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方知墨滿腦袋問號, 十分莫名。
他只見過他十歲大的堂妹和小姐妹這樣過，一起去游樂園，你沒等我、我沒等你，就足夠小女生鬧上脾氣。
男生之間卻沒這麽多講究, 他跟孟宥都不至于這樣。
方知墨不明所以, 總覺得哪裏很奇怪。但既然楚洵叫他別走, 他就也不好意思真的就這麽溜了，萬一他待會找自己是真的還有什麽正事呢？
于是又原地坐了回去, 将包放在一旁, 百無聊賴地看着場上的人，目光有點放空。
另一頭, 楚洵見人坐了回去，唇角微彎，伸手拿了張毛巾擦脖頸上的薄汗, 又抽紙巾仔細拭去額前的汗珠, 只眼睛一直盯着看臺上的人。
鄭楊仍在他身後絮叨：“你說方知墨來我們球館幹嘛？”又左右看了一圈兒, “這是跟誰來的？”
楚洵分神看他一眼：“你認識他？”
“這哪能不認識, 你校鋼琴男神啊，小粉絲一堆一堆的，我女朋友也把他誇得跟神仙似的, 說他彈琴的時候特別像天神下凡。”鄭楊樂了, 又湊過來, 很哥倆好地搭住楚洵肩膀, 調侃, “不過您不認識也正常, 畢竟您老眼睛長在天上，大學三年了連院裏同學都認不全。”
“放手。”楚洵沒手推他, “再不放開，你禮物別想要了。”
“你剛不是說沒了嗎？”
楚洵擦完汗，終于有空拿肘抵開對方，扯扯被弄亂的球衣下擺：“心情好，又有了。”
“……”鄭楊心想您這變臉可真夠快的，但又惦記着要八卦，看了一眼那邊的方知墨，摸着下巴道，“不過方知墨這是等人呢還是來找人呢，也沒聽說他有熟人是籃球隊的啊。”
沒等鄭楊絮叨完，楚洵就打斷了他話茬，語氣有點迫不及待的不耐：“他來等我。”
“……”
Advertisement
鄭楊愣住，盯着楚洵看了兩秒，第一反應是真的假的，第二反應是肯定是假的。他“噗呲”一聲就笑了，點點頭道：“行啊，看出來您心情好了，居然也學會開玩笑了！”
楚洵懶得理他，先往看臺上瞥了一眼，确認人還在，又進了一旁的休息室裏，從小冰櫃裏拿了兩瓶蘇打水，最後往看臺上走去，停在方知墨身邊。
“待無聊了？”楚洵将蘇打水遞過去。
方知墨接過水，擰開蓋子淺淺抿了一口：“……還好。”
倒也不是無不無聊的事。他來這裏本就只是為了找人，但看了半天的确是沒有看到疑似是魏明軒的人，就理應要走了。
不然再這麽坐下去，好像就真是為了看體院帥哥來了，不是更引楚洵誤會嗎？
楚洵在他身旁坐下，看看他側臉，道：“我還要一會兒。你再等我二十分鐘，待會一起去吃飯？”
“……”方知墨差點被嗆到。手忙腳亂合上瓶蓋，費解地看向楚洵，“你，要我等你一起去吃飯嗎？”
虧他還以為楚洵剛剛叫住他真有什麽正事，原來只是缺一個飯搭子……？
楚洵看着他：“可以嗎？”
方知墨不知所措地同他對視了幾秒，磕絆道：“不然，還是改天找個飯店吧？上次你借我蹭傘，只請你吃食堂，有點——”
他以為楚洵是想讓他兌現請吃飯那事。
“……那個下次再說。”楚洵說，“今天就只是想和你去食堂吃頓飯。”
方知墨：“……”
……難道自己很下飯？？
可眼前的男生眼眸墨黑，表情認真，的确不像是在開玩笑，将一個普普通通的午飯邀約弄出了誠摯的架勢。
仿佛他想要的可能其實不僅僅只是一頓午飯。
“……喔，好、好啊。”方知墨大腦處理過載，有些慌張地撇開眼神，半晌又擡眼看他，指指自己的座位，“那我就在這裏等你？”
楚洵點頭：“嗯。”
他盯着方知墨看了會兒，又看了眼方知墨身旁的書包，收拾得整整齊齊，連一條背包帶都還搭在臂彎裏沒有徹底解下來，是一副随時都可以走的模樣。
