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回京(二更)
回京(二更)
狄明默默聽着, 小心翼翼的不發出聲音,生怕摻和進了這場“香的、臭的”大亂鬥。
他記得弟弟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分明沒有這麽幼稚。雖然也很可愛, 但是那是真性情,不做作, 絕對絕對不會像是和二叔在一起這般!
隐隐聽到隔壁有人從浴桶嘩啦啦出來的水聲, 還有着急忙慌找衣服、穿衣服,邊沖外頭喊着“爹爹你別跑!”之類的動靜。
狄明沉默。
也許唯有和二叔在一起,才能有來有回逐漸離譜起來?狄明默默想。
要是他爹爹,肯定不會說“不嫌你臭嫌誰臭?”這樣的話。
不過他多半也不好意思問“爹爹你嫌我臭?”這句。
想想這段時間弟弟被二叔又逗又欺負的場景。
狄明有點慶幸的想, 還好他爹爹比較穩重。
要是他爹爹跟二叔一樣的話, 他肯定會被逗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哪裏能和弟弟一樣哇哇追着二叔跑?
***
在狄明和狄昭兩兄弟科舉期間。
狄松實也回鄉在雲夢辦成了好幾件事。
他住在祖屋,心中很是懷念父母在世, 自己仍年幼時的場景。
那時只用讀書, 在雲夢山色中念書,當真是一段讓人懷念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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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這份懷念的情緒,狄松實花了一些心思,好好地看了家族中許多人。
最後給出了幾個可當族長的人選。
有與他差不多年歲的,也有才與他家大郎狄先青一般大小的年輕人,各有各的優點, 至于最後的決定權,狄先裕還是留給了家中族老。
這期間,他審查清楚吳縣令往上申報的搶劫、殺人、私礦、拐賣人口、奸殺婦女……系列案件。
在吳縣令的判決文書上, 蓋了大理寺少卿的印章,批準就地斬首示衆的印章。
那天, 豔陽高照。
雲夢許多百姓都聚集在城門口搭建的高臺四周。
在高臺一邊,擺着一排椅子。
這是專門被“邀請”來親眼觀刑的人,裏頭有礦洞主,礦頭,還有一些以礦洞為業的家族管事人。
雲夢這片地界,礦産種類不多,但僅有的幾種礦眼瞧着十幾年是開采不完的,殺雞儆猴就很有必要了。
在高臺的另一邊,則是一群完全相反的人。
他們穿着新裁的寬大衣服,看起來空蕩蕩的,盡管有些瘦,但精神看起來還算好。看着高臺上即将受刑的人,面色暢快又激動,全是咬牙的恨與期盼。
狄松實坐在高臺上,等待午時三刻的到來。
見到高臺另一邊的這一批人,他微微側頭問吳正岩:“他們是?”
吳正岩低聲道:“是被從礦洞裏解救出來的百姓。”
“您應當還不知道,”吳縣令看了對面長了些肉,看起來精神不錯的人,感慨說,“狄世子在離開雲夢時,特地派人送了一錠金元寶過來。”
時隔兩年,經此一遭,許多人都已經沒有家了。
或是老去的父母悲傷離世,或是家人慘死在礦下,又或者是消失兩年,妻離子散。
甚至還有孩子被賣掉的。
什麽都沒了,連健康的身體都沒了。
大受打擊,很多人出來身體就垮掉,狄昭昭遠遠見過一次,像是行屍走肉。
狄昭昭從自己的小金庫裏,摸出來一只金元寶,在臨走前送給了吳正岩。
吳正岩道:“……先是備了些粥米,等胃養好了,又再加了一些肉,等精神頭好些了制了新衣,給他們找了些輕省的手上活幹着。”
說起來這是一筆不小的錢,至少縣衙公賬走不出,讓他私人掏腰包,他家境也沒有那麽好。
倒也不是說承擔不起這一次善後,而是開了這個頭,承擔不起往後每次善後。
狄松實聽他這麽說,心中微軟,昭哥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純善。
他本也打算趁着今天行刑,把孫兒托付給他的那枚玉佩,當着吳縣令的面還給蘇不遲,便問:“蘇不遲是哪一位?”
