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烏香此物

烏香此物

趙仵作是第一個湊過來的。

才一探頭, 就看到邊緣有些扭曲,但中間憑空變大了一截的豁口。

沒錯。

從一根比頭發絲還細小的痕跡,變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豁口。

就跟院子裏挂起來的那件衣服上千瘡百孔的傷痕, 一樣顯眼又醒目!

“這、這是什麽?”趙仵作感覺腦袋跟屍體一樣,涼涼的, 好像有點轉不太動。

圍過來的差役, 也都探頭探腦的看着。

然後看着這個冰碗咋舌道:“這是個好東西啊。”

“竟然能把小痕跡看得這麽清晰。”

狄昭昭捧着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指着冰面上利落的斷口,擡頭眼眸亮晶晶的對狄松實說:“祖父你看,這個痕跡, 不是被勾破的、或者在哪裏磨了一下, 切口很幹淨圓潤。”

狄松實目光落在略帶弧度的清亮冰塊上,仔細看了每一處斷口, 片刻後,才道:“此為鋒利之物的切口。”

狄昭昭又看向游寺丞。

游寺丞猶豫了一會兒, 點頭:“确實不一樣。”

狄昭昭滿意的點點頭。

又抱着冰碗, 鑽過差役們圍成的圈,一溜煙小跑到外頭那些破衣服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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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個看,仔細對比。

正看着,有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道含笑的熟悉聲音,“聽聞咱們狄小神探又制出一種器物, 可做放大之用?”

正是致力于堆人力物力、借用一切可借用工具和力量破案的王寺丞。

眼瞧着又要到考績小年。

升遷之路被半途截胡,王寺丞無奈換方向,準備往刑部使勁兒, 正是需要好政績的關鍵時刻,一聽聞又有新工具, 便風風火火趕來了。

要知道新技術、新法子、新工具,在最初使用的時候,效果絕對是驚人的。

瞧瞧那《砍人分析》就明白了,新東西入場的時候,就跟砍瓜切菜一樣輕松,等血洗一遍,所有人有了防備,學會了隐藏和應對,效果慢慢就趨于平穩了。

王寺丞前來,就是為了學第一手技術,吃第一口甜瓜,抓最猝不及防的犯人!

狄昭昭轉頭看到王寺丞,猶如看到冰糖葫蘆一樣親切,瞬間笑彎了眼。

王寺丞還欠他十多根糖葫蘆呢!

他驕傲的說:“不是我制的,是我爹爹哦。”

王寺丞對小孩此番吹捧爹爹習以為常,臉上堆着笑,笑眯眯地看狄昭昭手裏的冰碗,搭話道:“昭哥兒這是在用此物看布料劃痕?”

狄昭昭點點頭。

見後面還有許多差役在看,他幹脆提高點聲音講起來,也順便給自己梳理思路。

“你看啊,”狄昭昭小手指着一處勾破的痕跡說,“這個口子就很不規則,裏面的紡線有被拉長、撕扯的痕跡,邊緣也很毛糙。”

狄昭昭小手又指了幾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也都是被勾破的。”

若用肉眼看,都是小拇指長的淺劃痕,除了被明顯勾出絲的兩道,其它還真難分辨出。

“言之有理,這種被勾破的,确實會有被拉長的痕跡。”王寺丞點頭,又指着另外幾道劃痕,“這幾個不是嗎?我看着都差不多。”

狄昭昭把冰碗移上去:“你看!”

這一看,王寺丞精神一下振作了。

真的不一樣!

他都能看出來,肯定道:“這絕對不是勾破的。這裏的紡線裂口邊緣,甚是粗糙,和剛剛不一樣。”

狄昭昭又照了幾個:“這幾個都是磨破的,邊緣有些松散,還有些起毛。”

牛捕頭抱着胳膊在後頭看,他身邊也圍攏着一群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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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去,好似一副很淡定、很威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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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

左看。

右看。

上看。

和周圍兄弟一起難以置信的看。

“牛捕頭,咱用了冰片放大才看出來的東西,小郎君就一眼看出有問題了?”

