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方知墨一下怔住, 眼睛微微睜大。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還是成功地洩露了他的慌亂。

“沒有啊？”他磕絆了一下，“還沒在一起。”

徐維宜品了下他這個“還”字，挑了下眉：“那就是快在一起了？”

一不小心嘴瓢, 這下方知墨不敢再說話了, 低下頭, 洗手的速度快了一點。

“你不用緊張，其實我也不算意外。”徐維宜餘光看着他微紅的耳朵, “上次東城音樂會, 楚洵就去了，當時我還好奇他哪裏來的票, 怎麽會突然去看那個，現在想想，原來他是為了你去的。”

方知墨微微怔住, 洗手的動作慢了一點, 轉頭看向徐維宜：“真的？”

……這他倒是不知道。

那個時候, 自己對楚洵的印象就是“不認識”、“見過一次偷看還被抓包”、“長得帥但好像有點兇的帥哥”, 他都還不知道楚洵就是跟自己網聊的X，自然也不會對他的突然出現有任何聯想，還以為他就是閑着沒事, 陪林芃過來的。

原來那麽早的時候, 楚洵就特地去見過他了？

徐維宜有些驚訝, 又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

方知墨有點愣地搖了下頭。

徐維宜無聲哂笑一聲, 轉回頭去, 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地洗手，徐維宜先他一步出去, 方知墨連忙回神，緊跟在他後面，叫住他：“學長！”

徐維宜停住腳步，“怎麽了？”

方知墨迅速進了隔壁茶水間，拿了一杯奶茶出來，遞給徐維宜，臉上表情仍有些淺淺的羞臊：“就是，學長你剛剛看見的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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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是覺得楚洵見不得人，也不是因為什麽“還在追”的原因，只是真的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面對大家都知道後的調侃眼神。

随便想一下學長學姐們圍過來在琴房問八卦的那個畫面，他就有點頭皮發麻。

雖然感覺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但還是緩一緩的好……起碼讓他把臉皮訓練厚一點再說。

徐維宜接過奶茶，垂眼看了會兒奶茶袋上粉色的卡通圖案，又擡眼，定定看了方知墨會兒，緩慢扯出一個笑，“可以啊，我也沒那麽無聊。”

畢竟他在楚洵身上花的心思也不多，只是送了兩天水而已，算不上有什麽損失。

他就是有點兒費解而已。

楚洵當時不給自己半個眼神，仿佛整個人屏蔽了同性的示好。後來徐維宜知道他崆峒直男的傳聞，還有些恍然大悟，心想他原來就是不喜歡男的。

結果……就這？

徐維宜突然回想起剛剛在天臺看到的畫面。

楚洵一直到方知墨走遠，身影徹底看不到了，才收回眼神，可臉上仍然還挂着絲笑。仿佛一個戀愛腦。

那笑容弄得徐維宜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還反複确認了好幾次。

追方知墨的人一向算多的，他只是沒想到連楚洵這種性子桀骜冷淡的人居然也會。

……不會是看方知墨長得好看家裏又有錢吧？但這彎得是不是也有點兒草率了。

幾個念頭在心裏百轉千回，徐維宜低着眼笑了笑，擡起頭，在臨走之前，對方知墨道：“對了，下下周在隔壁平市有個交流會，付教授有沒有跟你說？”

“嗯？”徐維宜答應得很幹脆，方知墨正沉浸在“暫時不會被發現了”的開心裏，聞言怔了下，“好像還沒有。什麽交流會？”

“一個業內的會，國外那邊的一個交響樂團主辦的。”徐維宜說，“應該快和你說了，到時候付教授帶隊去交流，主要帶樂團那邊的人，學生這邊就是我跟你。”

說着，他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擡起拎着奶茶的手沖方知墨揮了揮，笑得意味深長，“別只顧着談戀愛，好好練練琴，到時候會去的大佬挺多的。”

“……哦。”這的确是件重要的事，方知墨很感謝他特地提醒自己，“好，謝謝學長。”

