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南音上網查過省裏發布競賽的通知時間，差不多兩個月前就已經有消息了，但是經過審核備案，确定流程，逐級下發等等一套連，班級最終收到消息就是半個月前。
不過這種情況不少見，今晚通知明天行程是常态。每層下來都會把時間提前一點，南音之前聽學長說過，某次通知是下午六點發的，結果上面要求的東西下午四點截止，充分可見學校的流程有時也相當不靠譜。
總之一隊人緊鑼密鼓，連日趕進度，終于在截止的前一周上傳了最終版本。
結果還沒出來，但是不妨礙先慶祝一下，就慶祝大家終于完工。
臨近期末周，考慮到大家的忙碌程度，沒有選位置太遠的店，就定在了學校後門附近的小吃街上。
這條街晚上是有名的夜市，從五點多開始，人就陸續增加。
出門前南音家裏打來電話，耽誤了一會兒，劉學長他們到得早，已經坐好了。
肖航：“看着吧，再有半小時，這一準兒坐滿了。”
淼淼把菜單遞過來：“我們點了一些，讓他先烤着，你們看看吃什麽。”
南音掃了一眼，好巧不巧，就是他們兩個宿舍前不久合吃的那家。
不過這家也确實是整個大學城的必吃點，夜市頂梁柱一般的存在，過來打卡的人每天都很多。
南音說了句“我都行”，然後就把菜單給了閃哥。
南音是真的都行，但并非胃口好不挑食的行，相反，他非常挑食。燒烤裏沒有他主動想吃的東西，多人聚餐也很容易點到他的忌口。因為挑過頭所以點什麽都一樣，都平等地只嘗一口或者不吃。
菜上得很快，為了應景，閃哥還要了一打啤酒。
一群學生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還是學校裏的東西，哪個食堂最好吃，最近一場考試的時間，前幾天運動場夜跑出的事，大家各自輔導員的傻叉程度……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劉學長下學期要進實驗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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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淼淼滿眼都是羨慕。
“你們也快分畢設導師了吧，你最近就聯系他吧。”劉學長說完，又看向南音，“你們呢，都定好了嗎？”
南音選了系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已經發過郵件詢問對方的意見了，閃哥則挑了個校領導，因為領導本身很忙，事少，不會耽誤他後面出去實習。
肖航：“本科生畢業還好，年年說要卡人，最後也都放了。重心不在咱們這邊。”
又吃了一會兒，淼淼忽然開口：“我聽說，老師更傾向于要将來讀本校研的，這樣碩士也能一直帶。”
劉學長點點頭，見她神色有異，便問：“你不打算讀研？”
淼淼垂眸：“我父母想讓我直接就業，或者要考就考回家裏那邊。”
她家到這兩千多公裏。
從校園生活談到未來，就像抽掉池塘的水，那些根基厚的植物會高高地伸出來，飄浮的水生生物掙紮尋求生存空間，而那些掩在靜谧波紋之下的，破敗不堪的石壁與污泥，就會露出它本來的樣貌。
氣氛變得有些低迷。
“自己決定發展方向無非就是确定喜好和想法，确定能得到的資源支持，然後分析規劃，權衡利弊。”南音道，“但這些都不是今天必須要定的，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去想。”
南音讀法學就是家裏選的，碩士申請出國，讀經濟學或者金融，最後回來進公司幫忙，這也是他既定的路線。
但他并不想進公司。他沒聽家裏的安排參加了高考，入學以後也在有意減少聯系。
他還在思考他的将來。
