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崽,只能靠你了啊啊!!(含補更)
崽,只能靠你了啊啊!!(含補更)
世界癫了, 還是我癫了?
狄先裕懷疑人生。
他下意識去看看昭哥兒。
狄昭昭白裏透紅的小臉上寫滿單純無辜,還滿是興奮,烏眸晶亮地看爹爹, 似乎發現了驚喜——原來爹爹還有他都不知道的厲害地方。
小孩眼裏哪有什麽收複失地的執念?小孩眼裏只有草原上香噴噴的、吃了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牛羊!
想到狄先裕為了饞他描繪的色香味俱全的牛羊,狄昭昭連小腿都不晃悠了, 饞得咽了咽口水。
看他這副眼巴巴的可愛無辜小饞貓表情。
狄先裕:“……”
他都覺得這次估計不是昭哥兒。心道, 小屁孩懂什麽國仇家恨,收複失地?
那這個謠言,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啊啊怎麽回事啊啊!!!
狄先裕內心哀嚎,發出狼叫。
他目光巡視一圈, 不認識的中年儒士, 昭哥兒親口說笨笨的暴指揮使,只見過一面的姜琛。
最後鹹魚懷疑的目光, 落到了他爹狄松實身上。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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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看那麽多小說的經驗, 這世上就有一種爹, 表面上很威嚴,在家裏對兒子很嚴厲,但是實際上有兩副面孔!
到了外面,會去到處嘚瑟!
就跟那些“哎呀我家孩子也只是考了個985啦”“我家××也真是的,生日非要給我買金镯子,怪沉的都不方便做事了。”跟街坊鄰居暗暗嘚瑟的家長差不多!
聽聽看人家姜琛說的, 什麽劍指草原,大敗鞍厥,這種義正言辭, 滿是雄心壯志的話,和他爹平日裏行事風格多像啊?多困難的事都不帶虛的!!
破案了!
狄先裕覺得自己想明白了真相, 他滿臉悲怆,覺得自己占理地大聲控訴:“爹!你到底跟你的同僚們說了些什麽啊??”
鹹魚痛心疾首:“爹!你不是從小就教我,要以誠待人嗎?”
鹹魚嗚咽淚目:“怎麽能為了面子,在外頭吹這麽大的牛呢?”
鹹魚膽肥震聲:“我哪有這麽大的本事?我日常只愛吃喝玩樂,你又不是不知道?!”
狄松實:???
完全不知道兒子腦補了什麽的狄松實,臉色黑黢黢的,像是在煤球堆裏滾了一圈。
他看着二真一假三位同僚投來的含笑目光,只恨不得此刻有個地縫,把這混賬玩意捶進去。
狄松實确實是冤。
他不僅沒有吹噓,甚至都沒有太多宣揚,只做實事。
《血跡受力分析》的風頭看似是落在他身上,但那只是百姓吹捧,但凡朝中明眼人,都知道他此番,還有為狄先裕争功的意思。
二郎提出的受力分析,在大理寺和工部,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可偏偏身無官職,亦無功名,竟讓那酸腐古板之輩說不過奇淫巧技,賞賜些錢財足矣。
狄松實哪裏肯讓兒子吃這個虧?
他将可能招來仇恨的事都自己幹了,身邊一直帶着貼身保衛的人,怕有淮南王餘黨報複,還淡化二郎的在案中出的力,只談作用和功績,還把孫兒藏得周密。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做着,安排着,迎着風雪往前走,做不忘悄悄守護着這個家。
骨子裏很是沉穩內斂的祖父,忽然被無端扣上了“跟同僚吹牛”的帽子。
盡管無人信,只是用含笑地戲谑目光瞧他。
但狄松實仍覺得面上臊得慌,緊繃着臉喊他的名字:“狄先裕。”
狄先裕氣勢陡然矮了一截,仿佛被戳漏氣的皮球,聲音也越來越小:“……本來就是嘛,你說我能做個啥?”
話音還沒落呢,雲福就把話本給取回來了。
狄先裕松了一口氣,趕緊吩咐雲福給一人送上一本,轉移話題道:“咱們聊話本,聊話本!”
