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38.
那天以後, 她又很久沒有再見到陸辭。
但是依舊從身邊的人口中,能夠不斷聽到他的名字。在人才濟濟的北城大學裏,他依舊像從前一樣, 到哪都惹眼。
有關他的傳聞很多,有他得獎的, 也有他參加什麽活動的, 他在球場打個籃球都會很快就傳遍, 很多人都會去籃球館看他打球。
但是年輕躁動的年紀,最津津樂道的,還是哪系系花、哪院美女對他追求不放, 有人為了他轉專業,有人為了他參加比賽,有人為了跟他說幾句話去當志願者, 在球場上忙前忙後,百般招數只為了得到他的一眼。
只是這些傳聞, 全都沒有結果, 他平等地不給任何人機會,因此還有好事者開了賭注, 誰能最後把他拿下。
連她的室友都特別感興趣地看着這場漫長沒定論的賭注, 分析了諸多陸辭的追求者。
無一不是漂亮的。
清純的、豔麗的、可愛的, 開朗的、清冷的、溫柔的, 一曲敦煌舞在比賽上斬獲頭獎的, 自媒體視頻一發就百萬點贊,主持人比賽舒展大方端莊有度,什麽風格什麽性格的都有。
“連我都會心動的大美女, 他是怎麽做到完全面不改色拒絕的,陸辭怕不是個Gay吧。”
她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就剛好聽到室友的這句。
她默默的擦着頭發,在吹風機的轟鳴聲裏,依稀模糊地聽着她們繼續有門有道的分析。
最後,她們下結論,“我才不信有男人能清心寡欲到這個地步,尤其是這種長得帥、家境又好的,什麽都不缺,從小就追求者一大片,肯定心裏門兒清,要麽是個Gay,要麽是享受這種可以流連花叢的感覺,心底又自戀又自大。”
等頭發吹完,她回到自己的桌前,打開電腦繼續敲着數據和報告。
校賽就在這個五月,老師對他們很看好,提了不少建議,最後的時間還在不停修修改改。
五四節的晚會也在即,舞蹈社的排練也越來越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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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每天的時間都在固定連軸轉,上課、圖書館、實驗室、舞蹈室,每天回到宿舍的時候都已經很晚了。
周末倒是能喘口氣休息,但也有着各種各樣的聚餐,大學充滿了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
尤其是自從陸辭給她拍的那張照片在學校的告白牆火了以後,許許多多牽橋搭線的人要到她的聯系方式。
她沒有全都拒絕,她也在嘗試着,讓自己接受別人,不想讓自己困在暗無天日的無望裏。
室友都幫她打探過,長得帥、家裏有錢、會唱歌、會彈鋼琴。
“好多人追呢!你可得把握住啊!”室友們都這樣勸她。
室友給她不停翻着找來的照片,“你看,是不是超帥,這是他們院的球賽,他打籃球的照片,這是他在迎新晚會上彈琴的照片,這種貨色可千萬要談一談試試!”
室友們熱情,致力于大家都能在大學四年脫單,談上帥哥。
跟她這個一直都在生活困苦裏掙紮的人不同,她們從小就在殷實的家底裏懂得享受當下,男人像包包、項鏈、香水,是享受當下的新鮮品,是帥哥就嘗嘗鹹淡,從不困于一段感情難舍難分。
走出南方那座困住她的城市後,每天都在接收不同的、嶄新的人和觀念,這些跟她截然不同的人生觀念,耳濡目染地影響着她,所以,她其實,也不算抗拒。
她試着去接受這些人的親近,和他們聊天,和他們見面。
在諸多好友請求裏,她也挑選了一下。
室友問她,“為什麽這幾個你同意加好友?”
