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上回李抗美在漁船上給宋木匠還有老何捕頭做過漏粉，勉強也算個面食，不過今日就不能像在船上那樣糊弄了。
趙大娘雖然請纓揉面，但趙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再加上宋家三兄弟，吃飯人數眼瞅着奔着二十出頭去了，這面要是都給趙大娘一個人揉，怕是趙大娘今晚胳膊揉腫了都喂不飽上上下下十幾口人。
除了坐月子的趙大哥妻子王氏，趙二哥的妻子陳氏也被叫了回來，還有趙小舅的妻子劉氏。
劉氏有心想讓被關在房間裏反省的閨女趙四妹出來幫忙，到時候叫孩子說幾句認錯的軟話，婆婆和妯娌約莫就不會生氣了。
但是鄭冬冬考慮到趙四妹那個死犟的性子，而且中午才和宋馳吵過架，和宋小月也不怎麽對付，每每見到都是針尖對麥芒，還是拒絕了小兒媳的請求。
劉氏在趙家原本就沒有什麽地位，被婆婆拒絕了之後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心裏多少有些埋怨。
趙四妹被關在房間裏反省，趙二姐不知所蹤，趙三姐被趙大娘差遣去打掃房間了。
剩下老的老，小的小，揉面的人，實打實也就只有趙大娘、小舅母劉氏、趙二哥才新娶進門沒多久的媳婦陳氏，以及一個客居在趙家的李抗美。
揉面要力氣，趙大娘和劉氏還好說一點，畢竟操持那麽久的家務了，就是陳氏才進趙家沒多久，李抗美看她至多也就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其實陳氏已經十八歲，只不過在娘家的時候吃得不好，身量沒長起來，才看着年紀小一些。
陳氏在娘家的時候也是做慣了家務的，但到底身體虧空了那麽多年，嫁到趙家以後才養出點肉，身上還是沒多少力氣，平時她在趙家竈房做得最多的活計也就是燒火。
嫁進來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當此大任（揉面），陳氏還有些小興奮，不過她不等她興奮到頭，揉面的活就被看不下去的趙大娘搶走了。
“你擱這撓癢癢呢！等你做好，鍋都燒幹了，邊去！”
陳氏委委屈屈：她這是第一次揉面，她娘家都是吃漏粉多，省面。
趙大娘手快，接過陳氏那盆面團的時候，她最開始做的那盆面的面團已經放在濕布下面醒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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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廚師世家的李抗美可以說是拿着鍋鏟出生的，她的眼睛就是尺、就是秤，和趙家一起吃飯也有一段時間了，對衆人的飯量也都十分了解。
她看一眼趙大娘的那個面團，就知道只夠五個人吃的，劉氏的那個面團更小一點，大約也就夠四個人吃的，陳氏這邊膽子更小，那團面揉出來估計就只夠她自己還有她家趙大哥吃個七分飽。
趙大娘眼睛沒有李抗美那麽利，但在趙家做了那麽多年媳婦，十幾年廚房裏的活計都是她一個人掌管的，閉着眼睛做飯也知道陳氏盆裏的面不夠吃。
剛剛已經罵了這個二兒媳婦一句，趙大娘現在也沒有多罵，知道二兒媳娘家家境不好，是個眼小手輕的，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
從面口袋裏撈了一勺面想要加進盆裏，卻不料一只帶着薄繭的溫涼小手從她手裏接過了舀面的笊籬。
擡頭對上李抗美巧笑嫣然的面龐。
李抗美笑着接過趙大娘手裏的笊籬，倒到了自己的盆裏：“大娘揉了一盆面了，歇歇手，接下來讓我們小輩來吧！正好我做個新鮮的面食給大娘吃，大娘也嘗嘗我揉面的手藝怎樣！”
李抗美要幹活，趙大娘自然不會拒絕，昨天開始吃過李抗美做的飯，趙大娘就知道姑奶奶家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在廚藝上絕對是她們一大家子的女人捆在一起都追不上的。
“欸！”不過怎麽連她手裏二兒媳揉一半的面都給她捧走了？
陳氏原本都打算坐回自己的專屬小板凳，去竈臺後面燒火去了，沒想到李抗美又把自己揉了一半的面從婆婆那裏“搶”了回來。
還沒來得及羨慕李家娘子竈臺上的手藝好，連婆婆都放心她，就見到那面盆又到了自己面前。
“二嫂，我們一起揉面啊！”
陳氏都不敢相信，怯懦看了不遠處在切菜碼的婆婆一眼。