還是聊話本比較安全!
聞白給送的是帶封面的精品本。
話本拿到手上一看,稀奇了!
“何人畫技如此穩健,竟然本本所畫圖案一模一樣,不差分毫?”姜琛看看身旁暴憑江手裏的話本,又看看景泰帝手中的話本。
暴憑江聞言一瞅,啧啧:“這話本要不老少錢吧?竟然還專門請人畫了畫。”
狄昭昭趕緊:“沒有很貴哦,只比普通版多了個顏料錢,而且不是專門請人畫的,是我娘畫的!”
就聽那中年儒生問:“你娘畫的?”
小孩點點腦袋,喜滋滋的問:“是不是畫得特別可愛,特別好看?”
“笑顏如春光爛漫,表情亦活潑靈動,确是讨喜。”中年儒士贊道。
狄昭昭小臉笑開,笑得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露出幾顆小白牙。
這一剎。
在場衆人都有種神似之感,連書封面上的可愛小孩,好像都更鮮活靈動了幾分。
難怪能畫得如此鮮活傳神,仿佛喜悅和哭嚎都從畫中撲面而來,原來是傾注了作畫之人的喜愛和情感。
中年儒士好奇:“我瞧着,與方才書坊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畫很像,如此多的畫,全是你娘一人所畫?”
他的臣子還沒有窘迫到這種地步,需要這般辛苦的出賣畫技,來維持生計吧?
鹹魚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
狄昭昭挺胸擡頭,小口氣特別驕傲地說:“才不會呢,爹爹說了,娶媳婦是用來疼的。”
他還特別認真的補充了一句自己的想法:“娘也是用來疼的,我可是小男子漢。我和爹爹才不會讓娘做這麽辛苦的事呢。”
他多練一會兒字、搓一會兒衣服都手酸,爹爹也最怕被祖父罰抄,怎麽可能讓娘畫那麽多畫呢?
一屋子大人們,看小孩一臉認真說要疼娘這種話,差點沒忍住笑。
小不點怎麽養的,怎麽這麽好玩?
中年儒士更好奇了,他逗狄昭昭:“小郎君怕不是在說大話。要不然這麽多畫是誰畫的,不同的人哪能都畫得一樣?”
狄昭昭挺起胸脯,驕傲看他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不是畫的,是印的,就跟印書一樣印的!我爹爹……”
鹹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一筷子蔥油雞的雞腿肉,塞進了驕傲得不行的小孩嘴裏。
“唔!”狄昭昭小舌頭嘗到蔥油獨特的香味,下意識咀嚼了兩下,眼睛陡然一亮。
沒有什麽能打斷小孩誇爹爹,除了好吃的。
狄先裕順勢接過話茬:“我可什麽都沒做,昭哥兒他自己拿着印章到處蓋,又異想天開找材料,最後稀裏糊塗搗鼓成了。”
狄昭昭小臉被喂得圓鼓鼓的,說不出話來,但聽到爹爹這麽說,眼睛瞪圓,連忙努力的咀嚼,人都能看出他小臉上的焦急。
聽到小孩說是印的,這就是很大的沖擊了。
現如今,可沒有這麽好的印畫技術!
連本來已經逐漸相信狄先裕學問浮于淺表的狄松實,又忍不住動搖了。
他發現每當自己接受二郎的保證,相信自己已經判斷出他的深淺,二郎很快就會再次讓他動搖。
二郎竟有劍指草原、大敗鞍厥的宏偉志氣?
他竟全然不知!
而且狄松實是知道鹹魚着急上火找他做序的原因的,他家二郎重感情,怕話本賣得不好,坑害了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
但此刻,看着書封上栩栩如生的小豆丁,他還是感到震撼,情不自禁地問道:“這是你們為了能讓話本賣得更好,專門想的新印刷術?”
為了賣話本,專門琢磨出一種全新的印刷畫的方法,這真是學識浮于淺表的人能做到的嗎?
狄先裕:???