閃哥附和：“就是啊，現在換專業還來得及呢！姐你別這樣，顯得我們太擺了。”
這會兒剛好是夕陽落下的最後時刻，地平線處金黃一片，與頭頂深藍的天空交接處呈現暈染開的橘粉色，行人、樹木、矗立的電線杆、連片的小吃攤、遠處的車道都成了落日下的剪影。
周圍不少人在拿手機拍照，淼淼也望了一會兒，随後笑了下，拿了串玉米邊啃邊說：“我知道，吃吧吃吧。”
當下大家都在茫然的前行，所幸還有沿途的風情，尚能燃起對生活的熱情。
人多時情緒去得很快，悵然一掃而光。
晚上人流量逐漸增大，燒烤店裏也坐滿了，外面同時架了幾個烤爐，滋滋冒着煙。屋裏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南音簡單吃了一些就放下筷子，撐着下巴四處看，忽然見斜前方坐的幾個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他剛這麽想，那人就也感受到似的轉了過來。
對視了幾秒鐘，南音才想起這人是誰。
之前歌手比賽時，想找他麻煩，結果被保安趕出去的雞冠頭！
雞冠頭顯然也記得他，從整個人在桌上塌成一團的姿勢慢慢直起腰，眼神狠了起來。
雞冠頭的同桌注意到他反常的舉動，一桌造型奇特的人同時抻着脖子看過來，好幾個還轉圈擰着身子，像動物參觀人。
南音漠然地轉過頭。
他表現的十分平靜，大家還在聊着，所幸沒人注意。
吃完以後淼淼又單獨打包了一份烤串和炒粉，說是幫人帶。幾人出了門，肖航說自己知道這邊有家很好喝的酸梅湯，既消食又解暑，要請大家喝。
劉學長稱有事先走了，剩下三個人跟着他穿越擁擠的人流，拐到了後方的居民區。
淼淼看了看手機，問：“還沒到嗎？”
肖航辨認着周圍長相差不多的樓房：“不遠。”
淼淼：“我約人了，她從師大那邊過來，買完我好出去等她。”
肖航：“快了快了，馬上就到。”
南音無所謂，但閃哥吃飯時配的是碳酸飲料，現在胃裏快冒火了，急需點解膩的，便也快步走到了前面。
老舊小區的道路很窄，入口地面被爐子熏得黑黢黢的，幾個垃圾桶堆滿了竹簽和紙盒，四處殘留着小吃街另一面的污染痕跡。
肖航所謂的“酸梅湯”是個老奶奶自己擺的，大概是交不起前面的攤位費，就獨自在樓下悄悄賣。份數不多，但玻璃瓶和泡沫箱看起來都很幹淨。
淼淼一個人買了三瓶，買完以後看了眼手機，叫道：“他們來了，我先走哈！”
閃哥急不可耐，啓了一瓶就噸噸噸喝完，又開第二瓶，才發現自己手腕上還系着淼淼打包的飯，而她人已經沒影了。
“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去找她。”
南音擺手：“在這等你。”
眨眼間三個人都走了，只剩下南音和肖航。
“給。”肖航遞過來一瓶酸梅湯。
“我不喝。”
南音因為沒想喝，還特意站得離攤位遠一些，但現在就兩個人，這個舉動就不适用了。
“拿着吧，我買都買了。”肖航忽然上前一步，開玩笑一般抓過他的手塞進來，“原本就說我請你們喝，結果一個兩個跑得比兔子還快，就剩你了，可別辜負我初衷啊。”
皮膚接觸，南音僵了一瞬，瓶子已經到手裏了，不好再拒絕：“謝謝。”
肖航擠眉弄眼：“這地方純靠口口相傳，我輕易都不帶人來，很好喝的。”
确實純小本生意，剛八點多，奶奶就把泡沫箱放回板車上，收攤了。
南音找了個靠牆的位置等待，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不是，人呢？”
“就是這！我看見往這邊來了。”
……
拐角處有人露出了頭。
是雞冠頭和他那一夥朋友。
南音掃了一圈。
對面也在人流裏擠散了，來的人比南音方才在桌上看到的少，算上雞冠頭只有三個。
“跑得挺快啊，差點沒跟上。”雞冠頭穿了件綜黃色的花襯衫，這個配色放在身上，顯得更像雞了。
他上前，堵住了兩人的路。
肖航察覺出不對，問南音：“你認識的？”
南音搖頭：“不算。”随後他問，“有事嗎？”
雞冠頭重複了一遍：“有事嗎，嗤。”他嗤笑一聲，“你把老子趕出去的事，還沒算完呢。”