他在人群中尋找,似乎并未看到有昭哥兒描述的那人。
吳正岩好像被口水嗆住,咳嗽兩聲。
他目光有點飄忽地往高臺上望去。
只見高臺上的劊子手沒有百姓印象中壯碩,但也算有些肉,很高大,握着大刀的姿勢給人氣勢很足的感覺。
唯有細看,也許才能發現這名劊子手的五官還有些沒有全長開的青澀。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冷着臉,頭綁紅巾、手持大刀,大刀刀柄上纏着紅帶,刀柄尾上還系着一條紅布。
少年持刀,目光果決,不帶一絲怯意,正是蘇不遲。
午時三刻。
他雙手持刀,高高舉起,整個身體蓄滿了力道,猶如繃緊的弓弦。
只聽“唰”的一聲,刀影閃過,人頭落地。
他冷靜的邁步走向下一個。
高臺一邊,在一片寂靜中,傳來嘶聲力竭的一聲聲呼喊“好!”“幹得漂亮!”“死了都便宜他們了!”
看着與自己同樣遭遇的人,親手手刃惡人,壓在心底的那口氣,總算是在嘶吼中徹底抒發出來。
行刑結束後。
他們互相看看對方,看到對方身上的新衣服,看到彼此臉上微微長起來的一點肉,曬着正午的太陽,眼眶一下就紅了。
他們也該重新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
蘇不遲也收到玉佩,是他當年随身帶着的玉佩。
他摩挲着玉佩,有些難過低語:“姐姐也有一枚,龍鳳佩,是爹娘送給我和姐姐的生辰禮物。”
但姐姐的那一枚,被搶去賣掉了。
姐姐死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了,姐姐喜歡的,姐姐珍惜的,一件都沒有了。
狄松實其實認出他了,是剛剛那個劊子手,這不合規矩,但狄松實也沒戳穿,安慰道:“日後帶着你姐姐那一份,好好過日子。”
想到吳縣令托他幫忙的話,狄松實多說了一句:“聽聞你從前學業不錯,棄文習武豈不可惜?”
“不可惜,”蘇不遲目光又冷又硬,透着寒氣,“我要親手斬殺每一個膽敢作惡的兇徒。”
也要走遍各地,把姐姐曾經喜歡的東西,一件件都找回來。
不等狄松實再勸,他就拱手答謝,轉身離去,離去前只留下一句:“勞煩狄大人您幫我轉告狄世子,多謝他出手相救。日後我若為緝捕,他所追兇徒,分毫不取。”
狄松實也說不出是惋惜還是旁的,看着蘇不遲離去的背影,感覺心情有些複雜。
***
南山府城。
“緝捕?”狄昭昭好奇的問,“這是什麽,我怎麽沒聽說過?”
“全天下追捕逃犯,緝拿兇手的捕快。”狄松實解釋道,“衙門裏捕快細分為好幾種,比如皂隸就是在衙門裏,升堂時站在兩側,手持棍棒,齊喊威武。但是因為人手不夠,他們一般還要兼做旁的活。”
“壯班則是負責保衛官府衙門,看守倉庫,守衛牢獄,諸如此類都屬于他們。”
狄昭昭點點頭:“那牛捕頭,仲捕頭他們呢?”
狄松實說:“他們就屬于捕快了,負責維護治安,勘破兇案,抓捕犯人,但是因為人數少,他們不會長期離開自己轄內。”
“如果兇手已經出逃,也會追一段時間,若追不到,就不會再追了。這個時候,衙門就會發布通緝令,緝捕就是做這個的,但是因為太過危險,又要到處奔波,所以做這個的逐漸就少了。”
狄昭昭抿抿唇:“那蘇不遲就是要做這個嗎?他是不是還沒走出來?”