趙大娘不搭理，陳氏又看看李抗美：婆婆剛剛是聽到李家娘子說的話了吧，不怕把這盆面給她，揉壞了，糟蹋了東西？
李抗美卻不管陳氏的心理活動如何，直接把面盆塞到了陳氏的手裏，那邊一邊往自己的面盆裏舀面，一邊指點陳氏應該怎麽揉面，揉面的時候應該用手掌哪裏發力，手上力氣要是不夠，又有什麽讨巧的方法。
李抗美一邊揉着自己手裏的面團，一邊教導陳氏，竟然還真讓陳氏揉出了一團像模像樣的面團。
陳氏都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手裏做出來的，小心放到濕布下面醒發，又過去李抗美那邊：“李家娘子，我幫你一起吧……”
陳氏手裏的面團至多也就三個人吃的分量，還是陳氏這種小胃口的，李抗美手上的就不一樣了，十人份的面團，要不是李老爹在國營飯店做大廚，李抗美從小就在後廚幫忙，她還真揉不動。
不過現在換了一副身子，又是大病初愈，李抗美還真有點吃不下。
特別是她要做的是刀削面，揉的面團還比趙大娘他們的手擀面要更硬一點。
陳氏要過來幫忙，李抗美也沒有拒絕她，分了一點面團給她，讓她學着自己的樣子揉。
李抗美這個身子十七歲的年紀，除了身量稍微比陳氏高一些，她和陳氏還真是半斤八兩，陳氏是瘦小，而李抗美則的薄如紙片。
此時身上系緊了圍裙，從側面看過去腰身窄窄一把，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握過來，揉面用勁的時候，都怕她折了腰。
另一邊宋小月見着陳氏分了李抗美一團面團，也屁颠屁颠跑過去，她也不說話，就睜着一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盯着李抗美。
李抗美看得好笑，她怎麽能不知道小孩子心裏的小九九，是想玩面吧。
也不多說什麽，就說了一句：“去洗洗手，手洗幹淨了來。”
宋小月開心得差點跳起來，還不忘伸着小手告訴李抗美：“我最愛幹淨了，我不是髒小孩，我的手指甲縫裏都是幹幹淨淨的！”
李抗美也不敷衍，仔細看了宋小月的一雙小手，才點點頭，用誇張的語氣道：“果然是個愛幹淨的小朋友，指甲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宋小月又開心又得意，她覺得這個李家姐姐完全沒有他小哥說得那麽壞。
因為李抗美是唯一一個她想要揉面的時候會分給她的，而且還誇她是個愛幹淨的小朋友呢！
李抗美這邊十人份的面團揉好的時候，趙大娘還有劉氏做的手擀面都已經切好了。
趙大娘那邊見到李抗美把面團送到濕布下面醒發，小心撣了撣手上的面粉：“正好，我這裏面切好了，美娘你那個螺蛳醬面怎麽做，咱們手藝都沒你好，你下一碗面給老太吧！”
“這也沒什麽難度的，面煮好，挖點螺蛳醬放裏面拌拌，沾個味道就可以了，要不放在面湯裏一起煮也可以……”
李抗美說着已經開始上鍋煮面了。
一小份面放進圓筒狀的竹笊籬裏放清水裏煮，另外又起了一鍋，炒菜碼。
李抗美：“老太年紀大了，面食吃多了撐肚子，另外再配點菜碼，多做一些，待會大家也可以吃。”
“是這個道理。”衆人點點頭。
既然知道今天上要吃面了，李抗美自然是在揉面前就做了準備，小火鹵了一鍋豆幹還有雞蛋。
先在鍋裏放油煎了幾個趙家人吃面必不可少的荷包蛋，然後就着鍋裏的油炒菜碼。
趙老太的菜碼是單獨炒的，因為知道她要吃螺蛳醬拌面，就少放了些鹽。
微黃的面條放在小碗裏，大約也就三四口的量，碧綠的菜碼堆在面條側面，圍成一個圈守衛一般，拱衛着面條。
面條上方還放了一個荷包蛋，荷包蛋上面舀了一勺螺蛳醬。
考慮到趙老太已經有一個荷包蛋了，面條上就沒有放鹵蛋，放了兩片切成三角的鹵豆幹，斜斜靠在面條上。
鄭冬冬親自過來端面，看到這碗面條就誇：“我們伺候了一輩子的廚房，都沒美娘你這巧思，看看這面條做得！”
宋馳恰好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去找他大哥耽誤了一點時間。
他和托盤上的面條擦肩而過，身子都走過去了，那腦袋還朝着面條的方向望着呢！
原本在家裏吃了一點螺蛳醬，喝了一碗水還覺得口幹，又出去買了個餅子啃，本來覺得墊了墊肚子，沒有那麽餓了，但在看到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條的時候，他嘴裏的口水又迅速風靡了出來。
他也聽到了自家外婆誇李美娘的話：這碗面是那漁女做的？她竟然有那麽好的手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