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年後

第02章 五年後

九月，秋意漸濃。

太陽高懸，卻不覺得悶熱，昨夜的秋風瑟瑟，仿佛一夜之間步入深秋。

道路兩旁的樹木，枝葉枯黃，随着秋風陣陣，泛黃的樹葉紛紛揚揚落下，随風翩翩起舞。

滿地都是落葉，像是鋪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地毯。

池星瀾漫步在公園，時不時有落葉飄落在他的肩膀上，被他輕輕拂去。

他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層層疊疊的樹葉遮住了陽光，斑駁的光影透過陽光的縫隙，落在他的身上。

池星瀾深吸一口氣，萦繞在鼻息的是淡淡的青草香夾雜着樹葉腐敗的味道。

不知不覺，原來已經過去五年了。

*

秋天的夜晚來得早，挂在牆上的時鐘，指針才指向六點，天色已經變得暗沉。

池星瀾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

他并不是喜歡下廚，只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

梁霄不喜歡他按部就班的工作，更喜歡在無論什麽時候回家的時候，都能第一時間看見他。

池星瀾對此并沒有什麽意見，在他看來，與梁霄簽訂合約，也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工作而已。

冰箱裏面都是上好的食材，阿姨每天過來打掃衛生的時候都會帶來新鮮的食物。

他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梁霄都會滿足。

梁霄對他向來很好，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有時候池星瀾甚至會有一種錯覺，梁霄并不只是把他當作養在家裏的金絲雀。

更像是把他當作男朋友看待。

他時常會有這種錯覺。

如果沒有那份合約，他們跟普通的情侶沒有差別。

梁霄主外他主內。

他每天都會做好飯菜等梁霄回家。

他們相伴每個日出，也在日暮時擁吻。

梁霄從不對他說重話。

他們之間的關系像合約情侶，又像是沒有合約的情侶。

有時連他自己也無法分清。

他是在扮演着梁霄伴侶的身份，還是早已樂在其中。

如果，當時，他們在一起的初衷不是那一紙合約該多好。

他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又一一否定。

如果當時母親沒有重病，如果他不需要那筆手術費。

那麽，他和梁霄就會是兩條永遠不相交的平行線。

他和梁霄。

他們。

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池星瀾看着窗外的夜色，呼出一口氣，把心思一點一點收了回來，開始專心研究食譜。

梁霄不太能吃辣，更喜歡吃得清淡一些，他不喜歡吃香菜，不喜歡大蒜的味道，不喜歡苦瓜，不喜歡胡蘿蔔，不喜歡西芹。

池星瀾覺得，他不喜歡吃的食物甚至能寫一頁A4紙。

他很挑食。

冰箱裏也從不會出現這些他不愛吃的菜。

“先把鴨肉清洗幹淨……”

“不要焯水，直接下鍋用油煎一下……”

“倒入一瓶啤酒，沒過鴨肉……”

池星瀾跟随着視頻裏的教程，正在專心做菜的時候，兩條長而有勁的手臂從背後摟住了他。

“在做什麽？”

Alpha的聲音沉沉的，帶着淺淺的倦意，飄進他的耳朵。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邊，接着便是帶着濕潤的吻落下來，輕輕咬着他的耳垂上的軟肉。

池星瀾有些驚訝，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敏感的耳垂被包裹在溫熱濕潤的口腔，他微微一顫，聲音含糊地說着：“跟着網上的教程學做菜。”

梁霄用力圈住他的腰，把他抱得很緊。

看着那瑩白的耳肉被吮得通紅，心裏的空虛感似乎得到了滿足，梁霄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蹭了蹭。

感覺到梁霄的手在搞怪，池星瀾紅着臉小聲地斥了句：“別鬧。”

聞言，梁霄只好把臉抵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着手機裏的教程。

池星瀾心緒微亂，雖然一直盯着屏幕看，可他的注意力随着梁霄溫熱的指腹游移。

視頻很短，很快就看完了，可梁霄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意思。

池星瀾在他懷裏輕輕掙紮着，低聲哄道：“我還要做飯，最後一道菜了。”

梁霄沉默了下，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吮咬一口，抱着他溫存了許久才松開了懷抱。

在他走後，池星瀾獨自站着發呆了好一會。

他不明白，都這麽多年了。

梁霄對他好像有瘾一樣，在某些方面對他的熱情不但沒有減退，反而随着時間，日漸增長。

吃完飯，梁霄到書房處理工作，池星瀾給他端了一壺茶水，便沒再打擾。

他一向對梁霄的工作沒有興趣，也不喜歡待在他的書房。

他更喜歡到陽臺打理他最近養的花花草草。

九月，是桂花盛開的季節。

晚風徐徐，帶着一絲絲涼意，穿過窗戶，細碎的金色花瓣如雨一般落下，滿屋的桂花飄香。

池星瀾很喜歡桂花的味道，馥郁清甜卻又不張揚，像是一縷縷暗香在空氣中湧動，甜蜜芬芳。

喜歡到一種什麽程度呢？

是家裏的香薰，平時偶爾會噴一次的香水，甚至是沐浴露和洗衣液都會優先選擇桂花的味道。

池星瀾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黃色小花，捧在手心上輕輕嗅了一口。

香香甜甜的。

“這麽喜歡？”