牛捕頭瞅了他一眼,前陣子才進的新人。

這會因為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眼睛都有些看得發紅了。還因為睜眼瞪視太久,眼眶裏有些酸澀泛出的水光,看着怪可憐的。

牛捕頭拍拍他的肩:“沒事的,習慣就好。”

雖然他習慣了這麽久,也沒想到這麽點劃痕也能看出端倪。

“牛哥,你說,我是不是眼睛不太行?”新人差役有點沮喪的問。

在有緊迫案子的時候,牛捕頭會沉穩的安撫手下差役的心情,但這種時候,就顯得沒那麽有必要了。

他語氣滄桑地說實話:“要是跟小郎君比的話,你眼睛可能确實不太行。”

新人差役一下懵住了。

他有點震撼的看牛捕頭,帶着點對大理寺的敬仰和淡淡的悲傷:“牛捕頭,你不用那個冰片,也能看出不同來?”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笑聲。

“那你不如試試看哪天踩我鞋一腳,猜我能不能分辨出是你踩的?”牛捕頭審訊經驗也是十足的,這種緩和人心情的玩笑,也是随口就來。

新人差役果然一下愣住,然後又傻笑:“我可不敢。”

再看向狄昭昭,忽然就明白,大理寺裏的官吏,怎麽都這麽聽一個小娃娃的話,明明一個失足墜樓的案子,愣是拖着不定案,還投入人力物力去查。

牛捕頭等人還在低聲議論,每當狄昭昭指出一個劃痕是怎麽劃的,就有差役認領,激動得說沒錯沒錯,自己當時就是如何如何操作的。

直到狄昭昭忽然指着一處劃破的細小痕跡,轉頭問:“這一條小口子是誰劃的?”

新人差役有點不好意思的上前認領:“我劃的,我沒使好勁兒,給劃破了。”

這不是一條淺淺的短痕,而是一刀貫穿傷。

看着有點像是用刀功夫不精。

但狄昭昭卻問:“你用什麽劃的?”

“就、就用我的佩刀。”新人差役有點緊張,不知自己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狄昭昭卻不放過,執着追問:“你的佩刀和大理寺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嗎?”

“都是一樣的。”新人差役聲音都小了一截,還把佩刀小心抽出來,雙手舉着給大夥看,“就是從庫房中領的。”

牛捕頭拍拍他的肩,又問狄昭昭:“小郎君可有獨特發現?”

狄昭昭指着劃痕說:“他劃的這條口子,斷裂處紡線邊緣齊整,平滑,一點毛邊都沒有起,和死者身上的那道很像。”

“同樣都是佩刀,”牛捕頭抽出自己的佩刀,問,“旁邊幾道用刀劃的,和這一道不一樣嗎?”

狄昭昭搖頭:“不一樣,邊緣切口細節不太一樣,邊緣沒有那麽整齊,細微處偶爾還會出現一點點毛糙的痕跡。”

人群中的方小石,左右看看兩把刀,忽然一拍腦袋道:“要說特別之處,那肯定是他回去專門磨刀了!前幾天聊天的時候,我和他才聊過這個事。”

新人嘛,領了新的服裝和佩刀,肯定都是百般愛護的,等那股新鮮勁兒過了,用得久了,原本再寶貝的東西,也就變成草了。

狄昭昭烏黑的眼眸,嗖得一下就亮了,驚喜道:“磨過的新刀!”

牛捕頭忽然就望了方小石一眼。

他感覺,他這個徒弟,好像也是有點風水在身上的。

再三用冰碗确定了兩道劃痕的相似。

衆人總算感覺有點頭緒了,精神都振奮起來。

等回了衙署公房內,把卷宗再看一遍。

狄昭昭回憶起那日屋內淺淡的足跡,腦海裏忽然就浮現虛影手持兇器的畫面。

一連串退後的足跡、并沒有跟上脅迫、最近的那幾對零散足跡……

“應該有小臂長,很鋒利的新刃。”

狄昭昭提出他的猜測。

“磨過的舊刃也鋒利。”游寺丞提出一種想法。

狄昭昭說:“如果是舊刃,即使磨刀,也只能磨鋒利,那些使用過程中碰撞留下的細小缺口,會讓平滑切口中摻雜有細小拉扯、毛邊的痕跡。”

仔細對比過幾十條劃痕後,狄昭昭的經驗,已經不止于兒時那些損傷的衣服了。

“從現場痕跡看,還真很有可能。”游寺丞皺眉思索着,他比劃了一個小臂長的武器,“兇手要是拿着把鋒利的武器,奮力揮舞,奚誠一個沒習武的文弱書生,為了躲避,害怕的後退。”

