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雲铎
丫頭起了個大早給磨木嬸和王二省做了早飯,又清點了幾遍身上的銀錢,認認真真地梳了頭發洗了臉,像個聽話的小媳婦一樣等着家裏人起床。
王二省昨晚就去借了村裏唯一的牛車,這時候去喂了牛過來吃飯,看着丫頭那笑靥如花的樣子,不自覺地誇了一句“丫頭今天好漂亮啊”!
憑良心說,王二省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家裏突然住進了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還無依無靠的,他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樣的男人是配不上丫頭的,——她這樣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自己只能把她當做妹妹看待。
“二省哥也好看!”丫頭一邊說一邊盛好了磨木嬸的飯,想了想又問:“二省哥,今天不是有人和我們一起進城嗎,要不要給他盛碗飯?”
王二省瞬間撇了撇嘴,“放心,餓不死他!”
丫頭不再說話了,等磨木嬸一起吃了早飯,王二省套好了車,收拾好要帶進城賣的貨物,兩人馬上就要出發的時候,遠處一個人影漸漸靠近。
憑直覺,丫頭覺得那人就是讓老實憨厚的王二省老是氣得跳腳的“雲铎”。
那人走到他們跟前了,磨木嬸熟絡地上前道:“雲铎你可來了,快快快,你們這就出發吧。”
雲铎二十出頭的樣子,和村裏的人不一樣,他是是典型的獵戶打扮,皮膚白得不正常,配上他那粗長的濃眉和狹長的丹鳳眼,和這樣偏遠的漁村真是格格不入。
和丫頭一樣的存在。
不知怎的,丫頭潛意識就覺得這個雲铎很危險。
雲铎背上背了一堆山雞野兔,似乎也是要進城賣貨,還有就是一把黑色的弓箭,一看到那弓箭,丫頭的目光就被吸引過去——好漂亮好精致的弓,用它一定可以輕易穿透三尺厚的木樁!
王二省不耐煩地坐上車轅道:“上車上車!”
雲铎和丫頭先後上了車,王二省一甩鞭子前頭拉車的牛就緩慢向前跑開了,只剩下丫頭的“走啦”聲音回蕩在這小小的漁村。
一路上王二省駕車,丫頭和雲铎幾乎是緊挨着擠在這小小的牛車上,雲铎淡定地望着遠方,一點沒有和車上另外兩個人交流的意思,倒是丫頭一路上碎碎念叨着要買些什麽東西,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鳥。
丫頭吃着自帶的烤餅,給雲铎遞了一塊,雲铎推辭不過還是接了過去,只是在接過烤餅與丫頭手腕相連時不由得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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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铎哥,”丫頭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轉頭笑眯眯地看着雲铎,似乎和他很親近的樣子,“我可以叫你雲铎哥嗎?”
前面趕車的王二省手一抖,心裏暗罵雲铎一句“小白臉”,就知道勾引小姑娘,村裏那麽些姑娘都被他勾得要死要活,他卻老是一副死人樣,裝給誰看呢!現在又來勾引我家丫頭了!
“什麽事?”雲铎收回視線看着這個住在王家的女孩——漂亮,讨人喜歡。
不幸的是她失了憶還一身的傷,而且……還一身被□□侵蝕過的痕跡,怎麽活到現在的?
“你要買些什麽?”
“生活必需品。”
“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買好了?”
“恩。”
“那你買好東西過後,可以來幫我提東西嗎?”
雲铎一怔,看了一眼王二省,丫頭明白他的意思,忙附耳低聲道:“二省哥要去酒店送魚結賬,要好一會兒的,我先去一趟當鋪就去買東西,可是怕我一個人提不動,又怕被壞人盯上了,所以……”
“我知道了,”雲铎點頭,卻立即朝王二省道:“王二,你等會兒直接陪你妹妹買東西去吧,我幫你去酒樓送魚。”
又叫我“王二”!王二省心中怒罵自己這麽有文化的名字被雲铎一叫立刻降低了無數個檔次,卻又不得不答應,“知道啦,你順便問問老板要不要你的肉,省得再跑市場了。”
雲铎不鹹不淡地“恩”了一聲,倒把丫頭氣了不輕——本來要去當鋪,自己特地想找個鎮得住場子的人陪着一起去,結果被他這麽給推了,這個雲铎難道不知道二省哥這樣憨頭憨腦的最容易被坑了麽?
怪不得二省哥不喜歡這個雲铎呢,陰陽怪氣的!
直走了一個半時辰的樣子,眼前終于出現了一片小小的城牆,上面用朱紅的大字刻着“金墉城”的牌匾,等交了稅進城去,裏面熙熙攘攘的樣子和那江邊小村截然不同,一行三人分成了兩撥,雲铎帶着一車的貨物往酒樓去了,王二省和丫頭則四處亂竄找當鋪。
丫頭認字王二省是知道的,但看見丫頭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當鋪,一臉不屑地對夥計說“叫你們掌櫃的出來”,又對着那個金玉滿身大肚翩翩的老板一陣胡扯,說什麽這青玉珠是先人托夢在自家菜地裏挖出來的,最後把那趾高氣昂的老板唬的二愣二愣的用五兩銀子當了這青玉珠——王二省覺得丫頭一定不是一般人,從前怎麽着也必須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丫頭也很高興,誰知道自己沖那老板胡亂吹噓一番,把原來三錢銀子的珠子硬生生賣到了五兩銀子,這可是王家三個月左右的收入啊!
