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刀疤臉
刀疤臉
這折子不薄, 讓景泰帝懷揣期待。
對有才之人,尤其是這種能将才幹落到實處,而不只是高談闊論的大才, 景泰帝是最心悅的,于是讓人将工部、大理寺呈上來的折子一同取來, 一一打開看起來。
被狄昭昭誇了許久, 這折子看起來與旁人,還真不一樣。
尤其是那一份份與衆不同、讓人耳目一新的奇巧之物。
滿滿當當,令人忍不住驚豔。
得知大理寺破案難發現細微痕跡,指印, 便想辦法造了天虹顯微燈。
看過煙墨法、碳粉法顯露出的模糊指印, 心疼兒子看得眼睛疲憊,便想出了磁粉法顯指印。
發現舊案卷宗留存指印模糊、難以起作用, 便想出了“透明膠皮”這法子。
得知其父困于縱火案,便提出了“重心”之論, 以助破獲了酒樓縱火懸案。
被工部求助後, 心系邊關之危,甫一見圖紙,便傳授了工部受力分析這種清晰明了的方法。
……
其實從實際上來說,這些因果關系,沒幾個是成立的。
但偏偏從事件發展順序來看,從“大理寺的傳說”“江湖上傳說”來看, 誰能不對號入座?
景泰帝看了都忍不住對號入座,甚至升起一股近乎狄昭昭式的“我爹爹無所不知,我爹爹無所不能”的磅礴豪情。
遇事平事、遇難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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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遇到何種問題, 都信手拈來一奇法,從前人從未想過的角度, 刁鑽破之。
這般人物,連景泰帝都忍不住喊一聲:“當真奇才!”
涉獵甚廣的景泰帝,邊看邊忍不住吩咐人去弄個天虹琉璃燈來。
恰好大理寺呈上來的“有關推廣天虹琉璃燈至各地官衙的建議”時,貼心地備了一個小的三棱鏡。
景泰帝拿到手後,仔細端詳,只覺平平無奇,實在難以讓人想到奏折中說“可辨微毫”之奇效。
他親自起身,走到有陽光透進來的窗棂邊,動手嘗試,看過天虹,試過紫霸王,再聯想到它于破案一道的奇效,不禁感慨:“妙極!妙極!”
自那日大朝會後,工部也不便再耽擱,将請功的折子遞了上來。
工部算是補過,談不上什麽功,但狄先裕這種外來助力當然不一樣。更別說狄先裕還有一個如此剛猛,連天都敢捅的爹,工部哪敢貪墨一點?
看完天虹琉璃燈,景泰帝又去看這份工部的折子,去瞧裏頭的“受力分析”
還有狄寺丞呈上來的提案,開春後,借着《血跡受力分析》帶起來的震懾之風,加大血案懲處力度,一股肅清京城匪氣。
……
太監總管梁才暗暗心驚,也不知狄家二郎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讓皇上開懷至此?周身那股近日籠罩的低沉迫人氣勢,看過折子前後簡直天差地別。
他心中默默将狄家的重要度,又往上調了調。
景泰帝一口氣看完了工部、大理寺呈上來的折子,眼瞧許多沉疴,竟只是因為狄先裕一人,幾個耗費并不算大的點子,就有盡去之勢頭,只覺得痛快淋漓,甚至有一絲意猶未盡。
抱着這份意猶未盡的期待,他坐回桌案前,繼續往後看那份調查。
結果後頭的內容,看得他差點把手邊的茶盞打翻,将一盞熱茶潑到身上。
什麽叫夫子評價此子天資愚鈍?
什麽叫此前京中皆傳言狄先裕性子懶散,不堪造就?
什麽叫曾多次參加童生試,均落榜?
那調查的人,似乎也覺得太過離譜滑稽,一同呈交了狄先裕兒時的課業,學堂中考試的結果,狄先裕做的詩等等。
譬如夫子曾有一日出題,以“樂”為題,賦詩一首。
狄先裕交上來的課業:
我愛睡覺夢悠長,每日貪床不願起。
愛吃飯來味無窮,口腹之欲最歡喜。
景泰帝:“……”
這水平,這內容,即使他戴上“大才濾鏡”,也找不出一絲能誇獎的地方。
這就是這封奏折厚的原因,調查的人忍不住懷疑人生,又怕折子送上去反顯得他像個傻子,在自我懷疑,反複橫跳之中,折子就越來越厚了。
景泰帝如今也看得不由反複橫跳起來。
他對着奏折翻來覆去:
狄先裕乃不世之才。
狄先裕連童生都沒考取。
狄先裕之聰慧無人能比。
狄先裕作的打油詩連狗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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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先裕……
景泰帝納悶了。
這狄先裕總不能有兩副面孔?他平生見識賢才無數,當真頭次見如此稀奇之才。
而且狄先裕居然和其父一樣,都在今年異軍突起,有如神助?
奇哉?奇哉!
***
“啊——嚏!”狄先裕仰起頭狠狠打了個噴嚏。
狄先裕揉揉癢癢的鼻子,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念叨我?”
狄昭昭跟暴指揮使說完了新的發現,就高興地跑回來,聽到他打噴嚏,小臉關切:“爹爹,你是不是凍着了?”
