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林水月有意用點心轉移話題是不想成為路人的關注對象, 萬萬沒想到都已經這樣了,卻還是逃不掉被審判的命運。
也顧不上點心不點心的,她立即拉上溫時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直奔着郊區而去。
不過此刻離中午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在返回的途中,所以他們并不着急,況且,一路上,風景俱佳, 若是不好好欣賞一番豈不是白白浪費出門機會。
遠離熙攘的人群,世界重歸寧靜。
人間五月, 草長莺飛。
“是蒲公英。”
涓涓細流的河邊, 林水月蹲下身子, 指尖輕輕撥了撥蒲公英, 一陣風吹來,花絮飄飛。
嗯……在空中形成的弧線好像他的尾巴啊。
林水月暗自笑了笑,自然不會直說, 不過她是真的很想再見見溫時雪的尾巴。
有誰會不喜歡毛絨絨的狐尾呢?
她失落地嘆口氣。
與旁人不同的是, 溫時雪總是會将自己的妖氣隐藏得很好, 所以除了一雙淺金色的瞳孔,外表看上去幾乎與人類無異。
或許與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性地壓制妖氣有關。
“好看嗎?”
林水月摘下蒲公英旁邊的伴生紫色野花,順手将其送出去,唇角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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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雪下意識地攤開手指,任由着她将野花輕輕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這是一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林水月不認識, 溫時雪更不認識。
林水月只是單純地覺得好看所以摘了一朵,是真心實意要送給溫時雪的, 就算他不主動提,他也願意為他摘花。
溫時雪長睫低垂,面色平和辨不清情緒,像立在座草地裏的玉雕。
好看嗎?
自然是好看的。
可他不太需要了。
只見他修長的五指漸漸收攏,在看不見的地方,紫花已化為塵埃,甫一攤開掌心,便有淺灰色齑粉四處溢散。
林水月一下子沒明白他是何用意,不解地眨了眨雙瞳。
“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不是。”
溫時雪輕輕否認,目光從她頭頂落下。
“你還在我身邊,不是嗎?”
正因為有她在,所以才不需要任何花朵來撫慰內心,所有的情緒林水月都能滿足。
林水月微微一愣,旋即展露笑顏,金色日光底下,看着靈動又真實。
“嗯,我還在。”
說罷,又怕被他看出端倪,立即不由分說地将人拽走。
“你餓不餓?我們趕緊回去吃飯吧。”
溫時雪沒有回應,話題就這樣被她強硬岔開,待回過神來,手指已被溫熱的指尖握住,他下意識地施加些力氣,直到牢牢攥住。
林水月對此毫無察覺。
等他們回到王大娘的小院,發現王大娘不在,推開偏房的門才發現王大娘呆愣愣地站在房間裏,手裏還握着從枕頭下找到的玉佩。
玉佩是王大娘在收拾房間時偶然間發現的。
此時,婦人臉色蒼白,聲音略顯顫抖:“林姑娘,這東西怎麽會在你這?”
林水月昨夜将玉佩收好可早上出門走的急給忘了,沒想到會被王大娘發現,不過看樣子,想必王大娘是知道這玉佩的來歷。
屬于歪打正着。
“大娘,你認得這玉佩?”
王大娘重重點頭,“這是上官家老祖上官雲的遺物,一向是由繼承她遺志的神女保管。”
神女……
林水月想起在平康縣遇到的江兒姑娘。
“神女難道是叫江兒?”
王大娘如實搖搖頭,順手将玉佩雙手交還給林水月。
“我不知神女是誰,不過向來是誰拿着玉佩誰就是神女。”
林水月接過玉佩,覺着這塊玉佩愈發地燙手,得趕緊想個辦法把這玉佩處理了。
“王大娘,你剛才說這玉佩是出自上官家?”
王大娘指了指玉佩上的符文,“林姑娘請看,玉佩上雕刻的‘雲’字這正是出自上官雲姓名中的‘雲’字,在我們祈玉古城人人都知道,這塊玉石除了上官雲本人,只有被上官家指定的神女才配擁有。”
當初在女妖洞穴,林水月撿它就是因為這個“雲”字,她以為與雲府有關準備物歸原主,誰承想還有這麽深層次的套路?
不過現在她還是要物歸原主,既然知道玉佩出自上官家,那只需把東西送回去就行。
而這個上官家,林水月碰巧知道。
《天魔》這本書,就算她只讀過第一章也知道故事背景發生在一個“從百年之前開始,世家式微,門派林立,多方勢力崛起”的玄幻世界,而上官家就是百年前立修仙大家族之一。
只是不曾想到上官家族就在祈玉古城。
午後,林水月思來想去還是問王大娘要了張上官家路線圖,決定最遲明日就去将玉佩還回去。
思索間,視線轉向屋外。
說起來……怎麽一直不見男女主?
按溫時雪所說,男女主在她失蹤的第二天就去找她,可溫時雪當天夜裏就找到了,他們不應當一直沒有消息才是。
難道是因她失蹤而觸發了男女主獨處的隐藏劇情?
似乎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其實也挺好,男女主獨處感情必将升溫,這樣對她完成任務也有幫助。
想到這,她望着停在窗外樹枝上兩只缱绻依偎的鳥兒笑了笑。
溫時雪在看她,也不知從什麽時候他總愛觀察她,或許是想要了解她,更想弄明白為何昨晚他不小心碰到她心口卻被灼傷。
只可惜,這笑容不是對他笑的。
“林水月。”
毫無來由地突然喚她姓名。
林水月只是微微偏頭看向他,等他将未說完的話說罷。
“你怎麽不對我笑?”