南音眉頭輕蹙：“你們不是被保衛處趕走的嗎？”
肖航忙開口道：“兄弟，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雞冠頭指向南音高聲道：“呸，什麽誤會？你問問是不是他沒事找事，害我丢那麽大人？”
南音反駁：“是你先踩我，也是你先動手的。”
他态度坦蕩，擲地有聲，配上那張端正的臉，怎麽看都是正義的一方。
雞冠頭氣不打一出來，開始用污言穢語罵人。
“學長。”南音出聲提醒，“你去找淼淼他們吧，這我一個人就…”
“那怎麽行！我怎麽能扔下你不管？”肖航登時急了，他又對雞冠頭道，“這樣吧，不知道你們怎麽找到這的，但既然都來了，那咱們就心平氣和談一談。”
雞冠頭笑了一聲：“行啊。”他沖南音的方向努嘴，“他給我道歉求饒，讓我滿意就行了。”
大概是他身後的人通知了其餘人，說話間，他們又來了三個，這回人到齊了。
南音觀察了一下地形，這地面的石板都磨得差不多了，邊緣露出泥土路來。
看着摔人不夠疼啊。
南音活動了一下手腕。
肖航見不能善了，當即有點急，沖南音問：“你到底幹嘛了？你說好端端惹他們幹什麽？”
南音這才分給他一點眼神。
“你先走。”
肖航：“這時候扔下你，我成什麽人…”
“你在這只會影響我。”南音的耐心終于告罄，直接了當道，但他還是委婉了一點，在出口之前，把“拖累”換成了“影響”。
“本來就和你沒關系，謝謝你願意留在這，但是不用。”
肖航還想說話，雞冠頭見兩人又在無視他，大吼一聲，直接揮着拳頭沖了上來。
肖航吓得大叫一聲，一躬腰，狼狽躲了過去，那拳頭就到了南音面前。
南音下半身站定，擡手握住，用手臂巧勁化解攻擊，将人拉到背後，再次用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姿勢，動作幹脆利落。
只不過這次他向前一用力，把雞冠頭直接推了出去。
“我艹，你他媽……”雞冠頭踉跄幾步，起身就要回手。
南音再次格擋，然而雞冠頭某個同伴不知從哪撿來石頭，這人似乎是被拉來湊數的，沒打過架，此時連雞冠頭也不顧了，閉着眼睛就朝這邊砸。
南音皺眉躲開，不料另一個人舉着棍子，直逼到了近前。
肖航已經躲到他身後了：“小心！”
“轟——”
就在這時，機車的轟鳴聲響起，一輛摩托車從小巷另一頭疾馳而來，在幾人跟前險險剎車急停。
車主擡手一扔，頭盔直接砸到了舉棍子的人身上，随後他一個漂亮的掃腿從車上下來，幾步走近拎起雞冠頭的衣領，甩出了三米遠。
雞冠頭瞪大眼睛：“是你！？？”
梁臣遠臉黑得要命，皺眉抿唇，下颚和脖頸的線條緊繃，英俊裏透着殺氣，活像讨債的。
他擡起下巴，冷聲道：“是你啊。”
兩人對峙一會兒，顯然梁臣遠氣勢和動作全面勝出，雞冠頭回頭看看自己面面相觑的幾個朋友，當機立斷更換路線，直接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我要報/警。”他說，“你們打人！”
梁臣遠人高馬大，相當有安全感，有他站在前面，肖航再次湊了過來，開始審問：“我們打人？我們來買東西的！倒是你們，來這幹嘛？”
雞冠頭的一個朋友指向南音：“我們跟着他過來的。”
肖航：“你們什麽時候，在哪跟的？”
“就是燒烤店，不信你問他！”
“這麽早？”肖航震驚，“難怪剛才沒出來，合着都怪我選這地方太偏，給你們可乘之機了？”
“不。”南音打斷他，“你幫我省事了，不然我還要單獨找個沒人的地方，讓他們出來。”
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随後走到雞冠頭跟前伸出手，屏幕差點怼上後者的臉。
“不是要報/警嗎？”南音居高臨下，俏麗的臉上混着冷漠和不屑，像只傲慢的小孔雀，“這是最近的派/出/所電話，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