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宋家午飯吃的是糯米飯夾油條。
油條就是中午宋小月從趙家帶過來的，至于糯米飯則是宋小月從李抗美那邊聽來的做法，歪纏着她娘給做的。
蒸得軟軟糯糯的糯米飯，撒上一勺紅糖，她美娘姐姐的原話是說撒上一勺白糖，但是宋小月沒有見過白糖，她覺着紅糖甜滋滋的，也很好吃。
再在中間夾上一根油條，一口咬下去，包含了糯米的黏，紅糖的甜，還有微鹹冒油的紅糖，那滋味比宋小月想象的還要美味。
不過宋小月的這一番吃法被她小哥宋馳打為邪魔外道。
“又鹹又甜的，能吃嘛！”
宋馳嫌棄看了一眼宋小月油紙包裏的甜糯米飯團，開始動手包他的。
一張包點心的油紙鋪在桌子上，宋馳舀一勺糯米飯，壓扁鋪平，一勺酸豇豆，一勺鹹菜，均勻撒在糯米飯上，再夾上一根油條。
宋馳咬一口自己手裏的鹹糯米飯團，沖着宋小月一挑眉：“看見沒有，我這樣才叫好吃！”
“甜的才好吃！”
“鹹的才好吃，你那又鹹又甜，狗都不吃！”
宋家這兩個小的，大約就是上輩子的冤家，吃個飯為了鹹甜都能吵起來，宋大娘和宋木匠夫妻倆個本來也已經習以為常。
但是或許是今日宋馳的話太過分了，宋小月氣得嘴都歪了，過去就要掀了宋馳的飯碗。
兩夫妻沒有辦法一人一邊，把快要打起來的小兒子小女兒攔住。
這邊宋馳和宋小月圍着爹娘團團轉，抽到空檔就你踹我一腳，我拔你小辮子地打架，那邊飯桌上的宋彥就和瞎了似的，一個人幹掉了半桶糯米飯，真是名副其實的宋家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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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天光，他下午還有事情，不能繼續在家裏吃了，就包兩團糯米飯團，打算帶在身上，到了衙門再吃。
看看桌上所剩無幾的油條，宋飯桶還是有點良心的，給家裏人一人留了一根，自己的兩坨飯團一根只包了半根油條。
宋馳和宋小月見到他們大哥都下桌了，這才慌起來：完了，大哥都吃完了，那桌上還有剩嗎？！
看一眼桌上，糯米飯還有，油條也還剩下四根，宋小月就松了一口氣。
酸豇豆和鹹菜已經空空如也，宋馳的心就提了起來，他是絕對不可能和宋小月一起吃糯米飯夾紅糖的！
但好在酸豇豆和鹹菜在宋家也不是什麽難得的東西，宋馳立刻朝着他娘張嘴：“娘——”
這小子屁股一擡，宋大娘就知道他要放什麽屁，剛剛被這倆家夥轉得頭暈，宋大娘真不想多聽小兒子那把公鴨嗓在耳邊咕呱，還不等宋馳“娘”完，她就揮揮手，先截住小兒子話頭：“知道，知道，再給你炒一碗！”
在宋大娘那裏如願了，宋馳才有心思想別的，瞧了一眼抹了一把嘴就要出門的大哥，宋馳忙攔住人。
“大哥，你說說，是甜的好吃，還是鹹的好吃！”
宋小月的耳朵也嗖一下立了起來，緊緊盯着她大哥的臉：一定是甜的好吃！她每次吃雲片糕，分給大哥，大哥都不拒絕，大哥也愛吃甜的！
宋馳掃一眼弟弟，看一眼妹妹，懷裏揣着的兩個糯米飯團，還熱乎乎燙着他的腹部。
“都挺好吃的。”
“大哥！”“大哥！”宋彥看似兩邊讨好的話語，弟弟和妹妹一個都沒有被哄好，反而引起二重奏，兩小的追過去，一定要讓他們大哥明白，到底是甜的好吃，還是鹹的好吃。
宋大娘藏在後面撇撇嘴，她心想：四郎這個飯桶，吃什麽行，他那嘴巴能知道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兩個小的問他就是白問。