卷宗描述的現場情況就在面前桌上擺着,剛剛才看過,記得清楚。

這下,在場幾人全都聽明白了。

狄松實眸光犀利:“兇手持刀而入,此前卻沒有發出動靜,應該是死者自己開的門,一則刀能藏在身上,二來兩人定然認識,是熟人。”

甚至熟悉到兇手拔刀,死者都意外得沒來得及發出聲呼救,也許是不信此人會如此對他。

狄昭昭摩挲小下巴,像個小大人一樣分析:“那這樣說的話,除了去查新買的刀,還能再去查查那些沒法證明自己當日不在客棧三樓的友人。”

原本就散在外繼續排查的差役,立馬從大海撈針,變成精準撈魚,有了具體的詢問對象,同時搜索客棧中有無可疑的武器。

而新出發的一隊差役,則是去各大鐵匠鋪,武器鋪,打聽這把新售的兵刃。

路上,見識過那個冰碗的差役,就跟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秘密一樣,忍不住和旁人聊起來。

“你看到那個冰碗沒?”

“當然看見了,要我說這個和天虹琉璃燈,簡直天生一對!”

“你們說,有了這個,指印的細節、還有好多天虹燈照出來的小痕跡,咱們原本看不太仔細的,是不是都可以用這個?”

“那肯定。”

“小郎君那雙眼睛,你們說怎麽長的?”

***

有線索很讓人振奮。

但其中疑點也不能輕忽——若按照狄昭昭的推測來,那麽烏香就成了案子中的疑點了。

狄昭昭決定去找師父。

蕭府。

“師父——”

就跟風鈴一樣的清朗聲音,又亮又脆,打破了蕭府的寧靜。

緊接着,一個喜慶的圓滾滾小團子,噠噠噠地飛快劃過一道紅色的虛影。

狄昭昭的足音,十分好辨認,蕭徽才放下書,就接住了一個撲進懷裏的小昭昭。

“昭哥兒近日愈發沉了。”蕭徽把小孩掂量幾下,跟掂量秤砣似的。

狄昭昭瞬間小臉鼓起,像是一只小河豚,眼神控訴:“師父!”

小孩據理力争:“我這是穿多了。”又有點沒那麽自信的補充,“我還長高了。”

蕭徽上下打量小昭昭,又把他放回地上:“來,師父看看,昭哥兒長高多少?”

狄昭昭努力挺直腰杆,把自己當做小鹿一樣往上拉脖子,還悄悄墊了墊後腳跟。

見師父帶笑的嘴角,狄昭昭又心虛地把後腳跟,放下去一點點。

連忙昂着小腦袋問:“我是不是長高了不少?”

自然是長高了的。

小孩即使不到蹿個的年紀,也會緩慢長高。

但這點高度,可配不上變沉的重量。

蕭徽忍着笑,摸摸他的小腦袋:“長高了。”

狄昭昭一下高興了,他脆聲:“我就說吧!”

蕭徽想起今年被父母下的通緝令,看了看眼前唇紅齒白的小孩,無師自通了鹹魚款擋箭牌,饒有興致地問:“今年過年,陪師父回一趟蕭府,可好?”

“好呀、好呀!”狄昭昭點頭,他本來就要來給師父拜年的。

狄昭昭昂着頭問:“師父,你家是不是很講規矩啊,我那天要不要打扮得乖巧一點?”

他記得好像聽人念叨過。

說怎麽也想不通,為何蕭氏一族世代清流,家風儒雅,以文雅和學識著稱,怎麽就教養出了蕭放之這樣的混賬。

小孩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好像是在姜師伯祖家聽到的?

蕭徽揮手:“不用,就按你喜歡的來穿,大過年的,就該穿鮮亮點,穿那麽素淨做什麽?”

又不是家裏死人了!

狄昭昭小嘴“窩”起,又有點後怕的小聲問:“那咱們會不會被打出來啊?”

上次他和師父去姜府被打出來,他還記得好清楚。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蕭徽:“……”

這還真說不準。

他低頭狄昭昭,也不拘面子地說:“那就要看你的了。”

狄昭昭眼睛瞪圓,不可思議:“看我嗎?”

