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全是狄昭昭(一更)

全是狄昭昭(一更)

從狄家老宅出來。

師爺帶着幾個人, 連忙迎上來問:“如何?”

吳縣令道:“狄世子應下了。”

師爺吃驚:“直接都應下了?”

他們都跟着吳縣令去拜訪過好些人了,都說這指印太淺太模糊,要不直言不行, 要麽婉拒。

這樣極難辨別的指印,沒想到狄世子都能匹對, 而且工作量還這麽大, 師爺都有些不敢相信道:“狄世子竟然這麽爽快。”

吳縣令苦笑:“有本事的人都自信,人家還說想看看卷宗,倒是咱們要麻煩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師爺又問:“不是都應了嗎?還能有什麽麻煩?”

吳縣令嘆一聲氣道:“狄世子提了個事, 咱們估計得好頭疼一陣了, 總不能讓人平白幫咱們幹活不是?”

師爺不解:“這雲夢還有您辦不成的事?還能讓大人您感到頭疼?”

吳縣令撇了他一眼,把涉及兩個大家族和離的事一說。

師爺頓時也一捂腦門, 露出了“要命”的表情。

有時候,真的寧願去追查兇殺案, 也不願意陷入這種剪不斷理還亂、跟牛皮糖一樣拉扯不清的案子裏。

一個弄不好, 兩方都得罪了。

即使再謹慎,至少也會讓一方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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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運氣不好,有什麽事情沒查清楚,斷案斷錯了、偏頗了,到時候冤屈的那一方,給背後的靠山吹吹耳邊風, 那可真就是無妄之災了。

而夫妻之間,大戶人家後宅的事,哪裏是那麽容易查清楚的?

雙方各執一詞, 證人基本等于沒有,到底聽誰的?

“您可真是……”師爺斟酌了一下用詞, 考慮到吳縣令畢竟是他上官,感嘆道:“真是下血本了啊。”

聽出了師爺口中那種“這種屎一樣的事您也願意沾”的口氣。

吳縣令剜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你去給我找個人,幫我辨認那些指印?”

師爺啞聲了。

***

而另一頭。

狄十三公面露難色。

“和離對男子來說,乃是奇恥大辱,鄭家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答應。”他權衡着對狄先裕說,“況且有你在,鄭宕不敢再輕怠菌娘,和離對女人來說也不是什麽好名聲,老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他說,不如安排族人去探望,勸勸菌娘,“畢竟菌娘成婚多年也未誕下一子,鄭家對她不滿也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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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先裕:?

鹹魚覺得自己頭頂肯定滿頭包,問號形狀的包。

但仔細想想,當下好像都是這麽想的?

他本來想多享受幾年單身生活來着,結果他爹娘也問,媳婦她娘也來問,還偷偷以送食方子為名,送來了一些“藥膳”

要不是他好奇那些新方子,多吃了幾次,他甚至都不會從委婉勸阻他少吃點的嬷嬷那兒,得知居然是調理的藥膳!

鹹魚一時不知該從哪裏開始吐槽。

他只是一條鹹魚,撼動整個時代觀念,那不就跟蜉蝣撼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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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嘗試着勸了幾句。

無果。

拗不過,說不通。

倒是小少年狄明站在旁邊,聽了許久,忽然開口說:“十三公,您是族長,要考慮全族利益,自然要顧及得更多。”

狄十三公欣慰,總算不用跟不着調的狄先裕繞了,沒想到當了伯爵,還是一如既往想的簡單。

他捋着胡須,點頭道:“明哥兒所言甚是。”

狄明話鋒一轉,他看着族長,一針見血地問:“可粉飾太平,真的能得到太平嗎?”

狄十三公捋着胡須的手一頓。

“聖人言,夫見亂而不惕,所殘必多,其飾彌章。 ”狄明語氣平和卻很堅定,“您秉持以和為貴,想要保全家族顏面,這自然是不錯,但一味的妥協和隐忍,妄圖粉飾太平,只會讓陰濁滋生,侵蝕家族根本。”

狄先裕一拍大腿,他的嘴替啊!!

