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59.
午睡醒後, 陸辭又陪着她回學校。
雨漸漸小了很多,他們舉着一把傘,在傘下牽着手, 像尋常走在校園裏牽手的情侶。
晚上,他來學校接她, 和她一起回家。
她想飛快回一趟宿舍拿換洗衣服, 但是他說不用, 下午給她買好了,都放在衣櫃裏。
那睡衣呢。
也買了嗎。
他嗯一聲,打開另一個櫃子給她看, “也買了。”
櫃子裏,四季常穿的衣服,從外套到內衣, 他全都買好了,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 擠滿衣櫃。
這個空蕩孤寂的公寓裏, 漸漸擠滿不只屬于他的痕跡。
她故意可惜地說:“可是你的衣服穿起來挺舒服的。”
“你如果想穿,也可以。”
她正要說話。
“但是晚上要自己睡。”他又說。
她眨一下眼, 非要問:“為什麽。穿你的衣服怎麽就不能跟你一起睡了, 我穿什麽衣服不都是穿了嗎。”
他有些難為情, 還有些無奈地說:“太短了, 衣服下擺會卷上來。”
Advertisement
眼看着她開口又要胡說八道了, 他語氣無奈:“溫雪寧,你放過我吧,我是正常有欲望的男性, 別折磨我,好不好?”
“哦。”
她摟着他的脖子, “我有一個問題,可以問嗎。”
聽她這話就覺得沒好話。
他臉色不改,“不可以。”
“問一下嘛。”
“不準。”
“問一下怎麽了!”
“不準問。”
她盯了他好一會兒,“我就要問。”
他一副早就不意外的表情,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把櫃子的門關上,轉頭被她拉着到沙發上坐下。
真要問之前,她自己哽住了。
雖然是欺負他,但是真要問出口,她也有點說不出口。
這片刻的別扭被他察覺到了。
他低眼朝她看過來,問道:“怎麽不問了?”
“我要醞釀一下措辭。”
“有什麽好醞釀的。”
她低頭抵在他肩膀上,嗡着聲音問:“那你,你一般有欲望是怎麽解決的?”
他就知道,會是這種問題。
他低下頭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一副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還非要欺負他的樣子。他忽然就嗤的一聲笑出來。
她強撐着冷漠,絕不讓自己露出一點下風。
然後下一刻,腰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只隔着夏天薄薄的布料,手掌的溫度和觸感都清晰灼熱。
他的手掌不輕不重,缱绻的力度,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
柔軟的癢和掌心的熱同時從皮膚傳達到全身,他的聲音還在耳邊輕笑着問:“溫雪寧,你是真想問還是假想問,一直低着頭幹什麽。”
她埋着頭半天,越來越不自在,只能說道:“你別捏了。”
他倒是放過了她,沒再繼續,手掌只是輕輕摟着她,聲音卻低着說:“是你要問我,我都說了不讓你問。”
“你說就行了,幹嘛要動手動腳的。”
“都要抱着我睡了,只是揉一下腰算什麽?”
“你還是去睡沙發吧。”
“真不要我一起睡了?”
“……不用了。”
說完,陸辭托着她的腿站了起來,她忽然地失重,慌得趴在他的肩膀上抱緊他,就這麽被他扛在肩膀上放回了卧室的床上。
他連她的手機都順手拿了,放到她的枕頭邊,“早點睡,自己定好鬧鐘。”
她拉住他的手。
他視線朝她看過來,手心下意識地微微收攏,握住了她的手。
聲音都不由變輕,“怎麽了?”
“明天醒來你還會在吧。”她看着他問。
“嗯。”
“明年也會在吧?”
