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第06章 秘密
周六早上,教室裏大半個班的人都半死不活趴在桌上,很不習慣周末要起早。而等兩個小時後考完數學,經歷頭腦風暴後,剩下一小半也倒頭暴斃。
收卷時答題卡是從後往前傳的,單宇接過陶琢的三張答題卡,前後翻了一下,沉默片刻,然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卧槽。
陶琢眼疾手快捂住單宇的嘴:“你幹什麽!”
單宇:“嗚嗚嗚嗚嗚!”
陶琢把他放開,單宇深吸一口氣:“你他媽全寫了?”
“你不是看見了嗎?”
單宇故作誇張:“你不是說好和我去年級400做鄰居嗎!背着我偷偷刷題!卷吧,繼續卷!卷死!騙子!叛徒!”
“我哪有背着你,”陶琢給他逗樂了,踹單宇椅子讓他戲少點,“我都當着你面刷。”
這張周測卷子何濤出的有點難度,尤其是幾道大題,剛上高二的學生們還不習慣這種綜合性的大考,因此很不适應。
但所涉及的考點和題型嚴喻都幫他總結過,所以陶琢感覺考得比想象中好,起碼都能寫出點東西,拿多少分就另算了。
胖丁抱着文言文練習卷走進來:“行了行了,把你們那數學試卷都收一收,別哭喪着臉了,這周上語文。”
而胖丁在臺上講文言文助詞,學生們繼續在臺下用手機對數學答案,微信群聊得十分激烈。
陶琢也分出一只手刷屏幕,看見單宇給他發流淚貓貓頭,問下周能不能讓嚴老師也給他開開小竈。
陶琢打字:單老板終于有危機感了?
扭頭去看嚴喻。嚴喻又在偷偷寫卷子,神色平淡得仿佛剛才沒考過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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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很安靜,胖丁抓得又嚴,陶琢不敢明目張膽說小話,從草稿紙上扯了一長條,埋頭筆走龍蛇。
戳了戳嚴喻,嚴喻微微偏頭瞥他,陶琢把小紙團丢過去。
嚴喻展開,看見紙上一行秀麗的字:多謝嚴老師啦,是你教得好。
回應的是昨晚嚴喻說的“你學得很好”。
嚴喻沒說什麽,陶琢又撕了一張,丢過去:你都做出來了嗎?
嚴喻戳了一個點丢回去,陶琢知道這就是“是”的意思了。
陶琢聳肩,人和神還是有區別的。
正準備扯第三張小紙條,嚴喻自己主動丢過來一個:哪題不會?放學講。
陶琢笑起來。
忽然餘光瞟見嚴喻又撕了一張,不知道在寫什麽,好像很糾結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還是下定決心,高深莫測地丢過來。陶琢展開一看,潦草的一行誅心之言:下周考物理,電磁綜合。
陶琢心想一定要現在就告訴我麽!不能讓我開心兩天!但還是撕了一張丢回去:嚴老師能教我嗎?教我吧教我吧。
嚴喻垂眼看着那紙條半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把它疊成小方塊,順手收進筆袋裏。
中午單宇又拉着陶琢,還有班裏幾個平時玩得好的同學吃飯,一行人浩浩蕩蕩去吃窮人西餐薩莉亞。
單宇嘴上沒個把門的,一坐下就開始吹噓陶琢今天的數學答題卡戰績。
“卧槽陶哥!”霍超立刻大呼小叫,“陶哥牛x!”
陶琢服了,心想理科班男生這見人就喊x哥x神,相互吹捧的風氣也是沒誰了,說:“只是能寫的都寫了而已——我求你放過我鳝魚。”
周末店裏人多,上菜慢,男生們聚在一起掏出手機打游戲,單宇把陶琢也拽進來。
“陶老板走哪條路?”蘇越廷問。
他是五班的男班長,年級前十房産擁有者,學生會成員。
“都行。”陶琢謙虛地說。
“那你去打上單?譚棠要玩中路。”
“沒事你猥瑣就行了,”準備打發育路的單宇拍了拍陶琢肩膀,“我帶飛。”
然後十五分鐘後,嘴上說着要帶飛,實際上被對面射手連體加中野頻頻聯動抓得心态爆炸的單宇忽然發現,陶琢已經在上路帶穿,直接摸到敵方高地了。
單宇看着自己4打頭的評分,罵了聲草,酸溜溜地說:“你上單這麽牛x你平時就給我打輔助?”
陶琢安撫單宇情緒:“沒有,多虧你在下路挨打。你的意大利面來了,吃吧。”
“不行,再來一把,一雪前恥!”
陶琢又被抓過去,摁在沙發上開了一把游戲。
吃飯時閑聊學校裏的八卦,陶琢豎着耳朵聽,很快弄清楚整個高二誰喜歡誰,誰讨厭誰,誰和誰是競争對手,誰和誰談了又掰了又複合又掰。
陶琢正在吹涼他的法式焗蝸牛,掃了一眼:“哎?趙青桐呢?”