楚洵抿唇，剛想說什麽，餘光瞥到左前方的一個人影。
是大一某個小學弟的女朋友。
他們球隊室內場子大，休息室裏小零食多，所以隊裏經常有帶對象過來玩兒的。
這小學弟的女朋友也算是籃球隊的一個熟臉，經常跟着男友來看球，無論男朋友是進球還是漏球，都在一旁跺腳鼓掌狂吹彩虹屁，情緒價值拉得很滿。
這女孩子來的次數之多、弄出的聲音之大，讓楚洵一個不太關注這些的，也記住了有這麽個人。
此刻，小女生手裏抱着一件男款外套，一手搭成喇叭和場上的人說話，場上有人起哄似的朝她喊了句什麽，女孩子便捂着嘴，笑得羞澀又嬌憨。
一眼就能看出是陪男朋友過來訓練的。
楚洵收回視線，垂下眼眸，兩指摩挲了會兒飲料瓶身，稍作思忖，然後站起身，去了場邊的長椅上拿起自己方才随手搭在那的外套。
他拎着外套，又回了方知墨旁邊。
“幫我拿一會兒？”楚洵解釋，“那邊的凳子髒，老有人往上坐。”
上一堂公選課才一不小心坐在了他外套上的方知墨：“……”
又看了看自己旁邊分明空着的一大片幹淨锃亮的椅子：“……”
但楚洵神色又十分自然，好似這樣理所當然，方知墨也就一時間腦子短路，沒想出什麽合适的推脫理由，稀裏糊塗接過了他的外套。
他就這麽抱着楚洵的衣服，看着他重新回到場上，但人還依舊是懵的。
說實話，同學之間約着一起去食堂吃吃飯算是十分常見的事，請同學幫忙拿一下東西，也是順手就可以幫忙的事情，沒什麽值得特別的糾結。
可方知墨仍舊覺得別扭，仍舊覺得自己和楚洵這一系列對話，就，怎麽說呢……
奇怪，非常奇怪。
仿佛自己跟楚洵根本就在兩個頻道。
楚洵衣服的味道并不難聞，方知墨印象中他好像也抽煙，但這身衣服上沒什麽煙味，只有點兒淡淡的薄荷味。
方知墨被那點兒淺淡香味拉回神，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衣服，又看看身旁的椅子，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把衣服放下。
球場中央，楚洵剛完成一個扣籃，起跳下落，回身時看向看臺，忍不住牽唇笑。
這笑得讓就站在他身後的鄭楊簡直心驚肉跳，結合方才看臺上的畫面，他總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幾秒鐘後，鄭楊目瞪口呆地拿出手機，對準這人上揚的唇角弧度，悄咪咪給咔了一張。
鄭楊跟楚洵多年交情，算是發小，倒也不至于賤兮兮地拿這照片出去宣揚什麽，就是覺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應該他媽的先把他這幅老和尚開葷了想吃肉的表情拍照留個存證。
免得日後東窗事發，自己出來說句早就知道，有人說他在發夢造謠。
相機忘關聲音了，發出道不算小的咔擦聲響，鄭楊剛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将手機熄屏，結果偷眼看去——
得，這人眼睛完完全全長鋼琴男神身上。
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這邊。
-
一刻鐘說快也快。
沒等方知墨坐在那迷惑地思索出什麽，球場上的人就陸陸續續散了，三三兩兩往出口處走。
楚洵人高腿長，在本就高大的一群體育生當中又尤為鶴立雞群，一雙長腿一跨，邁足兩級臺階，很快走在衆人前列，到了方知墨身邊來。
