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仇報仇

有仇報仇

王家父子倆的如意算盤,鐘離婉是不得而知的。

離了鐘離初的興元殿後,感覺到身後跟蹤的人不在了,她便立即讓人擡着她馬不停蹄地去了張皇後的榮寧殿。

張皇後伏誅,她繼位的消息早已傳遍皇城各個角落,曾經總讓她惶恐不安的地方,如今也不過如此了。

一進門,曾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從不跟與她好好說話的內侍宮人和管事姑姑們,已經匍匐在正殿門口,大禮相迎。

“奴才們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聲音整齊劃一,恭敬非常。

她自禦辇上緩步而下,勾唇輕笑,“起來吧。”

卻一刻也不曾停留,徑自往右偏殿最不起眼的一間小廂房走去,看得幾個年紀較長的管事姑姑臉色微變。

“陛下,那是堆積了雜物的地方,亂糟糟的,全是灰,陛下萬金之軀,不宜進入。”

一人趕緊跟了上來,語氣急切地說。

鐘離婉的腳步确實一頓,可也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禁衛軍呢?把他們都看管起來。”

紫宸殿跟來的小內侍看出不對勁,毫不猶豫地高聲喚來一小隊禁衛軍,随着一聲令下,十名禁衛軍抽出長刀,将榮寧殿裏的宮人都圍了起來。

“看好了,直到我出來為止。”鐘離婉繼續吩咐。

“遵旨!”

她這才推開房門,走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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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事姑姑自然是說了謊的,右偏殿距離主殿如此之近,怎會用來收容雜物。

這只是個布置得小巧精致的小廂房,有時還會給受皇後召見的命婦們小憩、更衣用。

而這偏殿的角落裏還藏了一個不起眼的暗道。

鐘離婉進門後,毫不猶豫地轉動了角落裏的機關,一扇暗門便出現在面前。

她面色冷淡地走了進去,沒兩步,就到了一間狹小的,只有一張小床、一套桌椅的暗房。

眼下小床上,躺了一個被鐵鏈鎖住的黑衣男人,手腳筋處都流着血,他也面色慘白,看到鐘離婉回來後,眼中仇恨之色大盛,但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突然頓住。

“你竟然活着回來了?看來,你真的做到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呢喃。

“托你們的福,不敢不成功。”鐘離婉冷冷回答,她将椅子拖到床前,還特意将燭臺拿在手中,湊近了去看男人,像是在欣賞他這幅慘樣一般。

男人,正是張皇後身邊的暗衛橫一,聞言自嘲一笑:“看來人還真是不能心軟。娘娘殺伐果斷了大半輩子,只對你心軟過,卻沒想到,這一次心軟,就要了一整個張家陪葬。”

“她那不叫心軟。”鐘離婉輕笑,眼中滿是譏諷。“那是她張氏刻在骨子裏的盲目自大,以為天下,自她之下全是蝼蟻,可以任憑她玩弄,操縱。”

活該被反噬。

“我到現在還想不到,你是什麽時候攀上了王家父子。我自問,盡職盡責。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橫一虛弱地問。

“一舉一動嗎?”鐘離婉故作天真地歪着頭問:“難道我沐浴更衣、方便如廁時,你也時時跟着?”

橫一瞠目結舌:“你,你怎能如此無恥?”

“這只是一個比方。”鐘離婉被他的反應逗笑,右手卻毫不猶豫地将燃化的火油倒在橫一手腳的傷口,滿意地看到他疼得呲牙咧嘴。“我畢竟是女子,王家父子又是男人,就算我趁如廁時去找他們,他們也不敢聽呀。”

橫一幾乎痛昏過去,可當暗衛以來收到的訓練,早已養成了他非凡的意志力,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人無完人,你和張皇後不是被我蒙蔽,而是被你們自己的自信所惑。自以為對我了如指掌,自以為将我馴服,自以為我已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當你們打從心底裏認定我不可能做什麽的時候,就是我的機會。”

鐘離婉眨眨眼:“知道嗎,我很小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疼痛讓橫一近乎昏厥,為了減輕這樣的痛楚,也為了不真正地失去意識,他的腦子下意識地跟着鐘離婉的話語轉動,細細回想起這段時日來的種種跡象,抽絲剝繭。

最終,他想到了一處細節。

“在去向各官眷們宣讀懿旨,遞帖子的時候,有許多家,你都借口更衣。”

當時懷化大将軍府既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後一家。

再加上那兩日他們從早到晚都在外行走宣旨,确實喝了許多茶水,若遇上熱情話多的女眷,還會專門拉了他們兩個小內侍唠嗑,想多打聽娘娘和孤勝禪師的喜好,難免耽擱更久。

這等前提下,她想借故去幾趟如廁,就太尋常了些,他自然懶得多管,甚至還會下意識地避開一些。

卻沒想到……

“九公主好算計。”橫一苦笑了聲。“我認輸了。那九公主現在還留着我這個廢人的命,是想好好報複我嗎?”