他幹脆拍拍明哥兒肩膀,面露贊賞,給他站臺!

要是明哥兒一人來,作為一個小輩,禮法上族長就高一截,想打發一個小孩子說法可就多了。

但有鹹魚站臺,狄明雖小,也讓人不敢輕視了。

狄先裕美滋滋,給他的嘴替明哥兒使眼色,鼓勁暗示,會說你就多說點!

狄明徐聲道:“祖父常與我們說,家族清明、和睦互助,家族方能長盛不衰,子孫後代才能安居樂業。”

狄先裕狠狠點頭了。

他爹是老說這些話來着,他打小就聽。

他算是看出來了,老宅這麽多年沒什麽起色,估計就跟族長還是有不少關系。

看着好像挺聰明睿智的一個族長,但是都是些小聰明,又沒有手腕,全靠和稀泥。

狄先裕不由感慨,還是他爹好!

雖然兇了一點,但是從不和稀泥,該是啥就是啥。

京城裏,狄松實忽然打了個噴嚏。

難免憂心起離家回鄉的二郎和兩個小孫子。

“也不知明哥兒和昭哥兒回鄉适應如何?”他有那麽一絲擔憂,還有對二郎的一絲不放心。

正擔憂着,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躁動。

有大理寺差役快步趕來,腳步聲很是急促,進屋後連忙拱手,報信說:“狄大人,有宮人來傳旨好像是傳您入宮,人已經到前衙了。”

公辦房間就在不遠處的高寺卿:?

他呢?

大理寺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雖然他看得清楚,這個位置多半是留給狄少卿的,但現在他還沒告老致仕吧?

看着狄松實匆匆跟着宮人離去的背影,高寺卿只覺得蕭瑟,心口感覺有風涼飕飕的吹。

看那老夥計眼底欣喜的表情,高寺卿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多半又是狄先裕和昭哥兒的事。

想起狄先裕,

又想起狄昭昭。

高寺卿忍不住心裏酸溜溜的,他怎麽就沒有這般出息的兒孫?

而入宮的狄松實,看到的是當日桃園的一群武将,還有龍案上擺放整齊的一個個圓筒,一旁更有一整塊傳說中純淨無暇的琉璃!

一整塊!

景泰帝看到狄松實前來,又往後看:“狄少卿怎一人前來,朕的穎悟伯,還有小世子怎沒一起來?”

景泰帝不知,宮人按他的口谕出宮,去尋提出千裏眼的狄先裕,還有傳聞在增進千裏眼中更有巧思的狄昭昭。

結果一去狄府,撲了個空!

又斟酌了一下口谕,又連忙轉頭去大理寺,去請狄家主事的狄少卿。

狄松實看一群武将的锃亮的眼神,無法,只能告知狄先裕帶着兩個小孩回鄉參加縣試了。

江骁騎聞言震驚,他在自己腰那兒比劃了一下:“那麽小點的娃娃,就去參加童生試了?”

那玩意不是很難考嗎?

狄松實咳咳兩聲,給狄昭昭挽尊:“昭哥兒只是還沒到蹿個頭的年紀,但虛歲有九了。”

聽到狄先裕不在,衆人一陣可惜。

聽到狄昭昭也不在,一屋子人感覺心都要痛了。

要是這兩父子來,看到貨真價實的無瑕琉璃,心情激動,一個來點靈感,一個搗鼓出些點子,千裏眼指不定還能更進一步,早日實現遠望千裏之期望!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景泰帝也一陣可惜。

誰也沒想到偏偏這個時候無瑕琉璃出了成果。

雲安皓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前用冰來雕,實在是為難匠人了,如今有了好材料,臣想着這千裏眼應當能比之前做得更好,瞧得更遠了。在戰場上搶占先機,料敵于射程外,想來對邊關有極大助力。”

景泰帝點頭,心說,他都有點想試試用此物打仗的效果了。

轉念一想,又問:“聽聞你們各家都有找狄昭昭,如今千裏眼進展如何?”