“爹你聽你這話說的!”真的不會不好意思嗎,狄先裕也同樣震撼的說,“難道為了賣話本,我的腦子就能忽然聰明一截嗎?”
他很是懇切的強調:“這是話本,不是靈丹妙藥啊。”
鹹魚不能變超人啊!
狄昭昭終于咽下最後一口香噴噴的蔥油雞,脆聲說:“可爹爹本來就很聰明啊!”
“狄昭昭,你是不是小屁股癢癢了!”狄先裕惡狠狠的轉頭。
他決定了!
今天晚上回去就胖揍崽!
不把臭崽揍得哇哇大哭,抹着眼淚求饒,他就不叫狄先裕!!!
狄松實冷哼一聲:“你敢?”
本來還震撼于狄先裕竟然為了賣話本,發明一種全新印刷術的姜琛幾人。
看着這祖孫三的相處。
景泰帝:“……”
姜琛:“……”
暴憑江:“……”
狄少卿在家的日子,想來肯定精彩紛呈吧?
不知不覺晌午過半,正午的日頭也漸斜。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你幹什麽插隊??”
“就是,還一開口就要帶走五十本,買光了我們怎麽辦?”
“是啊,還一張嘴就讓書坊東家出來,天王老子都沒你這麽嚣張。”
普通百姓本是不怎麽惹事的,但架不住這會兒人多。
人一多,膽氣兒就上來了,有一個暴脾氣的起頭,四面八方都傳來應和與瞧不慣的聲音。
聞白本就守在書坊內坐鎮,聽到書坊外的鬧騰的聲音,連忙出來安撫。
“大夥稍安勿躁。”聞白剛開口說話。
排隊的急脾氣搶先說:“我們今兒就是來買你家新話本的,尤其是帶畫兒的精品本。可不能讓他們幾十本幾十本的買光了。”
“是啊,我家小子都盼了一早上了,要是沒買到畫了小豆丁的,他晚上回去能鬧翻了天去。”
也許是聽到書可能要被搶完了。
小孩們央求撒嬌的聲音更多更密了。
還在猶豫要不要買的人,也趕緊排進了隊伍,生怕再晚一步就買不到,日後會後悔。
聞白看着門外熱鬧的盛況,想到庫房裏一摞摞往外搬的話本,胸中豪情激蕩,眼睛亮得驚人。
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底氣,朗聲說:“大家放心,書坊庫存很足,帶畫封的話本數量也比大家想的多,不用着急……”
趁着說話的工夫,他又粗粗瞧了一眼外頭的情況。
那幾個插隊,喊着自己要買幾十本的人,不都是他熟悉的那群人嗎?
都是愛看話本的那些人!
有前些日子參加游船游戲的,還有京城及周邊的一些家族裏的子弟。
一個個朝他擠眉弄眼的,還朝他搭腔套近乎,就想多拿幾套話本。
這一看就是被他們提前散出去話本吸引來的。
聞白樂了,就是要難買,才會覺得更可貴啊。
他腰杆一挺,大氣凜然地揮手說,他家書坊絕對不縱容這種事,但凡來買書的,不論買多少,都是書坊客人。
贏得書客們的一陣叫好。
甚至還有人誇:“不愧是狄大人親自作序的話本,連合作的書坊都如此正派!”
“就是!”
更遠處,一些穿國子監學子衣袍的學生,結伴而來,看到門口的動靜,駐足不前,低聲交流一番後,各自派遣自己的小厮去後方排隊。
這種全新的題材,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東西,最是吸引愛看話本的人。
寥寥幾本,甫一帶到游船上,就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被喜歡的少年從哥哥姐姐那兒借來,帶到學堂,一天不到就能傳遍大半個學堂。
這種新穎有趣、前所未見的東西,向來傳播的最快,在書坊開賣前,就已經隐隐在京城年輕人中掀起了風潮。
一句“你保管沒看過這種話本”就能勾得人好奇。
一句“我好不容易從我三哥那兒央來的”就能讓人心癢癢。
看時笑得合不攏嘴,更讓人忍不住圍過來問:“你看得啥呢?傻笑成這樣!”