她直白:“帥。”
“這個……好吧,确實不如前面幾個,想不到,我們寧寧也是個看臉的。”室友很滿意地拍着她的肩,“就是要這樣,談就要談帥的。”
但她實在很忙,圖書館裏一坐就是一晚上,上課也專注聽課,從不分心去看手機。對她來說,更重要的還是自己的未來,因此并沒有特意抽出時間去應付給她發來的消息。
圖書館要閉館了,下課了,這才合上書,拿出手機,回一下別人的消息。
因此她給人的感覺很高冷,那些趨之若鹜的追求者沒多久就散了,浮華緊湊的時代,似乎容不下更深一步看透靈魂的人,見色起意的好感很快就散。
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平常又忙碌地繼續着自己的人生。
還有人在食堂或者教學樓下假裝偶遇,求幫忙填調查問卷,搭上話後找理由加上微信。
那是唯一一個有點兒眉目的。
她起初不懂這些路數,只當是真的在樓下碰到了幫忙做調查問卷的人,對方求她加個微信,這次問卷做完後再幫忙再填一次結果反饋。
學校裏常有做問卷的作業,她也只當是順手幫個忙,一個随機的偶遇。因為加上微信後,對方也是聊正事的樣子,說着調查問卷的事。
對方熱情開朗能說會道,左一句今天順路路過這裏,右一句怎麽這麽巧,找她不是讓她幫忙帶問卷給同學朋友,就是順路路過這裏給她買杯奶茶,謝謝她的幫忙。
一來一回都事出有因,正正經經,聊天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着,一點沒有讓人感到有別的什麽目的。
于是莫名成了每天都要回幾句消息、每天都能偶然或有事見一次面的人。
她和對方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就變得熟悉了起來,當做是一個尋常的、偶然認識的朋友。
後來的周末,他會托她認識的朋友組個聚會,叫了她認識的同班同學,叫了她認識的社團裏的朋友,還有她工作接觸認識到的朋友,對她來說都是熟人,只是朋友周末一起出去玩,到了那兒,才“很巧地”發現對方也在。
座位都坐滿了,他很熱心地叫她過來坐她身邊,給她點餐問她口味,一點都不讓她怯生,體貼又自然,她還覺得他這個人挺好的。
當時并不知道,這些都是對方追她的套路。
而且追她的架勢還挺轟動。
因為對方也是院系裏小有名氣的人物,擁有衆多迷妹,這段時間一直往她身邊跑,他身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時候碰到認識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擠眉弄眼揶揄,他還作勢踹對方,讓對方別亂開玩笑,一點都不讓她感覺到不自在,所以她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
知道她五四節要在晚會上跳舞,還很熱心地說到時候請攝影師給她拍照,保證把她拍得漂漂亮亮的。
那時候她想,這樣也好,不用麻煩陸辭了,也不會給他帶去困擾。
後來,大概這事真的挺多人聽說的,連陸辭都知道了。
給她發消息,“杜子優在追你?”
他人緣好,學校裏許多人都認識,或許早就聽說了,只是沒有必要插手幹預,她只是他的朋友,怎麽談戀愛都是她的事,沒有人會去插手朋友要不要戀愛。
甚至,如果她真的幸幸福福的談戀愛了,他還會調侃一句,或者祝福她吧。
但她那時候并不知道杜子優這些路數都是在追她,她接觸到的追求最多也就是加上微信聊天,或者是小組作業的時候,同組的男生看到她就紅的臉、小心客氣地請她喝奶茶,知道她沒這個意思後就放棄。
這是第一個,套路又花又自然,自然到她根本沒有意識這一步步順理成章似的熟稔,都是對方是在刻意為之的一點一點培養感情。
所以看到陸辭的這句,她有些莫名其妙,回他:“沒有吧,只是朋友。”
“你只把他當朋友?”
這句話她看了很久。
其實,是的,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是很好的朋友,在她心目中是這樣。
她雖然不懂這些追人的套路,但是從小的環境所致,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強,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家境、為人處世、交際圈子,都跟她不是一路人,所以連朋友都做不了多麽親近的那種。
但是慢慢打着字,點下發送,回的是:“我不知道,他人很好。”
消息回過去後,有短暫的沉默。
她的心跳一點一點變得起伏不定,盯着那行字很久。
這樣,陸辭應該就不會再察覺到她的心意了吧,你看,我也是會戀愛的,我也會有喜歡的人,對你真的只是感恩才在意你。
她已經不貪心了,只願友誼長存。
這次沉默得有點久,他特意來問這件事,應該不是在挑在忙碌的時候,不是抽不出時間回,他應該是不知道怎麽說。
但她也不覺得,他的沉默和遲疑是對她喜歡上了別人有所在意。
好一會兒後,陸辭似乎終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辭,“真覺得他人好?”
她輕飄飄摁下一個字,“嗯。”
“哪兒好?”
她開始亂編:“就是好啊,長得好看,人也會說話,每次找我幫忙都會給我帶零食奶茶。”
“零食奶茶就哄到你了?”
