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36.
一時半會兒沒有等到陸辭的回複。
她在商貿中心的一家奶茶店坐下等。
然而平時陸辭基本上沒多久就會回消息, 就算有事暫時沒看手機,也不會太久沒回,那天她在奶茶店坐到過了晚飯時間, 仍然沒有等到陸辭的回複。
天色漸晚,玻璃窗上蒙上一層厚厚的霧。
無數次劃開手機的鎖屏, 但是消息列表裏陸陸續續的信息, 沒有一條是來自陸辭。
大概不會等到陸辭的回複了吧。
夜色越來越晚, 她只好先回了宿舍。
換衣服洗澡,回到床上坐下,翻開手機, 仍然空空蕩蕩。
到了十二點。
日期跳到二月二十日。
看着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沒有回複的聊天框。
她給陸辭發了一句生日快樂。
等待了幾分鐘,感覺應該也不會得到他的回複了, 她關了燈睡覺,第二天還要繼續去家教兼職。
得到陸辭的回複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很簡短的兩個字, “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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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下午的家教結束後才看到的回複, 從小姑娘的家裏出來,拿出手機, 看到陸辭在下午回過她的信息。
她幾乎是本能的反應, 立即回了一個嗯字。
這次, 陸辭的回複及時很多, 顯然手機就在他的手邊:“什麽事?”
很短的兩句對話。
雖然, 和陸辭的聊天也不能算多,翻遍了聊天記錄也基本上都是幾句就結束,有事說事, 沒有多餘的閑聊和糾纏。
但是認識他很多年了。
即使是聽不見語氣的手機屏幕,也能感覺到他這時候好像心情并不好, 連正常的對話都沒有多餘的耐心應付。
昨天是他生日。
她忽然覺得,擅作主張的找他祝他生日快樂,會不會其實并不是他需要的。
這樣想的時候,她慢慢打着字,回複他:“給你買了個生日禮物,想提前給你的。”
這次,冷卻的時間久了一點兒。
好幾分鐘後,陸辭才回她:“你現在在哪。”
她立即發了個定位,“商貿中心這兒。”
猜測着陸辭可能是要過來拿,她立即又道:“但是我不知道你今天會回我,我沒有帶在身上。”
對方正在輸入中。
不過幾秒而已,時間卻仿佛過了很久。
“那就下次吧。”他回。
下次,應該就是開學以後了吧。能見他的時候并不多,和他的關系再親近,也遠遠沒到想見就能見他的程度。
回了陸辭一句好以後,她放下手機。
見到陸辭,已經是開學很久以後。
那個學期她也很忙,令人頭暈腦脹的專業課,還有這學期的校賽,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一個數據實驗無數次。
每天的放學時間,還要去舞蹈社學習跳舞。
她已經跳得比上學期好太多,社長選了她排練五四青年節的節目,那會是她的第一個大舞臺,而且她會有一段很長的獨舞,因此每天都會在舞蹈室裏練很久。
周末算是為數不多能夠喘息的空隙,但周末充滿了社交和人際關系。
聚餐,唱歌,演出。
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多的被叫着一起出去玩。
很多次都是舞蹈社裏的老師或者學姐邀請大家出去看演出。
會在這時候認識很多來自不同藝術學院的人,優雅的小提琴手,彈鋼琴的白馬王子,還有漂亮的混血兒,高挺的鼻梁和大海般深邃的眼。
朋友看到她聚餐時一起拍的大合照後,瘋狂搖晃着她,“這麽絕美的貨色!你居然一個也不心動!”
有時候是其他關系好的社團有演出,來找他們幫忙,有時候是其他院系的演出,因為有人也是社裏的人,憑着關系請大家幫幫忙。
這些演出,社裏都會同意。
因為舞臺經驗很重要。
五四青年節的演出會有許多高校領導都會來看,也會出現在各大媒體的報道中,社裏老師也怕她們這些才加入的新人上了臺緊張,所以這些小演出就當拿給她們歷練。
她的第一次登臺演出,整個人都很緊張,從演出前一天的排練,到演出當天正式演出前的彩排,都非常緊張。
盡管這并不算是一次很重要的演出,甚至不能算是一個節目,只是在別人唱歌的副歌部分出場跳上一段舞,短的連一首歌的時間都不到。
連彩排和化妝都不怎麽受重視,穿着統一租來的演出服,由室友給她掃了個淡妝就可以上臺。
整個禮堂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從站位到燈光到音響設備都一次次排練。
但這些跟她這個背景板的角色沒什麽關系。
從上場到結束,不到一首歌的時間,就連這短暫的一分鐘,觀衆的注意力也都在唱歌的歌手上。
很快就結束回到後臺,換回自己的衣服,從禮堂出來,連謝幕都沒必要參加。
但是回去的路上,想到那只屬于自己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分鐘,心跳仍然如擂鼓。
因為,從小就活在各種各樣的侮辱和打壓中的人,即使再堅強清醒,常年累計的貶低也會在人格上劃下傷痕,很想得到正面的肯定和認可。
她缺失的自信、自我,在這個站在數雙眼睛之前的時刻,緊張但興奮到了極限。
盡管沒人在意,可她仍然覺得珍貴。
她忽然有些後悔,怎麽沒有讓室友過來幫忙自己錄下來,或者給自己拍幾張照片。
雖然,就算拍下來也只是背景板的角色,但她還挺想留下來當做紀念。
她遺憾了一晚上,而且因此有些失眠。
等到第二天,又已經是周一。
撐着困倦的眼皮起床上早八的課。
雖然困,但是上課很認真。
以至于到了下課的時候,忽然被室友們扒拉着塞了一塊手機到面前,她還有些茫然。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憑着這張照片有多火!今天學校的告白牆上全都是問你名字的!”