他的手心幹燥溫熱,握着她的手沒有放開。
而後他說,“嗯。”
她這才松開了手。
他站在床邊看着她,在她以為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沒有。而是慢慢朝着她俯身,呼吸靠近後,很輕地吻在她的額頭。
随着他俯身下來,脖頸上的細鏈子也晃動,吊墜在衣領裏依稀閃爍。
陸辭看着她脖頸間的細鏈,說道:“反正,我不會有第三種結局了,無非是漂泊在外和在你身邊。只要你沒有厭倦我,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在。只要你想見我,我就會在。”
他在第二天坐上航班回了歐洲,抵達後給她發了一張夜空的照片,她在醒來後的清晨看到他的月亮。
北城的雨也停了,高溫和枯燥的夏天還在繼續着。
她穿着衣櫃裏陸辭給她買的裙子,幾次換洗,自己的衣服和他買的衣服漸漸混合,慢慢的融合一起。
她的夏天仍然在忙碌中繼續着,在橫跨的時差中,和他隔着一個晝夜才能回複地聊着天,時間交錯地分享着。
聯系沒有斷過,但是很難連續。
他們的生活毫無交集的生活。
只是偶爾她在實驗遇到一些麻煩的時候,他也能幫到她,他的專業能力很強,科研領域也認識很多人,總能幫到她。
她難免想問他,既然當初根本沒有打算讀研,連保研都放棄了,為什麽要去考呢,拿到專業排名第一的成績後卻放棄的理由是什麽呢。
但是看着斷斷續續,幾個小時才能連接上的聊天。他本就內斂封閉的內心,隔着屏幕連語氣都感覺不到。
這樣的話題,似乎不太适合在聊天裏問出口。
她沒法捉摸到他的心情,會不會難過。
手機的大數據好像檢測到了她的生活,不斷地給她推送異國戀跨國戀的帖子,大多都以結束告終。
分隔兩地後,各自有着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交往圈子,不同的人生規劃。
不同的地域文化氛圍,也會把人的思維漸漸變得不同。
——《談戀愛為什麽不談留學生,私生活比你想象得還要亂》
她的手機消息欄裏,彈出來各個軟件亂七八糟的推送。
看着剛推送過來的帖子,她只能再一次把它劃走。
但是她也沒放過他。
在終于結束忙碌枯燥的實驗後,向導師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訂了機票,飛往他所在的國家。
出發前,他在電話裏反複叮囑着她過來這邊的注意事項,讓她貼身放好證件,這邊的盜竊和搶劫相對比較嚴重,她卻在騷擾不停:“你這幾天最好是把家裏收拾幹淨,要是被我發現一根頭發絲你就完了!”
他在電話裏嘆氣,“我說的話你都聽了嗎?”
“聽了,每個字都聽了。”
“嗯。”他說,“我家裏也沒有頭發絲。”
她在第二天抵達了歐洲,在機場見到他。
他幫她拉着行李箱,乘坐火車,抵達他居住的南方小鎮。
異國他鄉的氣候一時有些難适應,八月的天氣很熱,陽光和風像一個巨大的鼓風機,吹得人頭暈眼花,河面上的金燦波光晃得人頭腦發脹。
她全程靠着他,汗水粘膩得像一層濕漉漉的皮膚,分不清是誰的潮濕。
從火車下來,他低頭看着她靠着自己暈暈乎乎的樣子,說道:“我背你吧。”
她看了眼街道上還有人,她搖頭:“不要。”
“很快就到了,這裏的街道都不長。”
街道不寬,兩側的建築顯得很高,狹窄地籠罩下來,有一種陽光無法滲透下來的靜谧感,風裏飄着海鹽和檸檬,鹹澀的高溫呈現透明。
這裏的一切都很安靜。
街道很安靜,穿過的風也很安靜,高溫難耐的陽光熾熱穿過,過濾掉所有嘈雜的部分,留下的只有一道道純粹的光束。
從這裏走過,連時間都是慢的。
她暈暈乎乎地跟着他走,粘膩滿汗水的手心一直牽着,被鼓風機般的日光吹過,頭暈眼花中看着他在身邊被光線照亮着的輪廓。
有那麽一個瞬間好像能夠明白。
他為什麽會喜歡這裏。
這裏有着,能讓破損的靈魂放慢下來安睡的寧靜。
她靠着他的手臂,仰頭看着他烏黑的睫毛,泛着光的璀璨纖細。直到他注意到她的視線,低頭朝她看過來,問她:“怎麽了?一直在看我。”
“我畢業後,到這裏跟你一起生活吧。”
她說得有些突然,沒有預兆。
但也早就在預料中。
但是他沒有贊同,只是說道:“不繼續讀博嗎?”