他面前放的,還是禦廚上次在桃園雕的那種,只是看樣。

一個個都跳出來說了。

有的就跟談論兵法一樣仔細,細細的說如何調整無瑕琉璃的距離、位置,又或者在其中加幾片,就能讓看到的畫面變正。

跟保養愛馬一樣細致又耐心。

還有的提出可以前後兩個滾筒,拉伸轉動,這樣一副千裏眼,就能控制着看不同遠近的位置,很是方便。

……

林林總總一大堆,聽得景泰帝都從驚喜連連,到驚喜得有點震撼了。

連狄松實都暗暗吃驚。

他是知道京城這些武将,那段時間總是找二郎和昭哥兒。

但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斐然的成果。

景泰帝忍不住問道:“全是你們從穎悟伯和狄小世子那兒得知的?”

“我是從昭哥兒那兒知道的。”

“我也是,昭哥兒還給我畫了一個草圖,給我解釋光在裏面是怎麽走的,才能讓倒着的畫變正。”

“我也有草圖,還挺清晰易懂,也是狄世子畫的!”

……

武将們一交流,哦吼,不得了!

——你們竟然都背着我,也都從昭哥兒那兒淘到了好東西。

景泰帝心情大好,讓這群武将寫份折子上來,把他們從小昭昭那兒淘到的好東西統統上交彙總,甚至心情好到玩笑說:“爾等或可好好交流一番昭哥兒喜歡何物的心得,等他回京,指不定還能有收獲。”

唯有狄松實在旁邊,聽到全是狄昭昭,狄先裕連個影子都沒有,甚至真有憨憨武将開始低聲交流“你是如何讓昭哥兒給你出主意的?”

而大部分回答,都脫離不開“玩”一字。

全程狄先裕隐身。

他感覺……

他家二郎啊!

雲夢老宅的狄先裕,也忽然打了個噴嚏。

雖然不知道京城裏現在有多少人盼着他回去,但是鹹魚毫不猶豫就把這口鍋推到京城衆人的頭上。

“又是哪個混蛋念叨我?”

都說了他就是條鹹魚,念叨他有什麽用?

念叨他,還不如給菩薩上柱香來得實在!

狄明還以為這是二叔給他的信號,覺得言盡于此,他作為小輩也不該再多說了。

于是拱手躬身道:“父親在冰竹書院求學時,我也曾有幸聽得西陵一大族之家規,其上言,族長之德,在于能為家族之長遠計,而非一時之安寧。願您深思。”

***

翌日。

衙門大開,高設公堂。

被困于後宅不得出的菌娘子,終于跨出了鄭家的大門,走到了陽光下。

她身體瘦弱,形容枯槁,卻神情冷硬,眸色俱堅。

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公堂上。

唯有看着在公堂上的弟弟時,眼底才有些許柔軟和晶瑩。

狄昭昭沒有去看。

因為狄明給他布置了練字的任務。

狄昭昭小臉愁苦,手捉着筆嗷嗷寫着:“明哥哥~”

平日裏狄昭昭練字倒是能靜下心來,認真寫,慢慢寫。

但今兒不一樣啊!

早知道就不答應祖父和大伯,回鄉之後要聽明哥哥安排的溫書功課了。

狄明确實是選今天來習字的,若是別的,他怕弟弟三下兩下就完成了。

不論休夫、和離、但凡這種事,都能看到人性至惡的一面,他便昨日就與二叔商量好了,今日拘着弟弟些,別讓他這般小的年紀就去聽。

狄先裕一聽就答應了,離婚案子他也有所耳聞啊,而且他對狄明的穩重妥帖,真的放心。

狄明聽弟弟軟聲喊他,無奈摸摸弟弟小腦袋說:“不許撒嬌。”又給弟弟講道理,“見字如見人,科舉一道字跡也尤為重要,你學問如此好,總不能在這上面吃了虧吧?”

