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樓純之

樓純之

所有人都以為小暴君愛極了我，而可笑的是，我居然也相信了。

"我認識你。"她臉上帶着乖巧的笑，偏偏說出的話惡毒無比："師青的走狗怎麽還有資格踏入這宮中？來人，把他殺了，我看着惡心。""臣奉先之命教授宮中皇女，自然有資格進入宮中，陛下想要殺臣，臣不勝惶恐，只是恐怕陛下還沒有資格決定臣的生死。"高位上的人臉色陰沉了一瞬，又忽地笑開，她說："我早晚殺了你。""陛下随意。"

這是我和陛下的初見，現在回想，原來我的結局早在我們初見時就已經注定。

陛下很聰明，不管什麽都一教就會——除了書法。"陛下有用心寫嗎？"我看着眼前龍飛鳳舞的字體，有些頭痛。"你在質疑朕？"她的表情無波無瀾，我分辨不出她的情緒，只好自己上手作出示範，"純之？這是誰？""這是是陛下的名。"她盯着這兩個字看了很久，才将目光轉向我："師殷，教聯寫字吧。""是。"

直至如今，陛下的字依舊很是潦草，但也有陛下寫得好看的——是我的名字。

陛下的臉上常年戴着半塊面具，沒有人知道陛下面具之下的面容。"師殷，你想知道我長什麽樣嗎？"陛下這樣問道，此時我與陛下共乘一輛車辇，人群中不時傳來議論聲，卻又很快消失。"臣不敢。"陛下拉下窗帷，衣袂翻飛，她翻身坐在了我的身上。"陛下！""噓，師殷，我要你看。"陛下摘下了那塊精美華麗的面具。

露出的臉上五官無不精致，只是縱橫了一片猙獰的痕跡，像名家大作上孩童胡亂的塗鴉，是那樣地實兀，我一時失語，而陛下笑着說："很惡心吧？那年我不過10歲，只有這樣在能在這吃人的皇都裏活下去。"我該說什麽？"如今陛下已是赤凰之主，今後便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不管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是嗎？"陛下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我，狹小的空間、嗳昧的姿勢似乎使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我本應該制止事态的繼續發展，可我卻任由陛下撲進了自己的懷裏。

我聽見她說："師段，我相信你。"也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陛下說，沒有人看過她的臉；陛下說，她只給我看；陛下說，地心悅我。不是無跡可尋的，陛下的喜歡直白又強烈。"師殷你看！我寫得好吧？""師殷你喜歡這個嗎？我讓他們多備點！""我讓他們建了一座樓，可以看到好多星星，師殷你肯定喜歡！"當我登上那座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的高樓時，望見了銀漢迢迢，望見了萬家燈火，也望見了她眼中的自己，恍惚間，我好像也變成了史書中的禍國妖妃，讓君主傾盡國力，只為換得一個笑容……這實在不合規矩，更何況我是陛下的夫子，這實在是不合規矩，可看着陛下眼中澄澈的愛悉，我不忍心去責怪她，"陛下不必做這些的。""可是我覺得你會喜歡。"

陛下就像個小孩子，喜歡是單純的喜歡，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心上人；憎惡也是單純的憎惡，稍有不順便大開殺戒，這樣的陛下對于他們來說是不穩定因素，而這個因素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和王國的穩定，因此他們需要一個人在陛下的身邊，随時能夠殺死陛下，然後構建一個新的王朝。

而他們安插在陛下身邊的人是我．可我已經下不去尋了．

我無法無視那份熱烈的情感，也無法忽略她為我做出的種種舉動，但我無法回應她，這份感情只能埋葬在我的心中不見天日，一但被發現我就将被調離她的身邊，界時會發生什麽我不敢想象。

但我竭力維系的平衡最終還是被打破。"陛下，你不該殺了她。""為什麽？"陛下的臉上有淡淡的疑惑："師段，她說我是廢物，我只是想向她證明我不是廢物。""她是丞相的孫女。""那又如何？"

我不再說話，想到丞相的話，皺了皺眉。"師般，"她走上前："他們都說我是暴君，難道你也這麽認為嗎？"我說不出"是"也不能說"不"，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陛下似乎有些失落，她輕輕擁住我，在我耳邊說道："他們都想要殺了我，那你也是嗎？"像是情人的呢喃，我心中一震，還來不及開口，一把匕首便刺入了我的身體。

"朕不過是做了應做的事，殺了該殺的人，那群老東西管得也太寬了些。"她的語氣像在抱怨今天的課業太多了，随後她看着我，表情無怨無怒："師殷，你騙我。"

刀上抹了毒，此時我卻不知是傷口痛一些，還是心更痛一些。我想說抱歉，想說自己并不想傷害你，想說自己這麽多年以來的喜歡，可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冰冷，最終只是笑了笑，閉上了雙眼。

所有人都以為我對小暴君冷漠無情，而可悲的是，我的陛下也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