她低頭看着被塞到面前的手機。
學校的告白牆上一張照片,是她昨天的演出。由于只是請來幫忙,在別人唱歌的時候跳一段不到兩分鐘的舞,所以衣服妝發都很随便,統一租來的演出服,室友幫她化好的妝,在背景板的地方跳着舞,并不起眼。
但是這張照片,在當晚衆多精彩的節目中,捕捉到了這一瞬。
照片恰到好處的拍到舞蹈動作仰頭的那一刻,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寧靜的眼眸,回望的目光。
那件統一租來的白色紗裙在燈光下變得輕盈柔和,如同披着一身月光,仰頭的面容在那個剎那,像一片輕盈落下的雪花。
光影和構圖都捕捉得很完美,一張影像漂亮得像展品。
告白牆下面的評論已經多到翻不見底,室友飛速地給她劃着往下看——
仙女下凡。
像是只活在記憶裏的初戀。
白月光的具象化。
顯然,下課時間一到,班上的人都陸陸續續看到了她的照片,教室裏很熱鬧地過來跟她調侃。
她忽然很不好意思起來,拿着課本擋住臉。
然後問室友:“這張照片是哪裏來的?”
室友早就扒拉明白了,給她說着來龍去脈,“這不是他們經管院的晚會嗎,當然是他們經管院的公衆號發的宣傳文章裏的照片。”
一邊這麽說着,室友一邊就去找經管院的公衆號,找出那篇晚會宣傳的文章遞給她看。
配圖裏有很多照片,基本上每個節目都有一張配圖,也有不少人的單人照。
她的這張照片就在其中,大概是因為真的拍得太好看,她不是經管院的人,這張照片也放在了上面。
室友還在旁邊美滋滋的替她開心,“我們寧寧就是平時不打扮,一天到晚就埋頭在實驗室和圖書館,頭發一紮就出門,要是真的打扮起來,我們寝室的門檻怕不是都要被踏破。”
她繼續往下看着。
劃到了最底,她的手指定在那裏,沒再動作。
攝影——
唐宣林,陸辭。
身邊的人在說什麽,她好像沒有再聽見。
上課鈴聲又響了,她好像也沒有聽見。只記得自己好像給他發過一句消息,問他:“經管院的晚會,你去幫他們拍的照片?”
她從不在上課看手機。
那天卻反反複複,幾秒鐘就劃開一次手機屏幕。
他的回複在上午的最後一小節課,“是啊。”
她忽然之間很多想問,望着聊天窗口,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問什麽。
還有十幾分鐘就要下課了。
是陸辭又接着發來下一句,“你等會兒在哪個食堂吃飯?”
她斟酌着先怎麽問他的措辭,看到他發來的這句,大腦在片刻的遲鈍後,忽然反應過來了他的意思似的,回答他:“我都可以。”
他似乎有笑,“來南園也行?”
南園是他那邊校區的食堂,很少有人會為了吃飯跨個校區。
她咬了下唇,有話直說:“但你不是想找我一起嗎?所以,南園也可以。”
他沒答,繼續問她:“你在哪兒上課。”
她立即給他發了一個定位。
他沒有再回。
幾分鐘後,他發來一張照片,她的教學樓下的那幾棵玉蘭樹前,穿過潔白的花枝,拍了一張教學樓的照片。
他已經在她上課的樓下。
她立即回,“我下課過來找你,還有幾分鐘。”
他說:“你這兒蚊子還挺多的。”
“?”她說:“現在才春天,哪來的蚊子。”
“當然是我瞎說的。”
“……”
她還想回句什麽,陸辭又說:“好好聽課。”
行。
最後的幾分鐘,她重新擡頭回到老師的講課。
但是已經錯過了幾分鐘的步驟,很難再聽懂接下去的思路,雖然說這些內容她寒假都已經學過,多花點功夫也能跟上,但她現在實在沒法再靜下來去聽。
她跟着黑板上的步驟,飛快的在筆記本上抄寫着,回去再看也一樣。
下課鈴已經響了,她還在奮筆疾書抄着黑板上的題目。
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已經走了,都趕着去食堂吃飯。
她收起筆,合上書。
外面的樓梯正擁擠,各班教室的人都堵在樓梯慢慢往下走。
她兩步跑到窗戶旁邊,探頭往下看。
北城的玉蘭花期比較晚,正是花繁葉茂的時候,潔白的花盞密密麻麻地遮擋了樹下的視野。
她看不見陸辭。
可是,他在那裏。
馬上就能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