“這倒沒有,”狄先裕覺得怪怪的,怎麽昭哥兒往對面跑一趟,說了點新發現的線索,他爹和暴指揮使都往他這邊看?
狄先裕低頭,狐疑地看穿得圓滾滾的小孩,捏他的小臉,龇牙兇狠:“你又跑去說什麽了?”
這個冬天又養了一點肉,狄昭昭小臉确實好捏。
“嗚~”小昭昭努力左右轉動小腦袋,都沒把臉上的肉肉從爹爹手裏解救下來,還扯得小臉變形,含糊軟聲喊,“滴滴(爹爹)!”
狄先裕瞧他這可愛模樣,得意咧嘴大笑,活像個欺負孩子的反派,拿捏着小孩臉上軟肉,嚴刑逼供道:“你小子給我老實交代。”
狄昭昭深吸一口氣,又把氣吹鼓兩腮,小臉瞬間鼓起來,像是一只胖乎乎的河豚。
狄先裕的手就被擠推下去了。
鹹魚:?
狄昭昭趕緊拿小手護着臉,小臉疑惑,很是無辜地昂着頭看爹爹說:“我只是去說了剛剛發現的新線索啊。”
狄先裕也顧不上自己手怎麽滑下來,連忙追問:“你确定沒提我?”
狄昭昭很是肯定地連點小腦袋:“我沒提啊,是暴指揮使先問我爹爹是不是很厲害的!”
小語氣樂得很,聽着像是對暴指揮使好感度大增,哪有剛剛嘀咕人家好像笨笨的嫌棄口吻?
狄先裕額頭冒黑線。
好啊,你個暴老六!
說好的惺惺相惜呢?我把你當學渣兄弟,還為你體貼考慮,你個暴老六背刺我?!
鹹魚只覺得一腔感情都錯付了。
淚目!望天!
狄昭昭疑惑地看爹爹,不知道怎麽解讀這個奇怪的表情,親親熱熱地湊過去拍他後背安慰:“爹爹是不是被血吓到了?不怕啊,不怕啊……”
他墊腳,小手努力伸高拍拍,就跟小時候被爹娘哄睡一樣,放軟了聲音哄道:“我會吓跑壞人,保護爹爹的。”
狄先裕覺得很是耳熟,這一套不就是去年昭哥兒開始單獨一個人睡,被夜晚雷聲吓哭的時候,他哄小屁孩的那套嗎?
“是不是被雷吓到了?不怕……爹爹馬上去把雷公打跑……”
合着他被當成小奶娃哄了?!
狄先裕什麽情緒都散了,臉黑黑的,抱起小孩就往馬車的方向走,很是要面兒道:“誰被血吓着了?你爹我是會被這點血吓着的人嗎?”
上了馬車等了一會兒。
與暴指揮使商量好搜捕方案後,狄寺丞也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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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京城的街道繞行,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彎。
搖得狄昭昭都有點暈乎乎的,加上馬車內取暖燒的炭火,有點悶,小昭昭不舒服地皺皺小鼻子。
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大人。
一只白嫩略肉乎的小手,伸到馬車窗幔,掀起一個小角!
霎時間,馬車外冬日冷風,一下就呼啦啦灌進來。
吹得人直激靈,但是對有點暈車的小昭昭來說,迎面吹來的涼風,簡直堪比仙風,吹起來特別舒服!
狄昭昭瞬間精神,眼睛也一下亮起來,一瞟眼,就從小旮旯縫裏,看到了一張刀疤臉。
刀疤臉?
狄昭昭幸福舒坦的小表情忽然一怔。
狄先裕被吹得直縮脖子,手嗖地一下就把小角合上:“一個沒着眼你就作妖。”
狄昭昭小聲:“我剛剛好像看見壞人了。”
狄先裕好笑:“你又不是神仙,看一眼就知道人是好是壞?”
小屁孩真逗,又不是打游戲,舔一口包裹就能爆出人家裝備?
狄寺丞背倚靠着馬車車廂,手裏捧着一本卷宗,不摻和這父子倆的活寶級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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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刀疤臉不一定都是壞人,但剛剛那個刀疤臉,身高也差不多,腳大小也差不多,走起路來步态好像也有點像?
要是畫是全乎的就好了,刀疤臉肯定就在上面,狄昭昭忍不住想。
正義感塞滿了小心髒,壓過了心虛,小嗓音猶豫:“可剛剛那人身高、擡腳走路姿勢,都跟小巷裏砍人的壞人之一很像欸。”
狄先裕:?
狄寺丞瞬間坐直,目光炯炯:“真有此事?”
狄昭昭小拳頭捏緊,小腦袋用力一點:“真的!”
“慢點。”狄寺丞撩開馬車簾,對駕車的車夫道。
他坐到窗邊,撩開一條縫往外觀察。
狄昭昭連忙提示:“就是那個臉上有刀疤的!”
狄寺丞神色頓時一肅,回頭道:“你們倆先回府。”說完,彎腰鑽出了馬車,點了幾個佯裝後護衛的人離開。
鹹魚:???
他爹怎麽跟個泥鳅似的,他拉人的手都還沒伸出去,人就跑了?
能不能聽他一句,且戰且退!!!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的人了!
再回頭看眼眸亮晶晶,扒拉着窗戶小縫往外看的昭哥兒,鹹魚語塞。
臭崽還真能舔一口包裹就爆出人家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