可是他是第一次去師父家欸!

小昭昭發現師父沒開玩笑,有點憂愁的小小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突然變得重重的。

“好了,小小年紀嘆什麽氣?”蕭徽捏了捏小孩可愛的發包,“大不了咱一起被打出來,不是還有師父在嗎?”

“好吧~”狄昭昭無奈道。

坐下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狄昭昭問:“師父,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判斷一個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蕭徽顯然早有耳聞:“你是為了客棧書生墜樓案?”

“嗯嗯!”狄昭昭肯定點頭。

蕭徽卻放下茶杯,搖頭道:“若是生前,辦法倒是有。吸食烏香過多的人,面相就能看出來,我當年還培養出一批郎中,專門熟悉了吸食烏香者的脈象,把脈也能把出來。”

“那死後沒辦法嗎?”狄昭昭連忙問。

蕭徽搖頭:“如果面相上看不出,死後脈象也消失,基本就沒辦法了。”

而且他當年,也不會去追究死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人都死了,再追究這些,還要再怎麽處罰?

狄昭昭不死心地問:“那烏香有沒有辦法和別的東西産生反應呢?”

蕭徽頓住,詫異地看向狄昭昭:“此話何解?”

狄昭昭比劃:“師父你見過燒琉璃沒有?原本琉璃是渾濁沒有豐富顏色的,但是在燒制的時候,往裏面加鐵、銅、還有一些其他東西,琉璃上就會出現特別鮮豔漂亮的綠色、藍色、紫色……”

因為千裏眼的緣故,在此前,狄昭昭也是被請去工部看過好幾次燒琉璃的,每次都和爹爹一起。

蕭徽倒是不知其中關竅:“難道不是往裏頭加了顏料,礦石?”

狄昭昭小腦袋跟撥浪鼓一樣搖:“不是顏料!”

狄昭昭努力想了想,又舉了個例子:“那師父有沒有見過鐵鍋煮的綠豆湯?”

蕭徽:?

狄昭昭見師父不知道,像是分享什麽天大的秘密,小臉興奮:“用鐵鍋煮的綠豆湯,是紅色兒的!”

蕭徽從小生在富饒之家,哪裏會有人把紅色的綠豆湯端到他面前?

他見狄昭昭信誓旦旦,命人去找府裏的廚子。

又低頭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狄昭昭忽然小臉一紅,嗫嚅道:“我就是知道嘛。”

他才不要告訴師父,他偷偷摸去小廚房偷吃的時候看到的,小廚房因為騰不出器皿,又要煮點清涼的綠豆湯給悶在竈上的金大廚和雜役去暑氣,就在大竈上拿鐵鍋煮了。

師父才說他變沉了!哼。

蕭徽這種博覽群書,廣知四海的人,也是會有知識盲區的,而這個知識盲區,卻是每一位大廚都知道的簡單道理。

“用鐵鍋煮确實會發紅,但老爺放心,這種紅色無毒,也能喝,只是略微影響滋味。”蕭府的廚子道。

蕭徽确認:“烹煮過程與正常綠豆湯一樣?”

“回老爺的話,一模一樣。”廚子肯定道。

蕭徽不解地問:“那為何會有紅色?”

這下把廚子也問懵了,只幹巴巴的說:“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廚子也不清楚緣由如何。

等蕭府的廚子退下了。

狄昭昭有點小臭屁地驕傲說:“爹爹說這個叫反應,就是一些東西,碰到另一些東西,然後就會有新的東西冒出來。”

他說完,又小臉期待的問:“那有沒有東西,可以和烏香,或者制作烏香的罂粟有這種反應?”

蕭徽擰眉思考。

接受了用鐵鍋煮綠豆湯會變顏色這種事之後,就很容易聯想到一些新東西了。

比如毒藥,就有一種下毒方式,需要先後服下兩種藥,只吃一種無礙,但兩種一起吃,就變成了劇毒。

這種毒藥,常用于兩人一同用膳,便于下毒之人洗脫嫌疑。

蕭徽生于大家,這種毒藥自然也是有耳聞的,甚至還知道去哪裏能弄到。

這一想,就徹底停不住了,以銀針試毒,銀簪變黑,是否也是這種情況?

狄先裕将此總結為“反應”?