身後忽然傳來Alpha的聲音，池星瀾下意識地回頭看，還未來得及，接着他便被從地上拽了起來牢牢抱在懷裏。

帶着水汽的身軀，濕熱的胸膛，占有欲的懷抱，屬于梁霄的氣息一點點纏了上來。

他被抱了滿懷，桂花的香味從梁霄的身上一點點将他纏繞。

池星瀾垂下眼眸，淡淡開口：“喜歡的。”

或許，喜歡的不只是桂花的味道。

他還記得小時候鄉下的院子裏有一棵桂花樹，每到秋天，桂花滿屋飄香。

哪怕很多年後，那棵桂花樹早已被人砍掉，但他每次回到那個院子時，總覺得一股桂花的味道萦繞在他的鼻息。

久久不能忘懷。

小時候，媽媽會經常給他做桂花糕，桂花羹，和所有用桂花做的小點心。

池星瀾看着手中的花瓣，臉上透露着懷念的神色。

梁霄沉默了下，忽而笑道：“家裏種了許多桂花樹，一大片的桂花，是你喜歡的模樣，要跟我回去看看嗎？”

池星瀾搖搖頭。

他知道梁霄說的“家裏”，是指他的本家。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梁霄偶爾會跟他提起要帶他回家這件事。

一開始或許是開玩笑的，但是随着時間流逝，這句話變得越來越認真。

讓他有時覺得，淪陷在這段感情裏的，或許不只是他一個人。

但他也會想，如果答應了梁霄要跟他一起回家，那麽，他是以什麽身份跟梁霄回家去見他的父母？

對方跟他根本不是一個階級的人，同時也需要家族繼承人，但他卻只是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Beta。

而且他還只是作為合約情人的身份跟在梁霄身邊五年。

無論怎樣，他好像都處在一個很尴尬的位置。

像梁霄這樣的身份，一個優質的Alpha，應該和一個門當戶對，同樣優質的Omega結合。

他也不是什麽手握灰姑娘劇本的男主角。

想到這裏，池星瀾的心情很低落。

Beta的受孕率極低，跟易孕的Omega無法相提并論。

他其實不怎麽喜歡孩子，在檢測Beta的性別之後，他就曾想過他這輩子或許沒有孩子的緣分。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或許會跟另外一位同是Beta性別的人度過平淡又普通的一生。

可梁霄的出現，改變了他人生的軌道。

他也曾幻想過會跟梁霄孕育他們的孩子。

他也曾妄想能和梁霄組建家庭。

可是，現實很骨感。

梁霄是個很重欲的人，這五年來，他們也有過無數次沒有做安全措施的時候。

可他終究是沒有緣分。

梁霄将他從地上抱起來，看見他微微落寞的神情，輕聲開口：“怎麽不高興了？”

池星瀾否認：“沒有不高興。”

他淡淡地笑了下，把所有小心思壓下，摟着梁霄的脖子，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

梁霄向來喜歡他主動。

這次也不例外。

卧室裏的桂花熏香，濃郁香甜，連被子和枕頭都沾染上了桂花的味道。

昏暗的光線中，隐隐約約能看見牆上有兩道身影交疊。

池星瀾喜歡關燈，喜歡在黑暗裏無所顧忌地釋放自己所有情緒。

可梁霄總喜歡打開床頭的小夜燈。

喜歡在他動情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臉。

喜歡看他難為情的羞臊，喜歡看他受不住時低聲求饒。

Alpha的劣根性，或許都是這樣。

池星瀾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他感覺梁霄似乎更興奮了。

小肚子一直很酸，一股刺痛感從小腹深處傳來。

“疼。”

“梁霄，我疼。”

梁霄安撫地吻去他的淚水，在他耳邊溫聲低哄。

十指緊扣，原本粉色圓潤的指尖因為用力繃緊而發白。

很快，酸痛的感覺被快感取代。

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流淌至全身，池星瀾雙眼失焦，蔓延至嘴邊的嗚咽再也抑制不住放出聲來。

房間裏陸陸續續傳來他的抽噎聲。

直到半夜，浴室的水聲才淅淅瀝瀝響起。

池星瀾趴在浴缸裏迷迷糊糊犯困，在梁霄擡起他的小腿時，他不滿地踹了一腳以示拒絕。

梁霄并不惱，握着他的小腿輕輕揉捏着。

除了在情事方面，他一直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就像在事後，會為他清洗，會給他按摩酸痛的肌肉。