若硬要說狄昭昭目前在科舉一道缺什麽,那就是字跡了,畢竟小孩成天惦記着和爹爹玩,去抓壞人,還要念書,忙得不亦樂乎,确實沒有那麽多時間靜下心來練字。

小孩低頭看看自己的字,又探頭去看對面明哥哥的字,小臉泛紅:“那好吧~”

明哥哥的字怎麽這麽好看!

相比之下,他的就……狄昭昭小小的嘆氣一聲,手握着筆低頭認真寫起來。

等習字完,案子已經審過一輪,結束閉堂了,當真牽扯出不少事,尤其是菌娘控告鄭家的。

只可惜大多都沒有證據。

鄭宕也言之鑿鑿說她是個毒婦,自己無子就下毒謀害懷孕的妾侍等等,要也是休妻。

無論是菌娘陪嫁的嬷嬷侍女,還是鄭家的忠仆,證詞都不能采信。

着實好一番糾纏。

狄昭昭倒是不知情,寫完了字,知道了案子還在查,他就把功課收起來,把吳縣令拜托他的案子拿出來。

指印的進度比狄昭昭預計中的快很多。

因為他在看比對了大概三四輪之後,發現了幾組指印都有共同的特點,比單純的指印好分辨很多。

鹹魚早就對這個東西免疫,可以說避之唯恐不及。

以免湊過去,顯得他連豬圈裏的老母豬都認不出來,打擊人!

但對狄明來說,比指印這種事,就有些新奇了。

他在旁邊看了一小會兒,訝然問道:“這麽模糊的指印,也能和下面清晰的指印對上嗎?”

“可以的,只要掌握一點小技巧,很快的。”狄昭昭說着,就又跟打葉子牌一樣,唰唰就把好幾枚指印放到一邊。

狄明瞪大眼睛看,感覺就稍微看了一眼指印,連細節都沒來得及比對,狄昭昭就嗖一下扔到前面去了,他不禁問:“怎麽會這麽快?你能看清嗎?”

他記得昨天剛剛開始的時候,弟弟還沒這麽快的。

狄昭昭又比完一輪,排除掉現場的一枚指印。

他拿起來給狄明看,小手指着指印中間的紋路說:“因為我發現,這些指印上的紋路,并不是他們本身的指印紋路,裏面摻雜着很多細小的傷痕,而且他們本身的指印紋路,比平常人淺很多。”

就是因為本身紋路淺,煙墨法留下的指印又粗糙模糊,他都沒有發現這個特點。

還是對比了好幾輪之後,才隐隐察覺到的。

“雖然他們本身的指印淺,好像不利于辨認人,但凡事有利有弊,這些細碎的疤痕,還有本身淺的紋線,就很好辨認了。”

他又拿起一枚指印,說:“你看這個,一看就是正常人的指印,紋路清晰。只這一點,就不用看了。”

這就相當于,原本的工作,是通過一張打滿了馬賽克的九十年代動物園老照片,來辨認熊貓。

但狄昭昭看着看着,發現照片裏的熊貓有一件與衆不同的白背心,再辨認起來,就簡單多了。

好像是這樣。

但為什麽弟弟用手指給他看的時候,他覺得隐隐能看出來,但弟弟唰唰唰換了幾張之後,他就覺得好像都一個樣了?

狄明用力眨眨眼。

看了半晌,決定放棄。

狄昭昭看着看着,熟練度更高了,還能分心問:“明哥哥,你說幹什麽活的人,手上指印會被磨得有點淺,細節特征都不太明顯,還有很多細碎的傷痕呢?”

這還不是個例,吳縣令送來的指印裏,九成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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