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再次睜眼的時候,楚惕清最先聞到了稍濃的海棠花清香,緊接着,入目滿眼皆為綠白,他揉了揉額角單手從地上撐了起來,對眼前的環境有詫異又似乎有些并不意外的感覺,想來是因為身處現代社會,穿越題材小說數不勝數的原因……

前幾天某APP還推送一則新聞:一女子見到外星人,直言自己穿越了…………。

他誤觸,又不怎麽感興趣的從這則奇葩新聞中點了出來。

只是,袖子過寬,他實在有些不習慣,他向來比較喜歡窄袖,看起來會比較爽快些。

楚惕清轉了轉身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是……?

白海棠織成漫天的花海,空氣中沒有一絲風的湧動,偶爾枝頭有大朵花微微掉落,他是喜歡聞香的,

卻不喜歡長久的去嗅稍濃的香。

他翻了翻身上,全身上下就只有左腕上的一個瑩白色镯子在光影裏泛着亮色,被他一注視,似乎光芒更閃了些,除此之外,他身上再無其它。

他的表情有一絲呆滞,不能吧?原主不能是個一毛不拔的窮小子吧?他也不會看玉,但從原主全身的清爽程度來看,他覺得原主的家境并非那麽窮困潦倒,起碼不至于是個乞丐………

他分神的想着:乞丐其實也是不錯的………當代青年什麽不能幹?反正臉面這種東西,要不要罷………!

心裏想着,他就往前走了幾步,前面白海棠樹的葉子似乎折了折,随着他的步伐隐隐向兩旁開出來一條一人可行的小路,

我去!!!

楚惕清心想:這還是個什麽修仙世界?!!

好!

真是刺激……

他想着,學着以前看過的小說開始動起來,什麽:凝聚全身念力,用意念使出法力,嘗試了一小會兒……楚惕清面無表情的睜開眼,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來,

我真是有病。

随着小道越走,林間似乎起了些風來,吹的他的袖子不住的飛,甚至是脖子還有些冷,楚惕清總覺得自己其實走了很久很久了,他想走回頭路,想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然而一回頭,後方的小道依然在,只不過一眼望去,他的心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而言之,他此時很想相信心裏下意識的感覺,因此他只能往前走,在寒風裏,楚惕清總有種自己要被凍成一塊冰雕的錯覺,他伸手碰了碰林立的海棠花,在指尖觸碰到花蕊的時候,場景忽然開始變幻,好像就在那一剎那間,四季輪轉了不知道多少回,眼前閃過的場景快的讓他抓不住,只有那四季的感覺最後全都沖到了他的身體裏,

春日初一場雨,一場寒風,他踏上青色的草地,尚未來得及做什麽,烈日當空,熱意從皮囊身處外延,但這場盛夏沒有稍寒的大雨,楚惕清只覺得渾身皮肉被烤的難受,又一瞬息之間,秋日落葉堆積,他好像聽到了滾滾的流水聲,最終彙于他的胸口處,整具身體悶悶地,又脹脹的,他覺得自己此時一定像是一具被泡發過後的活屍,但很快,他整個認知裏就只剩下冷了,冷,他仿佛穿着單薄的草鞋走在冰原上般,入目荒蕪,那一剎那,與痛苦的冷意相纏繞的,似乎還有一種源于心底的情緒———孤獨。

寂寞。

然後便又是一輪,楚惕清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場折磨才停下來的,只知道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身邊再沒有海棠香,他睜開眼,室內昏暗燈火搖搖晃晃,這次他沒有着急動,而是目光迷茫地望着屋頂,室內有些過于暗了,讓他以為自己在什麽昏暗的刑堂暗室一樣,總歸不會是什麽光明亮麗的好地方。