池星瀾舒服地哼唧了幾聲，在他快要入睡的時候，梁霄再次擁住了他。

熱水的湧入，讓池星瀾瞬間驚醒過來。

他剛要推開梁霄的胸膛，被他用力握住了腰肢。

池星瀾悶哼一聲，蹙着眉頭，沙啞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你今天怎麽了？”

雖然平時梁霄也不當人，但今晚是想徹底不做人了嗎？

是因為易感期嗎？

好像也沒有。

那他是想要把自己弄死嗎？

梁霄輕輕舔舐着他紅腫的嘴唇，啞着聲線開口：“明天我要到S市出差，一個星期之後回來。”

池星瀾：“……”

怪不得今晚這麽瘋。

每次梁霄到外地出差，出發前一天晚上都像是要把出差的幾天補齊一樣。

見池星瀾沒有追問下去的欲望，梁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輕聲誘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

池星瀾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梁霄停下來，把他緊緊抱在懷裏，繼續哄道：“聽說S市的桂花糕盛名。”

池星瀾困極了，在他懷裏打着哈欠，嘟囔了句：“你就不能帶手信回來嗎？或者讓人送回來。”

梁霄遺憾地開口：“好吧。”

池星瀾一向不喜歡跟梁霄出差，也不喜歡跟他應酬各種酒局。

他不喜歡去梁霄的工作的地方，也很少陪他出席宴會。

圈子裏都知道梁霄身邊養着一只金絲雀，卻很少人有人知道是誰，他們覺得，那是上不臺面的東西，所以梁霄從不把人帶在身邊。

就像是某些有錢的Alpha總喜歡養只小寵物在身邊，易感期時沒有伴侶的陪伴也不至于太難過。

看着快要睡着的池星瀾，梁霄不甘地咬了一口他的充血的耳垂，微微傳來的刺痛感讓池星瀾再次清醒過來。

片刻後，浴缸裏再次揚起片片水花，浴缸裏的水不停地溢出外面，灑了一地的水。

等池星瀾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早已昏睡過去了。

整個卧室彌漫着一股香甜的桂花味道，比香薰那種人工合成品更香甜誘人。

餍足的Alpha聞着空氣裏被他信息素覆蓋的香味，滿足地嗅了一口。

池星瀾抱着被子，沉沉地睡着了。

梁霄從床頭櫃裏翻出一盒藥膏，仔細地給他塗抹着身上破皮的小傷口。

尤其是池星瀾的後頸，紅腫不堪，梁霄輕輕吻着他留下的齒印。

他坐在床邊盯着池星瀾恬靜的睡顏看了好一會。

*

次日中午。

秋日的暖陽溫和舒适，橘色的陽光将整個卧室曬得暖洋洋的。

微微秋風，桂花的暗香在空氣中湧動。

池星瀾睫毛輕顫，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緒放空。

渾身酸痛，疲憊的感覺讓他覺得整個身子都很沉，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在身上。

池星瀾抱着梁霄的枕頭，依戀地輕嗅了一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床頭櫃上放了一杯水，下面還壓着一張紙條：

[醒了給我打電話，午餐放在廚房裏熱着。]

池星瀾大口喝着水，他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身上傳來的各種疼痛讓他回想起昨晚的瘋狂。

他扶着腰小心地坐了起來，難以啓齒的地方傳來陣陣鈍痛。

就像是它還在裏面。

昨晚他睡着的時候，梁霄已經幫他清理過了，此時他渾身清爽，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草藥香，只是總有一股像是什麽東西還殘留在裏面的錯覺。

火辣的灼痛感中含着一絲絲涼意，他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對方給他抹藥的一幕。

一抹粉色迅速染紅了他的臉頰，池星瀾忍不住握拳錘了一下梁霄的枕頭。

最後還是扶着牆，一步步慢慢地來到浴室洗漱，看着鏡中的自己，他不禁低聲罵了一句：“瘋子！”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布滿了暧昧的吻痕，尤其是後頸那一塊，紅腫充血，池星瀾指尖輕輕觸碰着，甚至能摸到上面凹陷不平的齒印。

那是Omega腺體的地方，可是他是Beta，沒有腺體。

如果他是Omega的話，此時應該被梁霄做了臨時标記了吧。

池星瀾垂眸，抓起一旁的毛巾用力地擦拭着後頸處，直到布滿齒印的肌膚破皮滲着血絲。

幾乎病态的行為才緩緩停了下來，他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梁霄與他歡愛時總喜歡在他的身體上留下各種恩愛的痕跡，尤其是後頸那塊肌膚，在梁霄動情時，就像是Alpha對Omega的本能，會想要标記對方，哪怕他只是一個無法被标記，沒有腺體的Beta，可每一次後頸處的咬痕仿佛都在提醒他：

你只是一個Beta，應該安守本份。

你應該時刻記住自己的位置，不要幻想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

可他總會忘記。

總會陷入梁霄的溫柔陷阱之中，無法自拔。

忘記他們的第二性別。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梁霄在他心裏占據了大部分的位置。

不是作為與他簽訂合約雇主的身份。

而僅僅是他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