“多半還是在痛恨。”狄松實說着也有些同情,“家破人亡,先死父母,又死自幼一起長大的胞姐,怕是誰也不能輕易走出來。”
況且還是他這種清醒,有意志,不怕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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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時間內補身體,習武,練出不遜色于多年劊子手的刀法,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
狄昭昭揉揉臉:“還是希望他能走出來吧。”
沉浸在仇恨裏,肯定很難過的。
沒兩天。
狄先裕哼哧哼哧開始指揮下人收拾行李。
祖父納悶:“你折騰個什麽?”
鹹魚表情憤憤:“走!一起走!!”
這個南山府城,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必須馬上就走!!
荀知府,欺人太甚!
什麽把他引為知己,什麽與他一見如故,他只是一條鹹魚啊!!
能記起來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被這家夥掏空了,竟然還來?
鹹魚憤怒:“豈有此理!”
狄松實看他表情,悠悠道:“也是有理的,我聽說荀知府選了嘗試的地點,劃分了區域,給當地的孤寡老人、特殊家庭都分配了網格員。”
“暫時看起來,效果很不錯。”他擡眼看了一眼狄先裕,“聽說網格員這個名字,也是你想的?”
“倒是很恰當。”
鹹魚:???
他聲音都變高:“他什麽時候做的?”
難道那厮不是成天拉着他聊天嗎?他甚至都懷疑那家夥到底還有沒有時間處理公務?
不會是借着機會摸魚吧?
結果現在竟然告訴他,人家不僅有時間處理公務,竟然還把他忽悠扯淡的話落實了?
落實了?!
竟然還不止一樁?問題是他說的時候,也沒從組織者的角度說,大多都是從受益者的角度東拉西扯啊!
發現他爹也認為這沒什麽稀奇的,鹹魚蔫蔫的躺平了。
他發現了,大佬的精力好像都不要錢一樣,一個不注意,就能幹好多事,和他這種幹一件事就累得不想動彈的鹹魚完全不一樣。
鹹魚決定不糾結了,趕緊走!跟着他爹一起回京城!
狄昭昭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都睜圓:“不等放榜了嗎?而且爹爹你還沒帶我在南山府城好好玩過。”
狄先裕開始忽悠:“你看啊,不管你在不在這裏等,成績都是一樣的。要是考中了,你想想,有驿站快馬送到京城,在京城聽到消息,你還能跟好多熟悉的人分享快樂對不對?”
狄昭昭頓時點點頭:“也是哦!”
他可以跑去告訴師父,告訴雲翎冉,告訴姜師伯祖,告訴……這樣一份開心,就可以開心很多遍了!
狄先裕繼續忽悠:“就算退一萬步講,要是沒考上,院試三年兩次,咱們也不可能在這兒等一年半,一直等到參加下次院試對吧?”
狄昭昭飛快搖頭:“那肯定不會。”
鹹魚最後送上致命一擊:“而且咱們出來這麽久了,你娘和祖母該想咱們了,你不想你娘和祖母嗎?”
狄昭昭一下被戳了七寸,完全被拿捏,軟乎乎道:“想的。”小孩想到好久沒見到娘親了,表情一下變得有點可憐,“那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吧。”
反正在京城聽消息也是一樣的,要是好消息,還能跟好多熟人一起慶祝。
很快,全家人一起踏上了出發回京的行程。
在大約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時,在路途中,狄松實一行人,和京城方向傳來的流言相遇了。
因為馬車在行程中,還沒到驿站停留,所以只是在相遇時聽了一耳朵。
蝗蟲,天雷。
每每有相遇的車馬,讨論的聲音總是很激烈。
狄昭昭小耳朵都豎得高高的。腦袋裏不受控制地蹦出:昭昭定身術!
一想到自己超級威風,唰的一下把所有蝗蟲都定住,然後問題就解決了,狄昭昭眼睛都亮亮的。
小孩好奇地扒拉着車窗,聽外頭的動靜。
當聽到兩幫人吵架,一方說天雷只是意外,一方說天雷是天罰,吵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時。
扒拉在車窗的小孩回頭,小臉一副“給我講講吧”的好奇期待表情,問:“爹爹,我記得雷神不是你的朋友嗎?”
雷神還教會爹爹小型控雷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