他呼吸有些重,心裏泛起濃烈的難過,

那一刻,他忽然不想要什麽有趣與生動了,他寧願生活過的平淡一點兒,

否則他為什麽穿個越,要來受此酷刑。

要他從身到心,都扛過不知道多少輪殘酷的折磨。

明明別人的穿越,都有那樣美好的機緣,縱然沒有,也是一個人江湖闖蕩,不能如他一般,勞心勞力,疲憊不堪。

他就那樣一個人躺着,躺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才收拾好心情坐了起來,這次他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裏衣,他下了床,有些賭氣的把暖爐的燒着的炭給蓋滅,很快,屋內就冷了下來,他又走到窗前,從半開的縫隙裏往外看,

才知道原來天已經這般黑了,他去把窗戶開的大了一些,探着頭想去看外面的星星和月亮,只可惜從他這裏什麽都看不到,他便只能去平視前方深綠的樹木,最後拖了一個木椅撐在窗邊就睡着了。

期間被凍醒過幾回,他随手扯了一件衣服胡亂蓋住要緊部位,便又沉沉睡了。但他的夢裏是一片不見底的黑暗。

直到第二日早晨,他被一聲驚叫給吵醒,楚惕清皺了皺眉,然後睜開眼慢慢的對焦,因為一晚睡得并不好,加之之前的折磨,他的臉色很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一雙瞳孔裏都是黯淡,

他視線逐漸浮現出一個身影修長的年輕人,那人連忙扶着他,卻被他身上的溫度吓得收回了手,楚惕清不解的看着他,因為還沒完全清醒,所以心裏不是很開心,

我是什麽髒東西嗎?要你這麽躲!

那年輕人很快反映過來,他皺着眉伸手,從手裏飛出一只很好看的小鳥,順着楚惕清趴着的窗戶飛了出去,緊接着青年很快地扶住了楚惕清的胳膊,嘴唇動了動:“二師兄,我先扶你去床上躺着”

楚惕清由着他扶,他此刻心裏厭倦的很,青年給他蓋上被子後,沉默了一下,說:“師兄還記得我是誰嗎?”

楚惕清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看着他,青年嘆息一聲:“大師兄說,師兄渡劫失敗,記憶全失,功力全失,竟原來是真的。”

他在床邊坐下,一只手為楚惕清理了理頭發,另一只手從掌中飛出來什麽,楚惕清只見淡藍色的一陣光閃過,立馬便覺得身上清爽了許多,這讓他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唇角也微微扯出來一抹笑來,

這笑卻讓青年呆了一下,他是師父在外收的徒弟,直到師父大化之後才來的山門,與楚惕清只有過幾面之緣,他來的第三天楚惕清就去閉關了,對于楚惕清這位二師兄,他其實只在旁人的言論裏聽過他的為人,

此刻,楚惕清唇角挂着淺淡的笑意,讓他心軟了十分,他說:“二師兄,我叫盧斯,是你的小師弟,柯姐姐說師兄現在心裏可能會很難過,這不是師兄的本意。”

他想了想,說:“修為可以再修,師兄卻只有一個,诶……師兄?”

楚惕清有氣無力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自己坐了起來,他暫時不想聽大道理,也知道自己暫時有些過于抑郁了,不過方才他終于想通了,為什麽自己現在脾氣這麽暴躁以至于什麽提不起興趣,還很不開心,

因為………他是人啊!!!

他觸碰到身上的熱度,讓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在窗邊趴了一晚上發熱了,肚子裏也有奇異的感覺,楚惕清覺得要是自己沒猜錯,他的肚子是餓了。

盧斯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二師兄?”

楚惕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随和一點,他控制住想發脾氣的心情,對着盧斯說:“師弟,有吃的嗎?”

盧斯“啊”了一聲,眼睛眨了幾下,在楚惕清眉頭皺起來的時候才反映過來,他下意識的去看暖爐,眼裏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楚惕清:?

