了我的信息素。”

“……”紀宿雪沉默一秒,“更高匹配度?”

秦虞山略帶一點不自在,定了定神,理直氣壯地道:“我和你的。”等了幾秒沒得到回複,他又有點心虛,但還強撐着姿态道:“醫生說,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供給才有利于你的腺體修複。”

紀宿雪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按照常規來說,AO标記之後如果有陌生alpha的信息素試圖覆蓋到omega腺體上,那麽omega的腺體只會受到傷害,而沒有什麽穩定狀态的說法。

饒是不想提起,秦虞山還是解釋道:“問臻然的信息素無法使用,所以只能冒險采用更高級的信息素壓制。問臻然的信息素暫時被壓制在腺體內了。”

紀宿雪确實感覺到後頸的腺體有一點奇怪的異物感,不曾想那就是植入的控制器。

“所以,短期內我……需要你的信息素嗎。”

紀宿雪用詞委婉,秦虞山聽懂了,低聲道:“對不起。我怕你出事,所以擅自決定了。醫生說你的腺體無法穩定下來會影響到雷米諾藥劑的排出,而且如果一直放任,對你本來就脆弱的腺體會産生不可挽回的後果。”

“不可挽回是指不能用嗎。”紀宿雪淡淡地說,“這樣一個受制于人的東西,不能用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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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虞山一怔,紀宿雪說完這句話就不再開口。半晌,秦虞山道:“失去腺體的調節,身體會很痛苦。”

紀宿雪心想,身體的痛苦抵不過心理的痛苦。受制于人的感覺,在愛情濃郁時可能是甜蜜的占有,在愛化作恨之後是囚牢枷鎖。

秦虞山見他像累了一樣閉上眼,便道:“你放心,信息素的治療只是短時間的。後續停止後,你不會受我的任何影響。”

紀宿雪嗯了一聲。

紀宿雪手術初醒,秦虞山不想影響他休息,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叫護士,或者打通訊給我。”他把一個通訊器放到紀宿雪旁邊。

紀宿雪突然道:“問臻然怎麽樣了。”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問臻然雙目還有沒有消去的血紅色,看起來格外瘆人。他被牢牢固定在床上,門口兩個挎槍的士兵嚴加看守着。

向嵘對他道:“問少将,您涉嫌違禁藥販賣和虐待家暴omega的指控,短時間內辛苦您在這裏修養身心了。”

問臻然神色一變,“……紀宿雪呢?”

他記不太清回憶,印象中只有大片的血跡和混亂的場面……還有紀宿雪的背叛。

“您無權過問。”向嵘一板一眼道,“祝您早日痊愈,萊德軍團還在等您一個解釋。”

問臻然冷聲,“什麽解釋?”

向嵘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在通訊投屏上記錄下什麽,道:“關于雷米諾藥劑。”

“他涉嫌使用、販賣違法藥劑、虐待omega,将在身體情況好轉後進入審問。”秦虞山話說得硬邦邦的,一邊說,一邊卻想起疑似紀宿雪寄來的那塊芯片,于是一直看着他,想知道紀宿雪會有什麽反應。

紀宿雪神态聽到問臻然的處境也沒有一絲變化。秦虞山有心想試探芯片的事,但片刻後,考慮到他後續還要做手術,且這實在不是一個合适的環境,又咽了下去。

盡管他已經可以确定雷米諾藥劑這件事裏有紀宿雪的身影。

秦虞山沉聲道:“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關于對問臻然的指控,我會聯系事務局那邊,由他們進行證據的整合,包括這段時間以來對你們婚姻的監察情況。”

那一場混亂後,紀宿雪的內心很平靜。秦虞山已經意識到送芯片的人可能是自己,也可能猜到了雷米諾藥劑背後有他插手。

但是……這并不影響什麽。

就算沒有秦虞山,與他合作的梁岐等人也會因為利益相關聯手把問臻然和問家壓死在雷米諾藥劑上。

額頭隐隐作痛,紀宿雪再次合眼。

本來要走的秦虞山一再徘徊,半晌,他蹦出一句話,“如果有什麽事,你可以直接利用我。不要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了。”