“走吧。”他伸手幫方知墨拿包，又捎上兩只喝了一半的蘇打水瓶，重的都拿過去了，卻唯獨落下方知墨懷裏抱着的那件衣服，“換個衣服，我們去食堂。”
方知墨：“……”
沒有辦法，但自己的包包被拿走了，他這會兒就是想先走也沒辦法，連忙跟在楚洵身後一路小跑，又回了方才等過楚洵的更衣室門口。
方知墨抱着衣服等在門外面，聽到裏面的熱鬧嘈雜，人似乎不少，他默默走了兩步，靠到一旁的牆邊，摸出手機。
剛打開微信，又忍不住覺得好笑。
……說起來，自己今天來的目的明明是為了找X，結果正經事沒有做，光陪楚洵了。
正思索着，忽然幾道斷斷續續對話透過薄薄一扇門板傳入他耳中——
“……魏明軒上午又沒來啊？”
“他哪次星期五來過？”
一道爽朗嘹亮的男聲嘻嘻笑道：“正常，天龍人都這樣，那都是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的，反正不管怎麽樣畢業了都有路子，籃球打不好大不了回家繼承公司嘛，只有像我這麽老實的才會每天來訓練。”
“得了吧，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那洵哥也沒跟他似的啊，不也天天來打卡……”
方知墨将這些聲音盡收耳底，低下頭，忍不住拿腳跟輕輕踢了踢牆壁。
……又來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旁人嘴巴裏的魏明軒、論壇裏的魏明軒、八卦裏的魏明軒，好像總是無法真的跟自己一直聊天的那個人徹底聯系在一起，總有種割裂感。
……這難道就是網戀的壞處？
他突然想起琴房那個網戀被騙的學姐。
對方跟騙子保持網絡關系的時間甚至長達半年，這樣長久的相處時間，也沒有辦法在見面前識別出渣男。
他胡思亂想一會兒，等回過神來，忽然發現剛剛手機屏幕亮着，而自己手滑，竟然不小心自動給人發了個表情包。
[小墨點]：左哼哼.jpg
發錯也就算了。
關鍵是對面的人還回了。
[X]：怎麽了？
[X]：揉你貓貓頭.jpg
方知墨：“……”
已經過了能夠撤回的時間，他總不能說自己是手滑發的，那豈不是暴露了自己沒事就點開他對話框的事實。
方知墨火速又發了一個掩飾。
[小墨點]：右哼哼.jpg
那頭很快又回複。
[X]：揉你兔兔頭.jpg
[X]：乖乖等.jpg
等？
方知墨看着後面的那個表情包，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
要他等什麽？
他歪頭想了會兒，再擡起頭時，忽然與一個同樣等在外面的女孩子對上視線。
女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化着精致妝容，長得嬌小玲珑，懷裏同樣抱着一件一看就不是她的衣服，站在一旁的角落裏，似乎已經悄悄打量方知墨很久了。
此刻見他看過來，女孩子愣了一下，和他面面相觑。
i，有時候只是種謎一般的感覺。明明人就站在那裏沒有說話，可彼此就是能從空氣中讀出對方究竟是i還是e。
總而言之，此刻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開口，都體會到了身為i人的尴尬。
方知墨有點不好意思，正要轉過臉去，就聽女孩子化解尴尬似的笑了下，往他懷裏抱着的衣服上看了一眼，寒暄道：“你也來等男朋友哦？”
方知墨：“……”
這誤會可尴尬得要命了。
但尴尬歸尴尬，方知墨卻一下在此刻才意識自己眼下的行為究竟怪異在哪裏。
……不是，自己究竟是怎麽被哄得幫他抱着衣服的？