他輕柔地笑了笑:“師兄等等,我等修仙之人早已辟谷,只有小師兄那裏還有膳房,師兄等我一下,我去那裏看看”說完他站起來,用靈力把屋子裏烘的暖了一些,順手帶走了爐子裏的東西。

楚惕清暫時也顧不上那些,只想先把身體弄好,然後吃點東西,但他沒等來盧斯,就聽見門外似有吵鬧聲,他無奈地走了過去打開了門,白日裏的景色比夜裏要好太多,起碼明媚的景色,呼吸到的新鮮空氣,着實都讓他覺得神清氣爽,故而抛開身上酸軟不談,楚惕清覺得心情好了很多,他一腳踏出了屋子,看見遠處探着幾顆腦袋正往這裏張望,他一招手,那些人反而如同驚弓之鳥全都跑遠了。

楚惕清:………………。

“楚師兄!”

他轉過頭去,卻見一位少女款款而來,人未至,身上的花香已入鼻,縱然他鼻子有些不通也能聞到,他仔細看了眼女子,然後把視線定在她頭上的花環處,

女子笑盈盈地走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花環,彎着一雙眼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也不等楚惕清反映過來,她就伸手在楚惕清身上隔空點了點,那要命的酸軟果然好了許多,楚惕清把視線放在她手中的籃子裏,裏面赫然放着幾顆野果,

她解釋道:“山裏少飯食,星纖覺得惕清師兄可能會餓,所以找了些野果子,師兄不要嫌棄!”

哪能嫌棄,他求之不得,楚惕清和人一同走進門裏,還貼心的把椅子擦了擦才給柯星纖坐,女子感嘆:“師兄還是這般體貼!”

楚惕清手一頓,緊接着又心安理得起來,他非原主,其實并不知道原主的作風是什麽樣子,但盧斯說他渡劫失敗,已然失憶,既然失憶,那麽失憶之後任何舉動都情有可原。

全賴失憶。

他坐在另一旁,想伸手給柯星纖倒杯水喝,一提卻發現水壺裏根本沒有水,他只能放下,柯星纖卻将壺托起,靈力緩緩蕩開,她将水倒入杯子裏,遞給了楚惕清:“師兄喝水”

楚惕清道了聲謝,然後接過,潤了潤自己已經起皮的嘴唇。

柯星纖把果籃放到楚惕清的手邊,又憑空取出一小罐藥來,緊接着又拿起一個杯子将藥物倒入,混在水裏攪拌起來,最後推到楚惕清的眼前“師兄,先喝藥吧!”

喝藥……他遲疑地看了一眼透黑的東西,想到自己以前吃的中藥……………不會是那種味道吧,

他伸手拿起來,不燙,水溫正好,又一手探了個果子,與藥物一同放在唇邊,皺着眉先試探性的抿了一口藥,那一口,苦的他差點把小果子握碎,

直到吃了一口果子才好一點,這樣喝一口緩一下,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将藥喝完,柯星纖就安靜的坐在他旁邊溫柔地注視着他,一點兒也沒有着急的樣子,

楚惕清有些不好意思,他喝完藥後,柯星纖還順手用靈力幫着清理了杯子,

他看着少女認真的神色,忽然覺得身體好像一輕,他伸手碰了碰額頭,好像已經沒有那麽燙了,這個藥,竟然見效如此之快!!

不過因為是修仙世界,很快他就不那麽驚訝了。

柯星纖又拿了些瓶子出來,還給他列了一張單子,上面寫滿了喝藥的時間,楚惕清拿到手裏看了眼,笑了笑:“想不到師妹的字竟如此俊朗”,

柯星纖擺藥的手一頓,片刻後唇角才彎了彎,楚惕清:“是我叫錯了嗎?”