看完後心中歡愉,意猶未盡,便忍不住分享。
無論是被朋友吸引,被書封吸引,但凡翻開內容,很快就會被跌宕起伏,精彩紛呈的故事抓住心神。
偏偏流傳出來的話本太少了。
看了一半的,只蹭着同窗、家裏兄長姊妹看過一點點的,甚至只聽過轉述,聽過傳聞有個特別有趣的新鮮話本的,哪裏忍得住?
其實從早晨一開賣,就有各家小厮衷仆來排隊,都是一買就買上十本,幾十本,要分給一大家子人的,但因為書坊書客衆多,也不起眼。
而這會兒晌午才來的,大多就是只有這會兒有時間的,時間不夠,自然焦急了些。
聞白越想越心裏軟軟的,雖然大家夥都沒什麽大本事,但也不知為他想了多少辦法?
想到背後還有他的兄弟們在,聞白心裏鼓起勇氣,安撫好書客後,又朝着那些纨绔和二代們走去。
從酒樓二樓看過去。
更能看到書坊到底有多熱鬧,聞風而來的書客絡繹不絕。
有的嘴裏念叨“狄大人”
有的很感興趣的看向書封的畫。
還有的則是與結伴而來的友人聊着“李直舍多嚴肅的人啊,看了一眼收上去的話本,竟然笑了!”
因為突然喧鬧來到窗邊,看到這番景象。
狄先裕松了口氣,沒事!
狄昭昭扒拉着窗戶,看得小臉歡喜,美滋滋的想,好多人喜歡他和爹爹寫的話本。
狄松實則看得繃緊臉,尤其是聽到有書客念叨着他名字的時候。
而且聽聽書客說的那些話,雖然是他序裏的內容,但怎麽就是感覺聽着不對勁呢?
多半就是二郎搞的鬼,狄松實很是肯定的想!
窗外喧嚣漸退。
中年儒士意味深長的看着狄先裕,連賣個話本都能想到諸多辦法,還真是遇事平事,遇難破難。
他很是可惜,這般大才,為何偏偏沒一點功名在身?
而且性子也懶散,竟生怕擔一點事。盡管世間能人皆有脾氣,但狄先裕的脾氣,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他想到自己了解的重心、受力分析,皆是關鍵靈巧之妙想,又忍不住問:“這印畫的法子,又是如何想出來的?”
他知道狄先裕多半要推脫,問的是小昭昭。
“這個不能告訴你哦~”狄昭昭搖搖頭,自上次在書坊說給爹爹的朋友聽過後,他就被叮囑過,“齊叔叔說這是可以用來掙錢,買很多很多糖葫蘆的辦法!可以給爹爹存小金庫的。”
鹹魚:?
他要吃醋了!!!
他說了那麽多次,還準備了劇本,沒哪一次忽悠成功過。
齊洲說一句,憑什麽效果這麽好!
憑什麽!
被小昭昭這麽一拒絕,中年儒士微愣,他富有四海,倒還是第一次被人防着打方子的主意。
也鮮少有人不帶委婉,這麽直截了當的拒絕他。
但看看狄昭昭那雙黑白分明,寫滿真摯的眸子,竟也升不起半分局促,只笑道:“那伯伯花錢買這個法子如何?能不能先聽聽看這法子靈感從何處所得?”
狄昭昭驚訝地看他:“你要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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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黑亮的大眼睛裏,好像閃着一排排可口透亮的冰糖葫蘆,小表情忽然幸福:“這樣的話,那我可以稍微給你透露一小點點哦~”
他一臉“我告訴你個秘密”的小表情,神秘兮兮地說:“這個印畫秘訣的關鍵,在這張餐桌上就有的。”
鹹魚真的吃醋了!!!
齊洲憑什麽一句話這麽管用?!
要擱之前的重心和受力分析,這會兒小屁孩早就叭叭叭的開始講了,從游戲到玩具、從玩具到怎麽用到破案中。
狄先裕只從數量上對比。
但其實這一句,效果和說個不停,一樣讓人腦殼嗡嗡。
幾人聽了狄昭昭說的,都忍不住看向眼前這張平平無奇的餐桌,全都一頭霧水。
這餐桌上能領悟到什麽道理,然後用來印畫?