“朕哪裏有這工夫。”鐘離婉向他輕笑,特地加重了“朕”這個字的讀音。

“告訴朕,張家暗衛的選拔方式,以及訓練場地,朕就給你個痛快。”

橫一不傻,瞬間領會了她的用意。

他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同時也有絲恍然。

“想不到,張家傾全族之力謀劃半年,緊要關頭還是被你摘走了桃子。”他嘆息着感慨,随即反笑着回答:“那小人,就如您所願,稱您一聲陛下了。”

“只是陛下這如意算盤怕是打不成了,小人既然是暗衛,自然是要對主家至死效忠的,事敗了,就該以命相償,而非洩密。可惜小人手腳筋都被挑斷,連自戕也做不到了,陛下若想好好折磨一番小人,小人也只能受着。”

他玩味地說着,語氣輕佻,像極了大街上的潑皮無賴。

鐘離婉一點也不生氣,更沒有如他所願般繼續扯皮,而是輕聲道:“我說過,你與張皇後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盲目自大。你們自以為對我了如指掌,打從心底輕視我,認定我沒有威脅。”

“你信不信。”她得意地勾起了嘴角:“其實我才是對你們了如指掌的那個人?”

“你每天都要抽出些時間刻的木雕是給誰的,要送到哪裏去,心裏頭最放不下的人是誰。”

她每說一句話,橫一的臉色就更僵硬難看一些。

于是,鐘離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都知道。”

橫一強笑着道:“小人再也不敢輕視陛下您了……陛下若真知道,眼下怎會不去拿人?陛下別是在詐小人吧?”

“唉。”鐘離婉做作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為什麽我不喜歡把所有牌都放到明面上來,你瞧瞧,這人一旦設防,對付起來,就麻煩多了。”

說笑完了,她才淡淡地吐出來一句話:“城西,如夢堂。夠不夠?”

橫一表情徹底滞住,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如風散去。

“陛下!”他的語氣中,到底是帶了一絲急切。“一切罪過,橫一願意一力承擔,還請不要為難那裏的人。”

“你現在知道一力承擔,不能牽連他人了?”鐘離婉的聲音冷得像是千年玄冰一樣。“張皇後派你牽連了多少無辜者,你記得清楚嗎?”

橫一沉着臉,只遲疑片刻,便斬釘截鐵地回答:“只要陛下願意放過那裏的人,橫一願意将知道的消息如數告知,也樂意赴死。”

鐘離婉冷笑一聲,取來桌上的紙筆。“這就對了,我問,你答。”

問話之前,她又說了句:“若有一句假話,那的人會跟你有一樣的下場。現在告訴我,張家人的暗衛都在何處選拔,于何處培訓,有何物為信。”

橫一都答了,鐘離婉全都記了下來。

“最後一個問題。”鐘離婉放下紙筆,認真地問:“如何能讓現有的暗衛,為我所用?”

“按理說,只有張家人能夠驅使暗衛為己所用。”橫一此時氣息漸弱,他說話聲音也時斷時續。“可也有一個辦法,就是拿到張家家主的令牌,有了它,就可號令所有張家暗衛。”

“什麽樣的令牌?”

橫一又仔細地描述了一遍。

鐘離婉按其所說,畫在了紙上,拿到橫一面前:“是長這模樣嗎?”

橫一看了一眼,很是驚訝地說:“陛下平日裏藏拙藏得真是夠狠,怪不得能有今日。”

“多謝認可了。”鐘離婉又看了一眼紙上令牌,她在張皇後處、鐘離初那,都沒見過這等樣式的令牌,既然是張家家主的所有物,那麽只能是在張旭身上了。

“我的問題問完了,你也該上路了。”

她說着,淡漠地從床榻邊摸出一把匕首。

先前,她就是在屋中用了曾經周文送她的蒙汗藥,将橫一迷暈,又用這把匕首,親手将他手腳筋全都挑斷的。

眼下再用這把刀給他一個痛快,也算善始善終了。

“我以為,陛下會問秦氏的死。”橫一冷靜地看着舉起匕首的鐘離婉,有些好笑地發問。

提到亡母,鐘離婉的眼神又冷了一些。“你真的不怎麽聰明,想必能排行第一,全靠這身功夫吧?”

沒好氣地嘲弄完這句話,她才好心回複:“我自然是知道,她死在你和張氏手下,才會有今日之事。”

“可是陛下。”橫一忍不住發笑。“張皇後到底是皇後,張家傾力培養出的嫡長女,她會不知道,為了更好地掌控你,一個活着的秦氏,遠比一個死了的秦氏更有用處嗎?”

“張皇後從未想過要秦氏的命,那日她命小人去涼慈殿,是為了将秦氏綁走,用以作驅使你的籌碼。”

“是秦氏,在知道小人為何而來後,毅然決然地飲下了那瓶毒藥。”

“那瓶毒藥是秦氏親自從懷裏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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