“沒有,只是星纖很久沒有聽到這一句師妹了,有些開心罷了”她擺好藥後,就撐着下颌眼睛認真的看着楚惕清,“師兄渡劫失敗,肯定不記得星纖了吧!不如我給師兄講講我們無度山吧~”

無度。

相傳很久以前,世間并無修士,也無妖鬼精怪,那時人間尚是人皇統治,千年之間,朝代更疊,一輪複一輪。

那時人類的生命也很短,後來突然有一天,天穹上忽然裂開了一道大縫,連帶着閃電霹靂,蟲魚鳥獸,但凡有聲的生物都爆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

那之後,人間開啓百代交疊變換,世間再無人皇,弱肉強食五百年,與己鬥,與妖鬥,與精怪鬥,與一切與自己有異的鬥,直到那一日,天裂第五百個年頭,無度山走出來一位最接近的化神的仙君,結束了這個紛争的亂世,從此人間又恢複了秩序,人人都能安穩的生活。

柯星纖從之前的歷史講起,正合了楚惕清的意,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了基本的了解,按柯星纖的說法,天裂五百年的時候,人間亂世終結,開始了平和期,現在是安平五百年,只可惜,無度山本是當年仙門第一,自從最初的無度仙君身死道消,到他們一輩,無度山已跌落仙門前十,而他本來是在二十年前閉關,沒想到卻在最近幾日忽然從後山跌出,又臨近仙門大選,他們的大師兄虞持平忙的焦頭爛額,他的三師弟楊謹遇則代表無度山去了仙門大比,此次大比有關于無度山是否能重回仙門前十,所有人幾乎都分身乏術。因此只能匆匆把他安放在這裏。

聽了解釋,楚惕清反倒松了口氣,哦,不是故意的,不是沒人愛的小可憐,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又有些擔心,原主呢?

柯星纖:“長卿門主座下一共就四位弟子,虞師兄,你,楊師兄和小斯,我是風蘊長老的弟子,嗯,風蘊長老是你的師叔,不過她最近也在閉關………”她嘴撇了撇,有些不太高興:“師父好輕松,山裏的擔子都給了虞師兄和楊師兄,連小斯都被抓着做苦力,師父卻偷偷躲懶,哼。”

楚惕清笑了下,卻問道“師妹很愛花嗎?”

她愣了愣,瞧了眼身上各色,嘻嘻笑了起來:“不愛。只是喜歡好看的。星纖喜歡頭上的花環,最漂亮了!!!”

楚惕清忍俊不禁,忍不住說:“來日師兄給你編一對手環可好?”

他方才瞧着遠處有些花樹,他就撿一些自然下落的完好花朵,正好可以送給眼前的小姑娘,卻沒想到他這話一出,柯星纖的眸子立馬濕潤了起來,她哭起來是好看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串子就落了下來,可是楚惕清确是看不得姑娘哭的,他連忙道:“怎麽了?”

柯星纖搖搖頭,站起了身子,楚惕清也跟着站了起來,只聽她溫柔而又細碎的說:“師兄先好好休息,星纖不打擾了。”

她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用亮晶晶地眼睛盯着他看:“師兄,我想要很多好看的手環,鮮花做的!每個季節都能戴。”

她淚眼閃爍着微光,楚惕清在那雙眼裏看見了深深地期待,他想,這位妹妹一定與原身關系極好,若非極好,又怎能親手保存花束二十年,在今日重逢之時帶來,又怎能在山裏人都抽不開身的時候,還為他送來果子與藥,

他不是傻子,

若不是頭上的冠是原主所贈,一個不愛花的姑娘又怎會帶上,若非與他關系極好,聽到他要為她做手環時候,又怎能哭成這樣,那一雙眼裏含着真情,流着姑娘對他真切的情意,他替了原主的身份,

卻不會吝啬對原主的至親好友好,這出自于本能。

他含笑說:“好!師兄給你做。”

少女眉眼綻開,比那日開的極盛的海棠還要美,讓來異世的楚惕清第一次有了腳踏實地的真切感,他來到這裏,無論是代替他人活着,還是打算作為自己活着,其實只要順心順意,從心所欲,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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