想不通。
暴憑江眼神複雜的看向這對父子,又一次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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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飯而已,還能從中悟出印畫的道理?
被暴憑江這種複雜的眼神瞧着,鹹魚只感覺毛毛的。
這簡直是一場鴻門宴!
趁着這個沒人說話的空檔。
狄先裕找了個由頭,說下午還要送狄昭昭去念書,想直接開溜。
狄松實剛好也不想再被鬧出些惹人啼笑皆非的事,順着鹹魚說了兩句。
“這位大人,你要是真對印畫術感興趣,可以跟我爹談啊,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狄先裕臨走前,還惦記着補充自己的小金庫。
能賣給當官的大人物當然好啊!這種容易洩露,很難保密的技術,自己經營起來又麻煩,又費事,還不一定掙錢。
但是能當官的,都是他爹這樣的狠人啊,又有精力,又有能力和手腕,肯定能用得好。
他得了錢,對方得了技術,雙贏!
既然臭小子坑他,那他就黑掉這份糖葫蘆錢,讓臭崽哭去吧!
想到小金庫可能要進賬一大筆錢,就心潮澎湃。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再來幾次,他的小金庫,就不是剛剛好鹹魚躺平一輩子了,而是可以揮金如土潇灑一輩子!
用上一世他的存錢躺平目标對比的話,一百萬躺平退休的生活,和一千萬躺平退休的生活,能一樣嗎?
狄先裕高興地走出隔間,覺得渾身輕松。
狄昭昭被爹爹牽着走出來,也很滿足,他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還讓厲害的大人相信爹爹也很厲害,都要花錢買他們的印畫法子呢!
“爹爹~”狄昭昭搖搖爹爹手,指着樓下說:“爹爹你看,那是不是聞白叔叔?”
聞白好說歹說,把那群鬧着馬上要幾十本話本的人送走了,這才發現晌午都過了,他竟然還沒吃飯。
來酒樓定了一桌菜,讓送去書坊後院。
又要了幾個自己愛吃的,就聽見熟悉的清脆童音。
聞白一看,居然是狄先裕和狄昭昭,頓時興奮地打招呼。
只要想到差點被家裏趕出來自生自滅的酸楚,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緒如洪流般洶湧而出。
忍不住激動地跑上樓梯,随着樓梯間一串蹬蹬蹬的聲響,聞白跑到二樓,激動沖到狄先裕面前,一把把他抱住:“大哥!!”
他喜難自禁地報喜說:“你知道賣得有多好嗎!我預備賣一個月的庫存,現在才到下午,就去了四成!!”
“今天說不定一天就能賣掉六七成,那可是咱們原本準備賣一個月的量啊!!”
說着,他聲音都帶上了點哽咽:“多虧了大夥給我幫忙,還有你又求你爹幫忙寫序,又想出了印畫的法子!才讓話本第一天就賣得這麽好。嗚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
陡然承受了巨大壓力的聞白,硬撐了許久,情緒終于在此刻沖上高峰,又忽然決堤,抱着從小就是他精神支柱的狄先裕一通哽咽。
其情可悲,其聲可泣。
但狄先裕此刻只想捅兄弟。
你說就說,說的那麽大聲幹嘛?還說是什麽他想出了印畫的法子??
分明是狄昭昭那小屁孩,一心想把小豆丁印在書上,這才搗鼓出來的辦法!
狄先裕抱住淚眼汪汪的聞白,咬牙切齒:“我不是跟你說,是昭哥兒想出來的法子嗎?”
聞白更感動了:“我都知道,你就別推脫了!”