實際宋彥是真覺得甜的也好吃，鹹的也好吃，剛剛宋馳和宋小月吵架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包甜，一個包鹹，生生吃下去半桶糯米飯，現在懷裏揣着的兩個糯米飯團，也是一個甜，一個鹹。
“大哥，你愛吃甜的，這糯米飯團當然也是甜的好吃，對不對！”宋小月黑眼眸撲閃撲閃，可愛極了，如果是平時，宋彥就點頭了。
但是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小弟，宋彥着急走，沒工夫和自家小弟小妹扯嘴皮子，只好轉移話題問了一句：“油條挺好吃的，哪家買的？”
宋小月果然上當，挺起小胸膛：“美娘姐姐做的，我還幫着一起攪面團了喲！”
李美娘……
宋彥抿着唇，臉色都黑了七八度，他中午吃的那麽多油條，都是哪個女人做的？
霎時間，揣在懷裏的加餐就變成了燙手山芋，真是丢也不成，吃了怕自己噎死。
而另一邊，他娘聽到李美娘的名字，就好像被啓動了什麽機關一般。
“四郎，你和美娘的八字我拿去找大師算過了，人家說這叫佳偶天成！婚期我也找大師看過了，他給選了好幾個，我拿給你看看，你瞧瞧哪個日子最好！”
宋彥就和屁股後面有大蟲追着咬一般，火速離開他娘的催婚現場，而後頭宋大娘還在追着喊：“四郎，我聽你何大娘說了，上回她家買的就是長平坊的喜餅，我吃過味道不錯，你過去問問是什麽價錢！”
宋彥飛也似的逃了，耳朵一點都聽不得關于自己婚事的事，而那邊宋小月卻是亮着眼湊到了她娘跟前：“娘，大師給算了日子，大哥成親的時間能讓我來挑嗎？”
宋大娘雖然不懂小閨女是想幹什麽，但看她一臉精光的小表情，就知道她沒憋好屁，她也不罵她，只說了一句：“你哥同意，我就同意！”
宋小月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想法，只不過想要早點多一個嫂子，只要讓她選日子，她就選一個最近的日子！
趙家。
因着老太太說想吃小馄饨，李抗美還有趙家姐妹幾個，吃過午飯歇了一會兒，就忙活開了。
趙二姐和趙三姐兩個揉面做馄饨皮，李抗美和陳氏在剁肉餡。
剁肉餡可真不是一個輕松的活，特別是趙家還有那麽多張嘴巴，等趙二姐和趙三姐忙活完面皮，也過來幫着一起剁餡了。
純豬裏脊，先切碎，再剁成肉泥。
李抗美和陳氏切肉的時候，宋小月就來了一趟，她是過來拿小酥魚的，着急把手裏的小酥魚賣出去，她罕見沒有在趙家多留。
還是趙二姐舉着一雙沾滿面粉的手，追在她屁股後面喊：“小月，晚上家裏吃小馄饨，記得過來，順便和姑姑說一聲，晚飯別做了，你帶馄饨回去給家裏人吃。”
應答趙二姐的是遠處宋小月高高揚起手的背影，還有一句聽不太清楚的：“知道了！”
一個下午，院子裏都是“篤篤篤”的剁肉聲，趙老太都被吸引了出來，恰好下午是難得的豔陽天，鄭冬冬就指揮兩個兒媳婦，把倉庫裏的竹搖椅搬了出來，上面鋪上厚厚的毯子，叫趙老太躺在搖椅上，悠閑搖着搖椅，曬着太陽，看着李抗美幾個剁肉餡。
廚房廊檐下擺着個小爐子，一口大陶鍋架在上面，咕咚咕咚煮着豬骨雞湯，這就是晚上小馄饨的湯底。
東廂房裏，王麗姑聞着從門縫裏蹿進來的雞湯味道，聽着院子裏小姑子們的笑鬧聲，連她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妯娌都在與大家說笑，王麗姑心裏癢癢極了。
李家娘子來家也有一個多月了，人家是來養病的，她又是個坐月子的産婦，兩個人同住一屋檐下，吃她做的飯都吃了許多頓了，但硬是一面都沒有見過。
原本知道李美娘這人的時候，王麗姑心裏還在想四郎表弟這下慘了，要娶回家這麽個女人，姑奶奶家裏以後恐怕是雞犬不寧了！
後來李美娘沒先嫁進姑奶奶家裏，到先來了他們趙家養病，王麗姑心裏又提心吊膽，聽說這李美娘就不是個好的，奶奶和婆婆這是被灌了哪門子的迷魂湯，把這樣的人接進家裏來，自己這月子還能不能好好坐！