等人走遠，方知墨才又回了茶水間，拎起另外三杯奶茶，回了琴房，給自己留下那杯芋圓最多的，然後再開開心心去将剩下的兩杯送給孟宥他們。

-

另一頭。

徐維宜提着奶茶緩步下了樓梯，經過拐角處的垃圾桶時，他将奶茶擱在了那上面。

跟着，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置頂那人發了條微信。

[ee豆奶]：你室友好像談戀愛了。

[ee豆奶]：還是跟我們系的人。

那人回消息一向就沒那麽快，有時候大半天也是有的，徐維宜發出，倒也沒指着他能立馬回，關上手機就繼續下樓。

結果剛回到琴房，就看到微信上有新消息。

[WAY]：哦。

徐維宜看着這個冷淡的“哦”字，停頓兩秒，回複。

[ee豆奶]：……你就不好奇是誰？

[WAY]：不用，我知道。

徐維宜看着對方的回複：“……”

魏明軒知道？

以方知墨剛剛那個樣子，連被自己發現了都慌慌張張，應該不可能和別人講。

楚洵為了他特意從舊樓梯那邊上來，看起來也暫時沒想公開的樣子。

魏明軒居然會知道？

徐維宜頓時有點兒洩氣。

他當然不是覺得魏明軒會有多在意一個八卦，只是想找個借口跟他說話而已，而楚洵好歹是他舍友，他以為魏明軒怎麽說也會有點兒感興趣，結果沒想到對方早知道了。

對方回複了這麽一句，徐維宜頓時有點接不下去，但好不容易找着由頭跟他講話，還是接着将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ee豆奶]：我過兩周就要出差了

[ee豆奶]：這周末要不出去看個電影？新上映那個文藝片口碑好像還不錯。

那頭便沒再回了。

一整個下午，徐維宜都沒收到他的回複。

他咬住嘴唇，氣得取消了置頂，然後将手放在删除鍵上。但忍了半天，到底還是沒有按下去。

徐維宜其實也早就知道這人不想玩兒了，只是上次那頓飯讓他還有幻想。

魏明軒将界限分得很明白，想暧昧的時候就随便暧昧，不想玩兒了就直接不理，倒是也從來不玩拉黑這一套，就是明明白白的無視。

但是憑什麽？

……楚洵為了追人都能又是音樂會又是跑來送奶茶，他比楚洵高貴在哪裏，自己又比方知墨差在哪裏？

-

方知墨被一杯奶茶徹底灌飽，午飯都沒去吃，倒是躲過了孟宥“奶茶誰送的啊？黑皮哥？不是黑皮哥那是誰？快點從實招來！”的逼問。

午飯沒吃，下午就餓得早，方知墨趴在琴蓋上沒什麽力氣地給楚洵發微信，于是早早下了班。

然後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就得到了一個兩手拎滿小零食的帥哥追求者，以及一個荔枝奶油味的冰淇淋甜筒。

周一下午四點，在宿舍區域活動的學生比較少，楚洵也才剛剛結束下午的集訓，晚飯後還有一輪。

他大概是一路快跑到超市買的吃的，還穿着球服，披件外套，渾身都是運動過後的熱意，卻高高挺挺立在樹蔭下，舉着個和他氣質截然不符的甜筒。

方知墨遠遠看見他，就心想，如果沒有網聊認錯人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楚洵就這樣來追自己，自己恐怕扛不過一個星期。

兩人挑了人更少的那面樓梯上樓。

走到拐角，楚洵停下步子，将甜筒遞到他嘴邊：“要化了，舔一點。”

方知墨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沒看見人影，才小心翼翼地将腦袋探過去，伸舌舔掉甜筒外面融化掉的奶油。

楚洵垂眼看他探出的舌尖，嫩紅的顏色，裹一層奶白的汁液，看起來有點糟糕。

他別開眼去，往上拎了拎裝滿零食的手提袋，再擡眼，将甜筒往他手裏遞了遞，“自己舉着吃？”

“嗯。”方知墨接過來，擡頭的時候恰好看到他滑動的喉結，以為他也有點饞，舉着甜筒就往楚洵嘴邊遞了遞，“蠻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口？”

兩人身高差點兒距離，楚洵瞥眼被他舔了一口的雪糕，又看眼他嘴唇，低下頭吃了一口。

“怎麽樣？”

楚洵嗯了聲：“是還可以。”

方知墨就笑眯眯又把雪糕舉到他嘴邊。

楚洵俯身過來，正要吃第二口——

下方就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我草，小墨？……還有洵哥？”

方知墨整個人都僵住，随即吓得靈魂出竅，手一抖，甜筒往前一倒，全部扣在了楚洵衣領上。

楚洵：“……”

方知墨：“……”

正在樓梯下面準備上來的孟宥：“？？？”