蕭徽陷入沉思,半晌,才道:“若真能找到一物如銀針試毒般,能試出烏香,或者有一藥方,能查出人是否吸食了烏香……”

蕭徽的胸腔中,有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烏香此物,成瘾性太強,初染上時又很隐蔽,故而要治理極難。

他當年是燒毀了濱州烏香的根,抓了一批人,但也沒能完全根除。

只要吸食烏香成瘾的人還在,就難以斷絕,甚至會源源不斷的拉更多人下水。

禍國殃民之蛆蟲也!

蕭徽低頭看狄昭昭:“昭哥兒這番想法,可還有細致些的?師父當年抓了些制作烏香的人,還有些搗鼓不同烏香的異人,養過一批郎中,還聯系過一些道長,指不定真能制出來。”

“還有的!”狄昭昭興奮地手舞足蹈,“除了顏色不一樣,還有的是會忽然冒出些絮絮沉澱下來,師父你可以去工部燒琉璃的匠人那裏看,可好玩了!”

此前冬至。

弄出了馬蹄鐵的,對馬蹄鐵改進了的,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封賞。

各家做琉璃的,怎麽會不饞這個功勞?雖然大頭被狄先裕拿去了,但是小頭也足夠吸引人了。

做琉璃掙再多的錢,哪有權利地位來得實在?

在中原這片土地,幾千年朝代更替的歷史裏,商永遠鬥不過政權,若無背景,政令稍變,再多的錢財也能迅速被耗空。

各家都按照狄先裕給的“可以試試往裏面加點東西”的建議,哐哐實驗。

各種化學反應輪番上演,把狄昭昭看得真是過足了瘾,直呼新奇。

狄昭昭興奮的比劃,叭叭叭說了半天,把蕭徽都說得一愣一愣的。

差點感覺自己像是在籌備煉制某種仙丹了。

狄昭昭一通說完,最後興奮的小臉忽然一皺,可惜道:“要是現在有的話就好了。”

“你想給那個死去的書生驗一驗?”

狄昭昭點頭:“是啊。”

人畢竟已經死了,也許有的時候,清白與否,甚至比兇手到底是誰都更重要。

尤其影響死者家人後續一輩子的生活,在走出陰影後,是生活在同族人的憐惜與幫扶中,還是生活在如箭傷人般的流言蜚語中。

此生将截然不同。

狄昭昭小聲道:“我查了律令,本朝官員是不可以吸食烏香的,一旦發現吸食成瘾,革除官職與功名。”

蕭徽哪裏會聽不懂小孩背後所思所想,腦海裏卻浮現出初見小昭昭時,聽稚嫩孩童眼眸晶亮的說着宏偉目标。

少年終不改志,純正赤子如初。

“即使沒有此物,真相也終究會水落石出的。”蕭徽安撫的摸摸小孩腦袋,眼前好似已經浮現昭哥兒長大後身着官服的凜然模樣。

他忍不住意動的問:“靜思學堂的畢堂考,昭哥兒覺得如何?”

狄昭昭吃驚:“師父你不是說只是去考考,看看水平的嗎?”

怎麽也和随侍一樣關心起他的成績來了!

難道那日考舍中,大家說的都是真的?

全都是口是心非的大人?

蕭徽被看着,咳咳兩聲,佯裝鎮定的站起來:“當然是看看水平,我就是那麽一問,你師父我是那種糾結名次的人嗎?”

狄昭昭不信,小眼神懷疑。

“更衣更衣!”蕭徽避開小孩的眼神,讓随侍去拿衣服,然後理直氣壯道:“你剛剛說的很有道理,烏香泛濫會動搖國之根本,為師決定進宮與皇上禀報此法。”

他還難得裝成正經模樣,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

狄昭昭鼓鼓臉頰:“哼!”

“你哼什麽?”

“師父你心虛!”

“笑話,為師會心虛?”

“你不心虛的話,怎麽會這麽正經?”

蕭徽:“……”

蕭徽理了理衣袍,義正言辭:“說國之大事,自然要正經。”

說完,他就還真讓人備了車轎,換好官服,進宮去了。

狄昭昭嘀咕:“我可不是三歲小孩了,沒那麽好忽悠的!”

等等,師父不是被禁足嗎?

偷偷出門不說,怎麽還自投羅網地往皇宮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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