“不讀了,我本來就打算秋招看看合适的工作,想早點賺錢。”
“你不用擔心錢,如果想繼續讀博,我可以給你。”
“你怎麽什麽都給我,從高中到現在,我缺什麽給什麽,我像是被你養大的。”
她也就這麽一說,聽得他低笑一聲。
風幹燥耀眼地吹過,有着寧靜透明的感覺。
她暈暈乎乎地靠着他,看着他在光線下漂亮纖細的睫毛,說道:“等我賺錢,我養你。”
他眼底有寧靜的笑,“我不用你養。”
“我想養。”
“我不好養。”
她暈暈乎乎地看着他眼尾的那點笑,像很多年前在教學樓的樓上看着他,他抛回去的籃球在空中劃過光的弧線,風灌進他的袖口,她和他隔着樓上樓下、人來人往,觸碰到的,只有他在金燦夕陽裏的輪廓。
他笑起來眼尾會微微上揚,臉頰有很淺的梨渦。
那個時候,他對她還不熟悉,她只是剛好跟他分到了同一個班的,只知道她名字的女同學。
她嗯了一聲,“是不好養,你一雙鞋就是幾萬。”
這是她當時不好意思收他轉賬的時候,他為了讓她少點心理負擔說的話,他說只是少買雙鞋而已。
他顯然也想起來了,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低眼朝她看過來的視線,輕輕上揚的眼尾,睫毛細長,蘸着日光。
風在他們之間幹燥吹過,狹窄的街道讓風在身邊靜止,日光澄澈得像巨大透明的泡沫。
“但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養你一輩子。”她仰着頭,看着他讓人迷戀的笑眼。
日光曬得過分,她的臉頰都要被曬得透明了,高溫和困倦下,整個人暈暈乎乎地像在夢裏,說話很輕。
脖子上系着細細的項鏈。
皮膚粘膩的汗水在高溫裏,逐漸融化成他的體溫,潮濕也不想放手。
街道漸漸狹窄,光線漸漸收束為日落。
心髒在漸漸下陷。
風穿過狹窄的街道,将幹燥的高溫吹向他,他所有的感官都湧向這一刻,短暫地,猝然地,想要捉住這一刻。
他在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忽然難以抑制的心髒跳動中,看着她被曬得透明的臉,輕聲道:“好。”
她低下頭,“有點頭暈。”
“我背你。”
眼看着這一段路都沒有人了,她點頭:“好。”
陸辭慢慢蹲下來,她渾身潮濕粘膩,摟着他的脖子趴到他的背上,在高溫裏分不清是誰的汗水。
他站起來,手臂穿過她的腿彎托着她,手還要拉着她的行李箱,留下在路面上滑過軌跡的聲音。
街道兩側飄着晾曬的衣服,風裏有皂角香,滿牆壁的藤蔓在日光裏向上生長着,空氣是慢的,夏日是虛幻的,而身上的粘膩潮濕都是真實的。
她忽然叫他名字,“陸辭。”
“嗯。”
“喜歡你。”
“嗯。”
“想親你。”
“等下再親。”
“想抱你。”
“很快就到了。”
“晚上要和你一起睡。”
“好。”
“你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
他笑着,“好。”
“不能有頭發絲!”
“沒有。”他語氣無奈,“溫雪寧,我家裏沒有別人,只有你掉頭發,每次收拾浴室都是你的頭發。”
“……”
她突然難過,“你嫌我禿。”
“我沒有。”
“我也不想的,讀研累死了。”她摟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脖頸上的鏈條,“但是為了養你,我會再堅持一下。”
“好,我等你。”
“你要說,謝謝雪寧大人。”
“?”
他微微側頭,看向背上的她,笑道:“這又是跟誰學的?”
“沒誰,前幾天夢到你了,你在夢裏就是這樣叫我的。”
“這樣叫你,然後呢?”
“然後你親我。”
“春.夢?”
“……”她漲紅着臉,“不是!你說話怎麽這麽露骨。”
“你說話比我露骨多了。”他收回視線,背着她往前走,慢條斯理重複她說過的話,“我只是抱着你睡,不是想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