***
隔間裏。
好不容易把不靠譜的坑爹狄先裕送走,狄松實松了一口氣。
對自己提議來這間酒樓吃飯的行為,實在是後悔至極。
他頂着三雙含笑的目光,對自己剛剛強行掩護狄先裕離開的蹩腳借口,也覺得臊得慌,硬着頭皮道:“小兒性子頑劣,很是跳脫,沖撞先生了。”
景泰帝擺擺手,忍笑道:“無礙的。”若不是怕他新得的狄愛卿羞憤,他還當真想多問問幾樁狄家趣事。
正欲再問:“狄公可知這印畫術,究竟是……”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又悲又喜的興奮聲音,好似是那聞墨書坊的少東家,狄先裕的好友?
那聲音大喜過後又嗚咽,嗓音顫着哭嚎說“你又求你爹幫忙寫序,又想出了印畫的法子。”
好了,屋內幾人最後一絲糾結也沒了。
景泰帝忍不住笑起來,略有些羨慕地對狄松實道:“狄少卿愛子古道熱腸,聰慧難擋,愛孫活潑可愛,至真至純,當真讓人羨慕。”
若他也有兒子如此聰慧,有孫兒這般鮮亮愛笑,性子活潑,讓人見之歡喜,不知日子會有多歡喜?
姜琛見皇上心情不錯,也笑着說了說那日狄先裕和狄昭昭在他家做客時的趣事,最後狀似無意、其實暗搓搓埋着期盼地感慨:
“這些主意和想法,當真驚才絕豔!要是我兵部有此大才,能為前線出謀劃策就好了。”
姜琛不提還好。
這一提,景泰帝當真心動,不住地往這個方向去想。
敢暢想大敗鞍厥,在敵國後方最大的草原上策馬狂奔,把酒高歌,炙烤全羊的人,說不定真能在這方面有些想法和靈感呢?
景泰帝思忖片刻,心中有了決定。
當着姜琛和暴憑江的面,與狄松實承諾過後,他還特地叮囑:“狄公切莫給令郎太大的壓力了。”
他觀狄先裕其人,靈氣渾然天成,卻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能耐,怕擔擔子,就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
若是壓力過大,怕是不僅不會激發潛力,反而會把人壓垮,幹脆直接無賴放棄。
景泰帝生怕狄松實這個猛人壓着兒子幹活,再三叮囑:“即使不成,也無妨。日後令郎若還有有利于社稷的巧思,朕今日承諾依舊有效。”
***
等景泰帝回宮後。
狄松實坐在馬車上,閉着眼睛在腦海裏回憶今日種種,還是覺得頗為不真實。
尤其是想到景泰帝予他的承諾。
“老爺,到了。”
狄松實踩着腳踏下了馬車,腳踩在青石板路上,看着家中熟悉無比的環境,才有了一絲實感。
順着熟悉的路去二房。
狄松實腦海裏忍不住浮現景泰帝最後的叮囑“別給他太大壓力”“這種天賜靈巧,有則是福,不可強求”“越是渾然天成的靈氣,越容易在壓力下磨滅幹淨”……
越想表情越古怪。
景泰帝是這種呵護官員的人嗎?他記得永德元年二榜進士馮天祥就是個精力旺盛的能人,幹勁十足,越挫越勇。
就在上次大朝會,他分明聽到馮天祥上報的修築河堤,疏通河道等差事已經夠重了,景泰帝還是把修防護堤的差事派給他,就因為他最合适。
他那時都忍不住想,這人每天到底能睡幾個時辰?
反觀他家二郎呢?
他都感覺皇上簡直像是在呵護瓷娃娃。
就因為二郎那性子?
所以能吃苦的多吃苦,他家二郎這種怕擔事的懶散性子反而享福?
“狄昭昭——!!!”
蹬蹬蹬……一陣密集腳步聲。
“你給我站住!”
只見眼前不遠處的花園,“嗖”地一下蹿過一道小黑影。
祖父被這一套折騰,弄得一下醒了神,徹底從繁雜的思緒中拔出來,猶如拔蘿蔔一樣幹脆又利落。
才剛醒過神來。
就見高大的狄先裕喘着粗氣,手裏舉着一根不知哪裏撿來的小樹枝,也嗖得一下跑過去,嘴裏還喊着:“你有本事給我站住啊啊!站住!”
“我才不站住!爹爹你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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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呼呼…誰不講理?”