“啊?”
林水月一時愣住。
她發誓,自從與溫時雪認識以後,她對他笑得次數可是最多的,要麽是他平時不關注,要麽就是吃醋,而且更像是一種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吃醋行為。
若是平常笑就笑了,可現在,直接讓她對着他笑,反而渾身不自在。
不過很快,她就真的笑不出來了。
卻是因為外界因素。
無意間餘光撇見窗外有道影子閃過,眨眼之間,已在房間裏。
那是一只男妖,長相與在客棧中擄走林水月的閉眼男妖一模一樣。
可溫時雪說過那只妖怪被他殺了,所以不可能是同一只,只會是同類型的妖怪。
毫無疑問又是因那玉佩而來。
此時,他就在溫時雪身後,離林水月也僅有一步之遙,不過首當其沖的肯定是溫時雪。
“溫時雪,你後面——”
溫時雪沒動。
周圍妖氣四溢,她的聲音又不小,林水月不信他沒知覺,就是不知為何卻無動于衷。
林水月不想他出事,只好拽住他的手腕,在妖怪擡手之前,用力将人往下拉扯,借此躲避妖怪一擊。
可還是讓妖物的利爪穿過他的右肩側。
赤紅的血立即浸透白衣,像是肩膀上開出一朵豔麗的花。
驚詫之中,林水月看見一柄從天而降的劍刃,從男妖的頭顱穿插而過,恰好卡在喉嚨處,叫他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就這樣栽向地面,屍身像是一張燃盡的符紙,什麽也沒留下。
林水月一句話也說不出,或許她應該誇他一句“真厲害”。
溫時雪似乎是嫌傷勢不夠嚴重,又重重地按了按,直到鮮血染盡整個右掌,順着指縫滴在地面之上,無疑加重了空氣中氤氲的血腥味。
他面色依舊溫和平靜,唇邊微微揚起個笑來,緩緩向她伸出左手,邀請意味十足。
“會替我療傷嗎?”
直到此時此刻,林水月總算知道他為何不躲。
她在心魔編織的美夢裏對他說過的話,他記得倒是清楚,但實在不必用這種自毀的方式來達成目的。
林水月深吸一口氣,半仰着頭淡定地看他。
“會。”
好在方才鬧出的動靜不大,房間裏又還剩下她之前未用完的細紗布。
林水月火速燒了盆熱水,端着木盆回到房間,看見溫時雪靠窗席地而坐,斜陽金光落在他身上,看着清潤如玉,可觸目驚心的血跡卻早已沿着肩側順着臂膀一路滑向指尖,流向地面。
他全然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只有在見到林水月時才會下意識地瞥向肩膀,就像是故意提醒她要給他處理傷口一般。
林水月只好先幫他包紮傷口。
來到他身前,伸手的瞬間,她忽然指尖一頓。
見她動作停滞,溫時雪故作疑惑地問:“不是說會幫我療傷的嗎?”
林水月輕“嗯”一聲,毫不猶豫地覆上掌心。
事實上,她也只不過是覺得給他解衣服這動作有點奇怪。
不過好在傷口是在右肩膀,只需解開一側就行。
既然是處理傷口,林水月自然不會瞎看,專心致志地地先用熱水替他清理了傷口,待傷口周邊的血跡清理完畢,再就是上藥。
藥膏其實都是她之前用剩下的,雖然不多,但效果真不錯。
就是不知道對妖來說是否也一樣。
林水月用指尖沾取了一丁點兒,認真注視着他的雙眼。
“可能會有點疼。”
“嗯。”
溫時雪腦袋微微側着靠着牆壁,眸子低垂,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她不在意地直接覆手而上。
男妖留下的傷口呈狹長形狀,而且很深,當然,也有溫時雪自己的功勞。
她只有盡可能地替他處理傷口。
安靜。
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正是如此才顯得奇怪。
林水月疑惑地擡起雙眸,“不疼嗎?”
“……還好。”
仿佛是故意偏過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所以林水月只瞧見了他的咒印,像是又起了變化。
不過很快歸于平淡。
林水月低頭繼續給他上藥,指腹一寸寸地撫過他的傷口,确保不會有遺漏。
而實際上,溫時雪确實有感覺,不過不是因為疼。
他受傷時身體本就敏感,不過向來對他影響不大,可那是從前。
他沒想到柔軟溫暖的指腹觸碰到他血肉模糊的傷口,就像從血肉中新生長出來的一般,合該與他糾纏在一起。
此時此刻,所有的身體感官都被此刻無限放大。
由一截指尖而引起的奇妙觸感以電擊般的速度傳遍全身。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血液沸騰。
是興奮的反應,可卻與從前大不一樣。
他需要留住這種感覺,不僅如此,還想要索取更多。
或許是太興奮了,興奮到沒有忍住令妖氣洩露,竟讓他露出了一條白尾。
本能從一旁繞到她身後,抑制不住地向她靠近,最後纏上了她的腳踝,渴求地緊貼着她的皮膚,貪婪地汲取身體的溫度。
林水月手指一僵渾身一激靈。
正是因為知道那是什麽,所以才想回頭看一眼,不想當她正要轉頭的剎那間,幾只滾燙的手指蒙住了她的雙眼。
耳邊傳來因控制不住興奮而顫抖的聲音響起。
“不要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