“去洗手間了,”譚棠說,“可能肚子不舒服吧。”
陶琢點點頭,沒放在心上。
單宇叉了兩個陶琢的法式焗蝸牛,在陶琢反應過來之前,光速吞到肚子裏。
陶琢佯怒:“總共就六個!還給我!”就和單宇在位置上打打鬧鬧。
為了安撫陶琢,單宇只好把自己盤子裏的雞翅撥給他:“還你還你,交換交換。”
十分鐘後,大概是因為吃了本不屬于他的蝸牛,單宇肚子疼,非要拉着陶琢去洗手間。
“……”陶琢,“活該,應得的。——你自己不能去嗎,幼兒園大班生?”
單宇點點頭,說:“我怕你吃我雞翅。”
陶琢服了,拗不過單宇,詢問店員洗手間在哪,和單宇一起晃過去。
然而兩人一起上了二樓,卻看見一個壯碩的黑影堵在衛生間門口。這家商場有年頭了,如今已然不景氣,沒幾家店鋪還開着,滿地都是玻璃碎片和垃圾,因此洗手間也幾乎沒人會來。
兩人有點奇怪,走近了一看,卻發現那是個疑似喝醉了的中年男人,正把趙青桐堵在門口不讓走,褲子褪到腳踝。
“幹什麽呢!”單宇立時喝道,“性騷擾是吧?”
男人吓了一跳,回頭大罵:“草,你他媽誰啊,關你屁事?”
單宇随手抄起一根廢棄鐵杆就往男人頭上招呼,男人原想仗勢欺人,不料學生看着比他還暴,趕緊提着褲子跑了,被單宇追出去十幾米遠。
趙青桐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腿一軟坐在地上。
陶琢顧不上單宇,趕緊蹲下來,摸出張紙巾遞過去,把趙青桐扶起來坐到一旁。
過了五分鐘,單宇氣喘籲籲回來了,說那男人跑得飛快,根本追不上,不知道攝像頭拍到臉沒有。
“攝像頭是壞的。”陶琢提醒道。
單宇又罵了聲草。
“沒事吧?沒對你動手動腳吧?”陶琢低下頭,轉而安撫趙青桐。
在趙青桐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兩人弄明白事情經過,是她來上洗手間,這個男的一直守在門口,一看到女孩出來,就脫了褲子給她看。
“不怕,”陶琢又摸了一張紙巾遞給趙青桐,想了想說,“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就踹他,踹沒了他就沒得露了,做這種善事能積德。”
趙青桐拿着紙巾擦了會兒眼淚,聽到這話,撲哧一聲笑出來。
陶琢也笑:“好了不哭了,不值當。”
等趙青桐平複心情,陶琢帶着她回餐廳。陶琢低頭專心吃單宇撥來的雞翅,忽然發現趙青桐端了兩杯奶茶到自己和單宇面前。
陶琢擡頭,一個問號茫然地冒出來,他還沒問出口,旁邊的霍超孫億鳴等等賤人已經開始起哄:“噢——點奶茶噢——為什麽只有他倆的份?”
單宇立刻罵了句滾,想讓好兄弟閉嘴,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料趙青桐卻主動說出實情。
“草,哪個沒長眼的,人呢,上周剛在健身房練的拳擊!”孫億鳴頓時怒了,撸了袖子站起來,準備找人打架。
蘇越廷無語,把他拽回來:“人早走遠了。——下次青桐記得別落單。行了你,坐下!別曬你那二兩肉了,在外頭打架進局子我可兜不了!”
蘇越廷雖然是好學生,但極其護短,經常幫同學打掩護。每次給單宇通報宿管行蹤的就是他,江湖人稱蘇媽媽。
趙青桐點點頭,又對單宇和陶琢說:“謝謝啊。”兩人紛紛說沒事。
過了一會兒,趙青桐忽然起身,和一旁的譚棠挪了個位置,讓譚棠挨着夏辛禾坐,自己則換到單宇和陶琢這張桌子上來。
飯後短住生回家,長住生回學校,幾個長住生把充電寶丢進單宇書包,求他帶回家去充電,十幾個塞得滿滿當當,單宇差點沒拎動。
“我說你們小心點,上周放在講臺充電,差點被咱們大斌老師發現了,幸好班長反應快。”單宇苦着臉說。
衆人在飯店門口告別,蘇越廷也是長住生,問陶琢要不要一起走,陶琢還有事,于是和蘇越廷分開。
陶琢又去了趟超市,買了新的沐浴露,防蟲地漏,一些零食,還有五花八門各種品牌的一大袋子蟑螂藥——陶琢是真怕蟲,節肢動物對他來說比鬼還吓人,看到就渾身難受,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消除508的所有安全隐患。
買完東西拎着袋子往學校走,上了天橋,又是漫天燦爛金紅的火燒雲。陶琢心情不錯,靠着欄杆站住,打算吹吹南城晚風再回校。
一中門口的天橋橫跨十字路口,傍晚時車水馬龍,車燈、廣告牌、晚霞和金燦燦的太陽,共同将世界染成彩色。
陶琢正趴在欄杆上發呆,目光漫游,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陶琢定睛一看,确定那是嚴喻。
一中附近有醫院,嚴喻就是從醫院出來的,一個人。可嚴喻去醫院做什麽?