“挺好喝的。”
對方正在輸入中。
幾秒後。
“溫雪寧。”這好像是第一次,在聊天框裏,完完整整叫她名字,“你能不能多長點心。”
只是隔着屏幕,沒有語氣的文字,都能感覺到他好像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然後他說道:“他人不行,信我就別跟他談,要談也談個正經的人。”
她那時候真的不知道杜子優是在追自己,所以陸辭的話讓她很莫名,以為他是聽誰亂說了當真,回他:“我們還只是朋友,沒談。”
陸辭:“行。”
過了一會兒,似乎又不放心,又發過來一句提醒,“反正你自己注意着點兒,他要是追你,最好拒絕掉,眼睛擦亮點兒,別招惹這種花花公子。”
他是男生,再是朋友也隔着男女有別,有些話總沒法像閨蜜好友那樣說得太深徹,他的提醒也只能點到這裏。
因着陸辭的這次對話,她才開始琢磨杜子優是在追她嗎。
但是對方的路數太自然高級,她也沒有談過戀愛,并沒有這方面的判斷經驗,再加上自小所致的性格缺陷,習慣性自我否定和貶低,因此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戀了,杜子優的每個舉動都沒有過分暧昧出格,并不像在追她,陸辭這樣說只是因為聽說了什麽不切實際的傳聞。
校賽結束的那個周末,她從西樓出來,很巧地再次碰到杜子優,他也一副很驚訝似的碰到她了,想起來她今天在比賽,于是順理成章地說請她吃飯,慶祝她比賽結束。
“你可是我身邊第一個參加校賽的朋友,怎麽也得請你吃個飯慶祝慶祝,沾沾學霸的光。”
他當時本來就約了朋友吃飯,而且都是她也認識的人,說什麽都要拉上她一起。
對她來說一切都是巧的,順理成章的,只有她不知道。
到了那兒,吃完飯一起唱歌。
沒想到的是,陸辭也在。
她是最後一個進的包間,因為在剛到的時候有個女同學讓她陪着去一趟衛生間,因此最後才過來。
到了門口,一推開門就看到陸辭,坐在不算中間的位置,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态,懶怠的笑,一身的散漫透着股對什麽都不上心的壞勁兒。
幾個男生都在跟他聊天,他聽得不算認真,但不難看出他們對他的态度帶着幾分殷勤,連杜子優也是這個态度。
她進來時,陸辭的眼皮擡了擡,朝她看過來。
她低斂下眼睫,避開和他交集的視線。
下一秒,杜子優見她來了,立即拉她過來。
這裏的人都是剛才吃飯一起的,只有陸辭不是,杜子優立即向她介紹着陸辭,态度都變得不一樣,似乎能跟陸辭認識,連帶着他也能被高看一眼,與有榮焉。
陸辭坐在沙發上,揚着的視線看着她,而後對着杜子優笑笑,“不用介紹,我認識。”
好像還是多年前的校門外,他自然地說着:“我朋友。”
杜子優的表情一下變得吃驚,甚至幾分不可置信,不明白她這樣文靜好拿捏的土包子怎麽會認識陸辭。
但摸爬滾打的人精,很自然地收斂起自己的想法,熱情地笑着:“認識就好,認識就好。”
然後帶着她去旁邊沙發坐下,很體貼地為她考慮:“之前活動認識的,因為不确定他來不來就沒跟你說,他這人平時忙得很,請都請不來,還擔心你不自在,既然是朋友就好。”
杜子優一直坐在她旁邊,很體貼問她怎麽不唱,有沒有喜歡的歌,很尋常地像照顧朋友的情緒,不讓她幹坐着冷場。
她搖搖頭說不想唱歌。
他的朋友叫他,“杜子優,到你的歌了——”
他拿過話筒。
還是坐在她的身邊,對着她笑:“那你聽我唱。”
燈光迷離,她第一次感覺到暧昧,這時候環顧四周,忽然讀懂了別人的視線。她并不是來捧場湊局的邊角料,她才是今晚的主角。
她握着手機,渾身上下都是不自在,坐在這兒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因為他的朋友還過來幫襯,坐在杜子優旁邊一塊兒唱着,旁邊的其他人都拍着手掌,視線都在看他們這邊,衆目睽睽,她像被人壓在了這裏,忽然起身離開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
一首歌唱完,杜子優身邊的朋友立即起哄似的問她:“我們杜哥唱歌好聽吧?去年可是拿了校園十佳歌手的,他拿獎之後我們一直想聽他再唱這首,這家夥擺譜得很,死活不唱,這還是第一次唱。”
杜子優作勢要打他,“少來啊。”
然後對她很體貼地笑,“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這幫嘴碎子就會開玩笑。”
她借着這首歌唱完的空檔,想要暫時離開一下這裏密不透風的空氣,起身說去趟洗手間。
她走到長廊盡頭,不适地喘口氣。
同時給室友發着微信,想讓她們等會兒幫幫忙,打個電話,假裝有急事讓她回去。
這個時候,微信屏幕彈出一個語音通話請求。
是陸辭。
他還發來一條消息,只有一個字:“接。”
她茫然地點下接通,以為會聽到陸辭的聲音,正要問他是有什麽事嗎,語音的那頭傳來包間裏的聲音。
杜子優忙忙碌碌地指揮着大家擺鮮花,“那個玫瑰花你藏後沙發後面,等會兒我唱歌的時候遞給我。”
旁邊是剛才那個幫襯的男生,“還是我們杜哥段數高啊,聽說別人加上她連個聊天都聊不上幾句,一個月就被我們杜哥拿下了。”
杜子優語氣佯裝謙虛,“可別,人家還沒答應我呢。”
“這不馬上的事兒嗎,等我們杜哥今晚告白正式開追,拿下也是一兩天的事兒,什麽高冷白月光,我們杜哥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
杜子優被誇得心滿意足,交流着自己的經驗:“女的嘛,都一樣,尤其是她那種家裏條件不好的,看似防備心強,實際上敏感脆弱得要命,一旦接近就輕而易舉,多買幾杯奶茶多說點誇的話,立馬就上道兒。”
“還有三天才到一個月,看來我們杜哥要賭贏了。”
“哈哈,說好的啊,兩百塊。”
屏幕上,陸辭的消息再次發過來。
“聽清了嗎?”
“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