方知墨的沉默讓女孩子誤解為默認，一下就笑了，在他臉上打量兩圈，小聲道：“那你男朋友肯定好開心的。”
長得這麽好看，抱着衣服的樣子又這麽乖，随便代入一下，爽得要死。
方知墨：“……”
誤會愈發離譜了。
方知墨當然不可能說是，可若說不是，又好像愈發沒法兒解釋這種怪異，只好含糊地否認了兩聲，探頭往更衣室裏看去，希望楚洵快點出來，那樣自己也就不必多餘解釋什麽。
反正大家都知道楚洵鐵直。
籃球隊的更衣室是一間不大的休息室，休息室裏放着幾張小沙發和小冰箱，門對面連着一條類似商場換衣間的狹長通道，通道旁是一列小隔間，每個都拉着簾子，隐約能看到某幾間後面有人影閃動，看不出來哪個是楚洵。
方知墨看了看時間，眼見着對面女孩子莫名開始偷笑，愈發有點說不清的尴尬，猶豫了會兒，試圖往更衣室裏走去。
他的本意當然不是要去偷看楚洵換衣服，就是想站在門口稍微催他一下，畢竟已經十二點半，再不走，最好吃的二食堂估計要沒飯了。
結果方知墨剛靠近門口，一旁就竄出來了個人。
是個長相挺陽光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眼方知墨，露出個有點兒賊的笑，往裏面一指，嗓門豪爽嘹亮：“你來找我哥吧？他在裏面那間。”
方知墨認出這人是方才在球場上同楚洵關系非常熟稔的一位，禮貌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鄭楊轉頭朝裏面就是一嗓子，“哥你好沒啊？人方知墨在外面等你着急着呢！”
大概是方知墨這名字在海大還算耳熟，又或者是鄭楊嗓門實在太大，總之四面八方的目光立時彙聚過來。
方知墨：“…………”
一瞬間，方知墨仿佛置身無間地獄！
如果不是太顯得太沒出息，他恨不得拿楚洵的衣服将自己的臉擋住。
“換個衣服怎麽搞這麽久？擱裏面化妝呢。”鄭楊嘀咕了兩句，又回頭瞄一眼方知墨，很自來熟地将他拉住，熱情道：“你要不進去那裏面坐着等？那裏頭有凳子。”
休息室裏的沙發已經被擠滿了，一堆人高馬大的體育生齊刷刷扭頭盯着方知墨。
方知墨感覺自己脖子被一千雙無形的手掐住，已經不能呼吸，胡亂謝了兩句，便頂着一衆目光逃進過道。
什麽都好，就是給大家留下一個膽小如鼠狼狽逃竄的印象也無所謂，只要大家別盯着看他就行。
他火速蹿進小道最裏面。
還沒仔細辨別究竟哪個是楚洵，某間的簾子就被揭開一條縫。
跟着，裏頭伸出一條修長緊實的小臂，圈住方知墨手腕，将他拉了進去。
方知墨身心都還沉浸在方才被圍觀的尴尬當中，一時不察，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就跌了進去。
差點沒站穩，但好在空間狹窄，就是跌也跌不到哪裏去。
腰後立刻橫過來一條手臂，将他接住，跟着，頭頂上方響起他的聲音：
“鄭楊嘴碎，你別理他就行了。”
方知墨在他懷中轉過身，一擡頭，神色就僵硬住。
“！”
他頓時覺得自己還不如待在外面被圍觀！
眼前是大片側身對着自己的麥色光裸的肉.體，只下身穿條運動短褲，脖子上挂着條毛巾，還有沒擦幹淨的汗珠順着脊骨往下滑，晃花了方知墨的眼。
充、滿、肉、欲。
……讓人無法呼吸。
似乎是察覺眼前人突然安靜得如同一只被凍僵的鹌鹑，楚洵拿衣服的手又頓住，擡頭看他，忽然伸手，将渾身僵硬的人往自己身邊又拉了一下，眼裏有細碎笑意：“這麽着急，不會早點進來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