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白色的紗窗照進房間, 微微刺眼的光線擾人清夢。

池星瀾打了個哈欠，從床上爬了起來，拉開窗簾, 海風裹挾着潮濕和鹹腥的味道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便是無邊無盡的藍色海洋。

陽光灑落海面, 與海水泛起的陣陣漣漪交相輝映, 就像一片片金銀色的魚鱗, 美麗又神秘的一場視覺盛宴。

這裏是距離A市不遠的一個海邊小鎮。

離開的那天, 他只是帶着簡單的行李, 坐上了火車，漫無目的地從黃牛手裏買了一張票,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只是在經過這個小鎮的時候, 他忽然想去看看大海。

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 他習慣每天早起到海邊吹吹海風。

大海會讓他覺得整個人放松下來。

即使現在還是冬天, 海水冰冷，海風刮得臉又幹又疼, 但一大早還能看到許多村民和游客在趕海，很熱鬧。

沙灘上散落着許多小貝殼，偶爾還能看見小螃蟹在爬行。

海風很冷, 池星瀾在海邊逛了一會就離開了。

醫生有叮囑過他, 要注意保暖，當心感冒, 因為在孕期，有很多藥都不能吃。

小鎮的民風淳樸，街頭巷尾都能看見許多忙碌的身影, 這裏的本地人對外地人的态度很和善。也是因為如此, 池星瀾反而不舍得走了，在這裏待了快一個月。

自從那天從梁霄的公寓離開之後, 他的手機一直保持着關機的狀态，他主動斷聯，任何人都聯系不上他。

他也不知道最後梁霄有沒有答應溫冉的求婚，也不知道梁霄有沒有在找他。

就像醫生說的，他需要靜養，要時刻保持好心情。

所以住在小鎮的這段時間裏，他每天早睡早起，每天到海邊散散步，吹吹海風，吃飽就睡，睡醒就吃，生活過得無比惬意。

遠離世間喧嚣，讓他整個人都舒坦了。

大海會治愈一切傷痛。

所以，他偶爾會覺得，就算在小鎮裏生活一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鎮的醫療水平比較低，他需要到縣城去做産檢。

有時他也會無比慶幸自己是個Beta，而不是Omega，所以在孕期，他不需要Alpha的陪伴，也不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撫。

即使沒有梁霄，他也能帶着寶寶好好生活。

寶寶已經四個月了，今天是預約了醫生做産檢的日子。

吃完早餐，他就坐上了小鎮到縣城裏的公交車到了醫院。

早上起得比平時要早，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他有些精神不濟，坐在診室外面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池星瀾，到你了。”

聽到醫生的叫喚，池星瀾連忙起身，朝診室走去，他沒注意到身後有幾個人在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停下了腳步。

“找到了！”

“快通知boss！”

産檢需要做很多項的檢查，他早上來的，光是排隊也花了不少時間。

池星瀾在醫院的食堂随便吃了個午飯，等待檢查結果。

看着手裏的B超單，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寶寶的樣子，雖然也看不出來什麽模樣，他眼拙，只看到一團黑影。

醫生：“孩子很健康，沒什麽問題。”

池星瀾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這段時間吃好睡好，就是為了養胎。

醫生：“孩子的爸爸呢，有跟你一起來嗎？”

池星瀾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下，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梁霄的身影，他搖了搖頭：“孩子的爸爸死了。”

醫生：“？？？”

池星瀾微笑：“還是我親手埋的。”

醫生：“……”

看來又是家庭糾紛，醫生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嘆了聲。

現在的年輕人啊。

匆忙趕到的梁霄剛推開診室的大門，就聽到了池星瀾這句話，臉都黑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池星瀾回頭望去，恰好撞上梁霄的視線。

此時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梁霄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再次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梁霄這樣狼狽的模樣。

醫生見狀，調侃道：“這是孩子的爸爸？”

“是。”池星瀾還沒開口，梁霄就已經搶答，他也不好再否認。

醫生看了一眼池星瀾，笑道：“孩子他爸怎麽還複活了呢。”

池星瀾：“……”

他收回看向梁霄的視線，緊張地握着手裏的B超單。

梁霄站在他的身後，他能感覺到梁霄的視線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他很少會像現在這樣，在梁霄的身上感到壓迫感。

梁霄找到他的時間比他預想中要快了許多，他有刻意避開一些可以讓梁霄很容易查到他的方式。

但也想過，或許梁霄根本不在意他的離開，也不會想要來找他。

分開的一個月，是他對梁霄的一場豪賭。

說到底，他心裏還是有梁霄的，所以才會留給他機會。

而在此時此刻的重逢，他們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又好像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只剩下沉默。

梁霄用力地握着他的手陪他把所有檢查做完，期間他們甚至沒有交流，只有親昵的肢體接觸，像以前一樣把他摟在懷裏，護着他，不讓人群沖撞到他。

在他每次做完檢查出來的第一時間給他遞上一杯溫熱的水。

會心疼地看着他手臂上的針口和淤青。

其實在梁霄出現的那一刻，他有一種在玩躲貓貓被人發現的緊張感，也有一種與愛人重逢的喜悅，還有幾分想要逃避的心理。

甚至有一種微妙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幾種心情糅雜在一起，讓池星瀾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梁霄。