這興高采烈的兄妹倆都沒發現在他們走後,當鋪老板那欣喜若狂的表情——這可是玉宮才出産的翰墨冰玉,這樣澄澈的顏色,哪怕只是這小小一顆也價值鬥金啊!今天可真是大賺了!
拿到了銀子,丫頭開始帶着王二省大肆購物,之後王二省帶着丫頭去小吃鋪吃了馄饨,兩人酒足飯飽回到牛車停靠處時,卻發現雲铎還沒回來。
都快日落了,雲铎幹什麽去了這麽晚還不回來?
而這時,在金墉城的另一角,一個不起眼的小藥鋪的後院裏,雲铎正正襟危坐在上首,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站在他面前,面露難色。
“實在不是故意打擾少主,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必須得報與老夫人知道才好!”
雲铎一皺眉本來就陰翳的目光顯得更加晦暗,“奶奶近日閉關,即使報與她知道也無用……你先說說看什麽事。”
“其實,這件事與少主也有關,是千乘家的那位出了事。”
“熄榮還是熄烽?”
“熄烽。”
雲铎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吐了出來,這是他強迫自己控制情緒的表現,可是這樣的表現卻把下面的男人吓得不輕。少主秉性冷淡,但發起怒來也更加可怕。
良久,雲铎輕聲道:“知道了,你們等我消息。”
……
“反正自從雲铎幾年前救了我一命後,我娘就恨不得把他當仙人供起來了,可是他不常出山,又老是那副死人相,誰願意搭理他啊!”這邊王二省耐不住丫頭的軟磨硬泡,終于開口說起了雲铎的事。
“那……雲铎是一個人住在山裏嗎?”
“那倒不是,他還有個奶奶,比他好多了,就是住在山裏不出來,我也沒見過幾次……他們家前搬過來十幾年了,可村子裏的人都不怎麽了解他們,我們老王家還算是和他們接觸最多的。”
丫頭正聽得開心,一個黑影卻壓了過來擋住兩人的光線,擡頭一看,果然是面無表情的雲铎。
“我好了,可以回去了。”
王二省一邊哼哼唧唧什麽“怎麽這麽久”一邊套車,丫頭高興地跳上了車看着身旁的雲铎,夕陽西下,金色的光暈給那張透白的臉鍍上一層金邊,讓年輕的雲铎顯出一種光芒萬丈的感覺。
“看什麽?”雲铎再冷淡也受不了這樣直白的審視目光,開口問道。
“雲铎哥,”丫頭眨巴眨巴大眼睛,“你……是不是山裏的妖精變的啊?”
“噗——”前方的王二省一口氣沒憋住噴了出去,接着便和丫頭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空曠無人的小道上,一輛破舊的牛車緩緩前進,車上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和女子清冷的笑聲,另一個男子默默坐在一邊,眼睛看着漫天的霞光,嘴角卻悄悄勾起一個弧度……
長浥赫連府——
赫連長風最後一筆落下,那日在水中恍若洛神的美麗女子躍然紙上,美麗的容顏和優雅的曲線,還有那樣活潑動人的眼神,赫連長風萬分後悔當天沒有不顧一切得到那個女孩。
擡頭看着窗臺上正吐出新蕊的海棠花,想象着那個女子站在花旁與花相交映,赫連長風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三哥想什麽呢這麽開心?”一個穿着月白長袍的男子步入房間裏,剛好看見赫連長風的癡笑,不由覺得好笑,便一邊走過來一邊開口問道。
“呼雲,你來了。”赫連長風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可笑樣子,下意識地想要用袖子遮住剛剛完成的畫作,卻沒想到赫連呼雲早就發現了有異,一把搶過了那幅畫像。
“咦?”赫連呼雲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這女子……”
“不過是我在江邊遇見的一個魚娘子罷了。”赫連長風強裝淡定地解釋道。
“不是,”赫連呼雲搖搖頭,“我是說這女子怎麽這麽眼熟?”
“我看是天下美貌女子你都覺得眼熟吧!”赫連長風翻了個白眼,趁機拿回了畫作,仔細地收好。
赫連呼雲尴尬地笑了笑,道:“家主有事要講,找我們去議事堂。”
赫連長風聽了不慌不忙地換了外袍,又叫了侍女戴上發冠,才和赫連呼雲一同向外走去。
只有赫連呼雲還一路魂不守舍地想着剛剛那副畫像上的女子——那張臉自己怎麽可能忘記,大戰陣上那個人騎着戰馬俯視自己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但那張臉是不會露出這樣燦爛的笑容的啊……
天下竟有面貌如此相似,氣質卻全然不同你那個的人,有趣。
畢竟一個是名揚天下的堕天戰神神無心,一個只是不知名的魚娘子而已。
赫連呼雲搖搖頭不再多想,和赫連長風相攜而去,只留那副畫像被鎖在書房的某個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