但她腦子裏預想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倒是那李美娘病好了之後，開始一展廚藝，不僅把她吃得多了一層下巴，就連原本黑瘦的小娃都白胖了起來。
娘的奶水多了，小娃可不充氣一般得長嘛！
王麗姑可太想見見那李美娘到底是何許人也了，原本家裏人都不怎麽喜歡她，現在家裏人，除了不知好歹的姝姐兒，哪個提起她不是贊不絕口！
她原本還要等到明天，才算出月子，可今日外面這麽熱鬧，她那心裏也像是鑽進了一百只小貓咪，用小爪子撓得她心裏難受：“娘——”王麗姑是個絕對不委屈自己的，張口就喊上了。
這位可是生了趙家第五代長子長孫的大功臣，原本坐在趙老太身旁紮鞋底的趙大娘二話不說，就放下手裏的活計，沖到了大兒媳婦坐月子的屋裏。
“怎麽了？可是我大孫尿了？”趙大娘還以為是趙家第五代獨苗苗怎麽了。
王麗姑沖着趙大娘笑笑：“今天天氣好，娘你帶着小寶出去曬曬太陽，廚房裏有熱水嗎？我想擦洗擦洗，我都快兩個月沒見過外面的天了！”
趙大娘聽到兒媳婦這話，就知道她是想要出月子。
大兒媳婦生長孫時身體遭了大罪，坐的是雙月子，還差幾天就是六十天。
王麗姑見着婆婆面色猶豫，兩手立刻纏上了婆婆的手臂：“娘！我都快兩個月沒有沐浴了，我這身上不是奶臭就是汗臭！我這輩子都沒那麽邋遢過，娘，你就心疼心疼我！”
趙大娘是個面硬心軟的，十分吃王麗姑撒嬌的這一套，陳氏要是有王麗姑二分嘴甜，平時都能少挨她做婆婆的罵。
王麗姑在屋子裏擦洗好一通，感覺身上都輕了二斤之後，才肯走出院子見人。
自家後院當然都是自家人，趙家女眷王麗姑沒有一個不認識的，那被兩個小姑還有妯娌圍在中間的陌生姑娘，定然就是她念了許久的李美娘了。
見着李抗美的第一眼，王麗姑覺着自個眼前都亮堂了幾分。
好一個清俊柔美的姑娘，怪不得要叫美娘，恐怕除了這個名字，也沒有別的名字能配得起她這一副好相貌了。
王麗姑在心中暗暗道。
她性子是極爽朗的，提着裙子就朝着李抗美快步而去，伴随的還有她銀鈴般的笑聲：“哈哈哈！同一屋檐下住了這麽久，可算讓我見着美娘妹妹的真容了！同我心裏想得一模一樣！”
李抗美原本在與旁邊的陳氏說着話，就被一陣歡快的笑聲吸引去了目光，一個豐腴的白皙婦人，提着裙子從東廂房廊下快步而來，說句話的功夫，手已經攬上她的臂彎。
“你心裏想得什麽？”鄭冬冬幾個也是極喜歡這個長孫媳的，性子爽朗大方，心裏有成算，卻不計較，這樣的姑娘做長嫂，家裏才會和氣興旺！
王麗姑眼珠子一轉：“這是奶奶問我的，我可直說了，奶奶聽了可別生我的氣！”
鄭冬冬隔空點點她：“你個狹促鬼，好好說話我怎麽會生你的氣，你要是胡說八道，我生你的氣，也是你活該！”
王麗姑一點也不怕：“美娘樣貌生得好，又有一手好廚藝，定然是天上下凡的廚神仙子，要不是叫姑奶奶早早定去了，我定然是要把她搶回我娘家，給我弟弟做媳婦的！”
王麗姑這話就是開玩笑，一是因為她打心底喜歡李抗美這姑娘，二就是這姑娘已經是趙家姑奶奶的兒媳婦了，姑奶奶又是奶奶心尖上的閨女，她故意說這般話便是擡舉李抗美，也是變相讨鄭冬冬的歡心。
這話若都是女眷，就是再加上宋大娘，那都是一點毛病都沒有的。
可偏偏……
王麗姑是背對着院門的，她說完這話，發現院中衆人之間的氣氛并不像她想象中的歡快，心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扭過頭去，就見着她美娘妹妹的未來夫郎，宋家表弟跟在她家大郎阿爺身後，臉色深沉，看不出一分笑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