梁霄沒有主動開口，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做完檢查後，梁霄送他回家。

“你現在住在哪裏？”

這是他們重逢之後，梁霄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冷漠。

車廂很安靜，池星瀾的心卻不停地往下墜。

他有很多想問的，卻因為梁霄的态度，退避三舍。

所以現在他們到底算什麽？

池星瀾輕輕撫摸了下腹部，看向窗外的夜景。

早起的睡眠不足加上憂思過度，讓他很疲憊，沒有精力再應付梁霄。

他調整了一下位置，靠着車窗閉目養神。

明明車廂的空間狹小，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遠。

可偏偏，讓池星瀾覺得，他們之間仿佛橫着一座大山。

他們的距離，遙不可及。

梁霄有時刻留意他的狀況，看見他的臉色不好，立刻放緩了車速，讓他能好好休息。

紅綠燈的三十秒，梁霄終于找到機會，好好看看他。

一個月不見，他好像胖了些。

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腹部，梁霄的內心微微觸動，随即變得柔軟。

他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輕輕蓋在池星瀾的身上。

池星瀾這一覺睡了一個小時，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小鎮，車子停在海邊的公路上。

車子熄了火，車廂很暗。

黑夜之中，他看不清梁霄的表情。

池星瀾：“謝謝你送我回來，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掰了下門把手想要打開車門才發現車門落鎖了。

“為什麽要走？”

梁霄的嗓音低低的，沉沉的，帶着一股悲傷，聽起來分外難過。

池星瀾抱着他的外套，微微用力，聲音很輕：“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歡的Omega，我會自動自覺離開。”

梁霄：“可是，小池，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別人，從始至終，我喜歡的只有你。”

他的聲音委屈極了。

池星瀾愣了一下，轉過頭看向梁霄。

他從來沒有在梁霄嘴裏聽到這麽直白的話，不禁讓他有些錯愕。

梁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在向他表白嗎？

“你……在說什麽？”

梁霄想起池星瀾離開的那天晚上，眉眼中流露幾分悔恨之意。

“原本合約結束後，我已經準備好向你求婚。”

“戒指是我在五年前就已經準備好的。”

“氣球，鮮花，求婚的場地，都已經讓人安排好了。”

“我想着，等工作結束後，我就去接你。”

戒指，五年前……

池星瀾不敢置信地抿着唇，瞬間紅了眼圈。

“小池。”

“我好像很笨，一直在用錯誤的方式向你表達我的感情。”

“五年前，我對你一見鐘情，那時候我們萍水相逢，我又年輕氣盛，不管喜歡什麽，只會不擇手段留在身邊。”

“當時我還在想着怎麽把你留在身邊的時候，你主動聯系了我。”

“我便想着，可能這是唯一一次的機會，可以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所以我們的開始，便是錯的，也注定會有許多誤會。”

“是我沒有好好告訴你，五年前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這件事。”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太糟糕了，好像無論我怎麽解釋都很蒼白無力。”

“到後來，我便想着，等合約結束，我就向你求婚。”

“我在賭，五年了，你或許會有那麽一丁點喜歡我的可能性。”

池星瀾緩緩閉上雙眼，眼淚止不住，落得洶湧。

梁霄解開了他的安全帶，将他擁在懷裏。

一種失而複得的心情籠罩在他的心頭，愧疚和酸澀填滿了他整顆心髒。

那天他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回到家，滿心歡喜地想要跟池星瀾求婚，可是當他打開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失去池星瀾了。

那一瞬間，他從未感覺到這麽強烈的恐慌感。

他找遍了每一個房間，最後在卧室的床頭上發現池星瀾留下來的紙條，還有那張化驗單。

[梁霄，我約了醫生下午的手術，就當是提前送你的新婚賀禮。祝你和溫冉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失去池星瀾的巨大恐慌感差點讓他窒息。

等他緩和下來，要沖出門找池星瀾的時候，已經晚了。

池星瀾就這麽悄悄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怪不得前幾天的易感期，池星瀾總是不讓他碰。

怪不得這段時間總是嗜睡，整個人看起來狀态很差，連前幾個月的頻繁嘔吐都找到了緣由。

原來他懷孕了。

驚喜和自責接踵而來。

“對不起。”

“小池。”

“讓你受委屈了。”

這句話比任何話語都具有殺傷力。

池星瀾忍不住在他懷裏放聲哭泣。

因為他喜歡梁霄，也因為他們之間不對等的關系，他受了很多苦。

他擔驚受怕但又沉溺在梁霄的溫柔之中。

每每患得患失。

他從來不敢私自确定梁霄的愛意。

梁霄：“小池，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和你說過。”

池星瀾哽咽道：“什麽？”

梁霄捧着他的臉，輕輕擦去他的淚痕。

也是這時，他才看清楚梁霄布滿血絲的雙眼。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

原來這五年，受委屈的也不只是他一個人。

梁霄溫柔又虔誠地吻上他的唇角。

“無關性別，無關信息素。我愛你，從來沒有別人，只有你。”

池星瀾怔了怔，眼淚奪眶而出，這是他等了一個月想要聽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