眼瞧着父子倆愣是在這小小的花園裏,繞着追逐了好幾圈,詞都不帶換幾下,狄松實:“……”
他無力扶額。
他給唐管家使了個眼神,唐管家立馬給對面狄先裕的下人比了個手勢。
雲福咳咳兩聲提醒道:“老爺來了。”
花園裏頓時安靜下來。
狄昭昭麻溜地繞過比他人還高的假石頭,興奮地噠噠噠跑到祖父跟前,脆聲喊:“祖父!”
看到爹爹也朝這邊跑過來,小孩立馬一溜煙躲到祖父屁股後頭,探出一個小腦袋,得意的眨眨眼,打不到哦~
狄松實無奈,威嚴肅聲:“別鬧了,我有正事與你們說。”
剛準備告狀的鹹魚,連忙把手裏的小樹枝一扔,忐忑問:“什麽正事?”
他這條鹹魚,除了揍崽,還能有正事?
狄昭昭也好奇探頭,眼眸亮晶晶的問:“是抓壞人嗎?”
走進書房。
祖父本覺得,書房是個說正事的地方。
結果一走進來,就看到昭哥兒的玩具木馬,玩具水槍,狄先裕的話本,桌上甚至還明晃晃的擺着一本《忽悠坑爹臭崽大作戰5.0版》
狄先裕不好意思地沖他笑,手忙腳亂的把書桌上不相幹的東西都一胳膊揮開,騰出一片幹淨的書桌,拉開凳子:“爹你坐!”
狄昭昭也趕緊跑去把自己的玩具藏起來,又噠噠噠跑回到祖父面前站好,小臉乖巧。
狄松實:“……”
他只能當做沒看見,語氣鄭重的說正事,他道:“皇上今日與我說,若你有巧思,能有利于邊關戰事,效果之如印畫術對話本這般,便予你伯爵之位。”
鹹魚:?
他幾乎脫口而出:“給我畫大餅呢?”
“畫什麽大餅?”狄松實卷起手邊的書,敲了一下他的頭,氣道:“你當是你的随口胡謅,這是皇上當着姜侍郎、暴指揮使的面說的,怎會言而無信?連封號都給你想好了,叫穎悟伯。”
狄昭昭驚訝得瞪圓了眼睛:“今天那個不認識的大人,竟然是皇上嗎?”
還在嘀咕封號好像不怎麽好聽的狄先裕,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幾乎破音:“什麽?!!”
狄松實本想強調一番。
但轉念一想,着實不該把這份擔子,強壓在二郎身上,于是起身,邊往外走邊輕描淡寫地說:“反正事情已經告訴你了,有能耐就争一争,沒能耐最後功勞的封賞也不會太差。”
父子倆像是小跟屁蟲一樣,跟在祖父身後送祖父離開。
然後就剩下一大一小兩個茫然的小呆瓜。
狄昭昭好奇的昂着頭問爹爹:“這是不是就跟我幫王寺丞看案子,可以換糖葫蘆一樣?”
“你就知道糖葫蘆。”狄先裕下意識回了聲。
他有點亢奮,彎腰一把抱起崽,火急火燎地就往書房裏跑:“昭哥兒陪爹一起,看看這個大餅好不好吃。”
坐在爹爹臂彎的小昭昭還有點茫然,小腦袋四處望了望:“今天小廚房有做大餅嗎?”
進了書房,狄先裕一通狂翻。
終于翻出一本小時候買的,有關本朝官員制度介紹的書。
這書一翻開,就很好的翻開到中間,這一頁有個折進去的三角。
狄昭昭探頭,好奇的一看:“這是講的大理寺诶。”
這頁寫了大理寺的相關情況,大理寺卿一名,大理寺少卿兩名,大理寺丞六名……
還有每個職位相關介紹,優缺點,職責分別是什麽。
狄昭昭好像有點明白什麽是大餅了,他也有點想看,于是湊過去催促:“爹爹你是想看伯爵嗎?為什麽不翻啊?”