秦虞山的憤怒與痛恨是後知後覺的。當他空閑下來再一次回憶起紀宿雪一身血污的樣子,腦子就開始一抽一抽地痛起來。

紀宿雪決絕的性格底色其實十幾年前就已經有蹤跡,只是這麽多年過去,秦虞山以為他願意為了所愛之人讓路,所以連問臻然的暴力行為都可以忍受。

不曾想,他的沉默是火山爆發前無聲的蓄力,會帶來如此玉石俱焚的結果。

秦虞山在成為婚姻監察員期間通讀AO婚姻法,知道如果omega以家暴為由申請離婚有多難,何況問臻然的勢力要壓下這些事也不是問題。

除非造成重大傷害,已經危及生命,事務局高層才會出手幹預。

所以,才逼得紀宿雪用這樣極端的方法。

秦虞山出現得太晚,自認沒立場對他要求什麽,只能請求他日後多加珍重自己。

紀宿雪睫毛微顫,沒有回應。

兩天後,紀宿雪身體好轉不少,經過研究讨論,醫院定下了紀宿雪左眼的手術方案。徐謹作為人體機械的專業醫師也被請了過來,連帶着周安也知道了紀宿雪的事。

“老師!”周安雙眼通紅,想去握住他的手,看到他手上的紗布又縮了回來。

紀宿雪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我的手已經沒事了,紗布只是做個樣子。”

周安還是難過地看着他,“對不起老師,我沒有及時發現您的情況。”

紀宿雪一開始就不想把她或者別的人牽扯進來,見她自責,只能道:“連我都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的發生,何況是你。把眼淚擦幹吧,日後還得辛苦你接一下我的班。”

他刻意把話題轉到工作上,周安擦了擦眼睛,嗯了一聲,聲音還是帶着一點哽咽,卻克制住了。

徐謹在旁邊看得紅了眼,偏了偏頭,收斂了一下傷心的情緒,道:“紀老師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在你的手術上,絕對不出一絲纰漏。”

紀宿雪躺在床上,看不出一點即将做手術,有可能永遠左眼失明的緊張感,道:“辛苦你。”

手術團隊十分強大,紀宿雪并沒有擔心。

上午九點,手術室亮起燈,紀宿雪被推上手術臺。同一時間,秦虞山關掉了遠程視頻,走進審訊室。

理智恢複大半的問臻然被拷在桌子上,秦虞山拉開椅子,穩穩坐下。

“開始交代你如方才所說的那段時間的去向吧,問少将。”

秦虞山一字一句道,投屏拉出了一串異常記錄,都是問臻然以工作為名卻不在崗的情況。

問臻然神色不屑,“無可奉告。”

秦虞山道:“或許你還在等外面的問家或者其他家族給你撈出去?我也實話和你說,我們一網打盡,一個都沒放過。”

按理說,審訊人員是不能透露事件進展的。但是整個雷米諾暗産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所謂審訊也不過是走的形式,所以,秦虞山只會變本加厲地用心理戰。

問臻然表面無動于衷,心裏已經暗道不好。

“哦,還有。”秦虞山冷漠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嘲諷,“離婚法庭不等人。”

問臻然臉色瞬間就變了。

法庭上,紀宿雪用繃帶包裹了小半張臉,唇瓣淺淡中透露出一絲病色,身形在寬闊的法庭更顯單薄,看得陪審團和法官都有些于心不忍。

對面投影的問臻然被強制禁言,只能死死盯着紀宿雪的側臉。

紀宿雪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刺目的視線,恍若無感地站在原地,一句句回答着法官的問題。

“問臻然是否對你使用過以下暴力行為:頭部撞擊、眼部撞擊……性暴力等?請你清楚地闡述一遍他所做過的行為。”

紀宿雪開口,聲音清冷,“問臻然确實在過去半年內………”

秦虞山沒有在陪審席,只坐在觀衆席沉默地看着紀宿雪一句句重複問臻然對他做過的事。

開庭前,秦虞山勸過他,庭審出席與否不是沒有餘地。雖然本人不出庭對庭審過程有一定影響,但是按照紀宿雪現在的身體情況,大可以申請線上出庭或者由代理人代為回答,結果不會有改變。

但被紀宿雪拒絕了。

由此,他只能自己也坐上觀衆席,防止有什麽意外發生。但真正到了這一步,秦虞山才意識到這個法庭對omega有多殘忍。

要在衆人面前複述自己被丈夫傷害的過去,或許這也是許多被傷害過的omega沒有選擇站上法庭,而是草草離婚逃離的原因。

“據婚姻監察員記錄,你在一個月前的情熱期仍然與你的丈夫進行了性生活,在你已經提出過離婚的前提下,是嗎?”

這是秦虞山來到之前的記錄。

紀宿雪道:“是。”

“請解釋下原因。你是否對你丈夫還有感情。”

“情熱期不受控這一點是有科學依據的,alpha的信息素在omega情熱期有引誘作用,情熱期性生活是出于生理需要,不能說明我還對他有感情。”

對面投影的問臻然瞳孔驟縮,臉色猙獰着似乎要沖過來。

陪審團一陣低語,法官眉頭也皺了起來。

紀宿雪似乎害怕地後退了幾步,不為人知的角落,擡眼的一瞥卻沉靜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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