嚴喻上了天橋,垂着眼往學校的方向走,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轉頭看是陶琢快步追過來。
手裏又拎着兩大袋子東西,嚴喻有時會想他怎麽能買那麽多。
嚴喻垂眸看了片刻,自然伸出手,陶琢愣了愣,笑着把袋子分給他一個。
“你去哪了?”陶琢問,“吃飯嗎?”
嚴喻掃了他一眼,片刻後平靜道:“上周說一起吃。”
“……”陶琢心虛,“我忘了,晚上一起吧。”
“去買了點東西。”嚴喻點頭,同時道。
陶琢聽出嚴喻不想說,所以也不追問,只是和嚴喻一人拎着一個大塑料袋,在燃燒的晚霞中一前一後朝學校走。
兩人都穿着校服,斜陽把少年人的影子在天橋上拉得很長很長,一個穩重,一個輕快。
晚上陶琢帶嚴喻去吃了上次和單宇去的那家日料店,坐下來才發現忘記問嚴喻習不習慣吃生食,嚴喻只是搖搖頭說沒事。嚴喻真的什麽都吃,不像他金貴又挑剔,很好,陶琢想,好養活。
回到宿舍,陶琢開始研究他那一大袋子蟑螂藥,挑了幾個網上說效果最好的,蹲在宿舍角落擺弄。
撕包裝時,忽覺脖子上一涼,仿佛有什麽毛毛的東西落在身上,比如蟑螂須須。
陶琢哇地一聲彈射起來,竄出去幾米遠,回頭發現是嚴喻路過,見他蹲在這裏,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後沒忍住,一肚子壞水地朝他背後吹氣。
陶琢找回自己飛走的魂:“喻哥你幹嘛,吓死我了!”
嚴喻面無表情:“吓你。”
“……”陶琢:“我真服了……”
嚴喻伸手,示意陶琢把蟑螂藥給他:“不是那樣用的,我來吧。”
這一出弄得陶琢蟑螂PTSD又犯了,抱着浴巾和沐浴露不敢進浴室。嚴喻戴着耳機靠在陽臺上看題,半天沒聽見水聲,走進來冷冰冰地說:“還要我幫你洗?”
陶琢知道嚴喻還在排隊,再拖下去沒熱水了,于是深吸一口氣,大義凜然進了浴室。
蘇越廷敲508的門,問陶琢去不去510打游戲。
下午吃完飯陶琢就被拉進了他們的小群,叫清北別想得到我,幾個人經常在裏面扯淡對答案抄作業,就是群名着實有點不吉利。
中午沒打過瘾,單宇約了晚上繼續,非得拽上陶琢,陶琢只好答應。
陶琢說好,拿上充電線和手機,正要出門,看見嚴喻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
嚴喻穿了件黑色短袖,衣服沾了水,濕漉漉貼在身上,勾勒出胸膛和小腹的肌肉輪廓。估計是被熱氣熏的,心情有些不爽,耷着的眼皮顯出幾分恹恹的冷意。
陶琢頓了頓,說:“喻哥我去510打游戲了。”
嚴喻聞言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去打游戲和我報備幹什麽?
陶琢心想也是,于是掩上門,轉進了510。
510只有蘇越廷和另一個長住生,蘇越廷讓陶琢坐在自己床上,在群裏聯麥。
打了幾盤,單宇開始和蘇越廷相互指責,都認為是對方前期把節奏帶崩了。
“行了別吵了,”陶琢頭大,“那我來打野。”
陶琢打野很兇,意識好,發育快,神出鬼沒,抓了幾次就把對面中路抓破防,大搖大擺進對面野區,經濟遙遙領先。
有一把排了兩個路人不肯讓位置,陶琢又回去給單宇打輔助,摸了條泥鳅,跟在單宇身邊晃。
那兩個路人沒關麥,三人忽然聽見一句:“這泥鳅怎麽鬼鬼祟祟的?偷感好重。”
就見陶琢的泥鳅搖着尾巴,慢悠悠晃進了草叢,蹲在裏面不出聲,等對面中單倒黴無比地經過,果斷閃上去開了個漂亮的團。
“不是,”單宇嘆服,“你小子五項全能啊?你怎麽學習又好又會打游戲?你一天有48小時?”
陶琢心想那是因為他沒人管,逢年過節總被丢在一旁,沒事幹,也沒有朋友,只能一個人打游戲。
陶琢摘下耳機,發現已經淩晨一點多,蘇越廷的舍友要睡覺了,于是和班長道別,走回508。
陶琢推斷這個點嚴喻已經睡了,輕手輕腳推門,一進去卻發現燈還亮着,嚴喻正靠在床頭翻物理筆記。聽見聲音眼皮一動,擡眸掃了陶琢一眼,視線又落回筆記上。
“還沒睡啊。”陶琢說,嚴喻只是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陶琢刷牙洗臉,爬上上鋪,剛抖開被子,看見嚴喻起身去關燈。
不知道為什麽,陶琢覺得嚴喻應該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