這書到手後,只看過大理寺這幾頁,其餘翻都沒翻過的狄先裕:“……”
狄先裕把書塞到小孩手裏:“你來找。”他臉不紅心不跳的補充,“爹眼神不好。”
狄昭昭小手把書翻得嘩啦作響。
沒多久,就翻到了相關介紹。
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都湊過去,擠在書的上方。
狄昭昭倒是沒太多感覺,小孩還是吃喝玩樂的年紀,對錢財權勢這些,都還沒有太大的感觸。
狄先裕看得心潮澎湃。
[缺點:沒有實權]
鹹魚一喜:這不就是不用上班嗎?!不是可以摸魚的班,是真的不用上班!!!
[缺點:空有名號]
鹹魚眼睛一亮:有錢拿不說,還有個好聽的名聲!旁人還不敢惹!
[俸祿:年五百兩]
鹹魚欣喜若狂:屁事不幹,月入三萬!!
[祿田:三百畝(注:與爵位一同世襲三代,後逐降)]
狄先裕激動地一把抱起兒子,興奮轉圈:“昭哥兒,咱要成土地主了!!有田了!!三百畝,不要錢!!!”
狄昭昭感受到爹爹高興得快要溢出來的情緒,也忍不住跟着亢奮起來,小臉笑開,激動得眼眸晶亮。
小胳膊興奮的把爹爹抱緊,跟着歡呼慶祝:“哇!!這也太棒啦!!我就說爹爹你最厲害了吧!!咱家有田啦!!!”
根本不知道爹爹名下其實有田的小昭昭,這會兒也莫名亢奮,開心得不得了。
興奮的和爹爹抱在一起嗷嗷叫。
小昭昭只感覺到爹爹特別特別高興,渾身都飄着快樂的七彩泡泡一樣,但不知道,這些東西對爹爹來說,到底有多特別。
這幾乎滿足了狄先裕前世所有可望不可即的願望。一直追逐,累到半途猝死,也沒能沾邊的願望。
若将這看做一份禮物,那景泰帝這份禮物,絕對是送禮直接送到心坎上了。
被父子倆動靜鬧過來的顧筠,也高興得不得了。
她時而也擔憂,若日後分家,家無權無勢,只仰仗大哥一家,手裏的鋪面、營生、各種資源,真的還能如常經營,不被觊觎嗎?
而如今,一條光明坦途,就在眼前。
她素手一揮,十分果決地表示,無論銀子、人手、人脈,需要就說。
狄先裕也鬥志昂揚,信心滿滿,大手一揮:“看好了!我給家裏掙個爵位回來!”
三十歲不到,退休金每個月三萬塊的快樂躺平生活,他來啦!!!
他就不信了,已經被腦子裏知識坑過那麽多次的他,還搗鼓不出點啥來?
那還對得起九年義務教育嗎?對得起曾經備戰中高考刷過的那麽多試卷嗎?
隔天,睡醒的鹹魚信心滿滿的坐到書桌前。
研磨,提筆,大手一揮,洋洋灑灑寫下四個大字:
——《孫子兵法》
然後……額、好像、可能、大概是……卡殼了?
憋了半天,只憋出這四字标題來。
狄先裕疑惑的摸摸頭,嘀咕:“不對啊,怎麽一點想不起來?之前重心和受力分析不是這樣的啊?”
“肯定是這個太生僻了,嗯,沒錯!”
狄先裕把紙揉吧揉吧,扔在一邊,又信心滿滿拿來一張新的紙。
又大手一揮,這次特別自信,又寫下四個大字。
——《三十六計》
又是半晌,只見紙上多了短短兩行。
美人計。
走為上計。
再多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狄先裕感覺到不對了。
他有點心慌慌,連忙小聲給自己的腦子發求救信號,嘀咕:“九年義務教育救我,高中物理化學生物救我,大學計算機你要是能幹活也冒個泡……”
然而沒有一個冒泡的。
鹹魚心裏一個咯噔,這些小妖精,不需要的時候一個勁兒的往外冒,現在需要了,竟然誰都不吱聲!!
狄先裕突然驚醒,嚎叫:“崽——這爵位好像只能靠你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