他一臉震驚地看了看兩人，“噔噔噔”爬上來，在他們跟前停住，看看方知墨，又看了看楚洵：“你倆在這幹嘛呢？”

方知墨嘴巴裏面原本還有一點冰淇淋，噎了半晌，才努力咽下去，又将頭扭到一邊，咳嗽了幾下，漲着一張被嗆紅的臉，看向孟宥，無言地張了張嘴。

他腦子高速運轉，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麽可以搪塞的話，眼看着孟宥眼神越來越狐疑，楚洵晃了晃手上兩個袋子，開了口：“樓下碰見的，看方知墨手不好拿，幫忙拎下東西。”

方知墨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青天大老爺！

孟宥：“……”

這解釋，倒也，還算說得過去。

孟宥瞟了眼兩個滿滿當當的零食袋：“哦哦，這樣，洵哥你還挺熱心的。”

方知墨無比慶幸自己剛剛沒有真的舉着甜筒塞到楚洵嘴裏去，不然現在怎麽說也解釋不清了。他跟着拼命點頭：“對，楚洵他，他人特別好。”

楚洵：“……”

孟宥：“……”

孟宥反反複複地看兩人，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一時又沒有确切的證據。而且他大約是趕着有事，所以沒有再多逗留，就後退兩步，沖他們擺擺手，“行，我這還有事呢，先上去了！”

又給方知墨比個眼色和一把橫在脖子前面的小刀：“等回頭我再審問你。”

方知墨：“……”

等人走遠，方知墨才驚魂未定地轉過頭來，剛想說話，看見只剩一個蛋筒殼的冰淇淋，和楚洵一塌糊塗的衣服，立時又有點懊惱：“你衣服……這怎麽辦啊？”

楚洵低眼看了下外套領口，随意扯了扯：“沒事，洗洗就幹淨了。”

方知墨多看了幾眼他的衣服，領口上的标簽他也認識，價錢不算便宜。

他莫名又想起一樁往事，好像是在某個階梯教室，自己迷迷糊糊，一下把他衣服坐皺，也是件名牌。

雖說兩次楚洵都表現出不在意，可一而再再而三，方知墨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想了想，小聲道：“要不，我幫你拿去洗幹淨吧？對不起哦。”

聞言，楚洵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手指頭上，停頓片刻，眉梢微微挑起：“你幫我洗？”

方知墨四肢都長得很好看，雙手尤其漂亮，細白纖長，只适合放在琴鍵上，或者被握在手心裏。

不應該拿來幹這種事兒。

可想到方知墨說要幫他洗衣服，心裏又莫名有點兒癢，忍不住逗他一下。

方知墨搖頭：“不是，我是說送學校幹洗店。”

他本來也不常做家務，就算上了大學住校，也只是自己簡單清洗一下貼身衣褲。外套髒了不好清洗，學校的公共洗衣機他又有一點點嫌棄，一般留到周末帶回家統一處理。

但楚洵這件衣服看起來不便宜，他怕自己動手會給他洗壞。

“……”楚洵沉默了一秒，為自己剛剛的猜想。随即又笑了下，“沒事，我自己弄吧。”

學校那家幹洗店更不靠譜，洗壞過他兩件冬天衣服。

楚洵語氣篤定，方知墨也沒再堅持，兩人在四樓樓梯口處分別。

他們是從老舊步梯這邊上來的，整個樓梯間靜悄悄，沒有什麽人影。

兩大包巨量零食被從楚洵手裏換到方知墨手上，他提着滿滿當當的東西，正要離開，衣擺又被拽一下。

是身後人在叫他：“方知墨。”

方知墨轉頭，對上楚洵的眼神：“嗯？”

他以為楚洵只是想像上午一樣提醒他“袋子裏有某某口味的零食，特意給你挑的，記得吃”，結果楚洵只是看着他，問：“可以嗎？”

是禮貌詢問的語氣，沒說到底是可以什麽，方知墨的臉還是一下紅了。

他忍着臉蛋上逐漸攀升的熱意，黑漆漆的眼珠子前後左右看了好一會兒，才擡起眼睛，小小聲地應了一句“嗯”。

又去扯他衣擺，“那你，再往裏面站一點。”

楚洵依言被他拉進樓梯間更漆黑的拐角，再垂下眼眸時，眼前的人就已經微微仰起臉，在暗色的光影下，他的下颌有一個柔潤美好的弧度。

楚洵看他的樣子，忽然就笑了。

他想起那天在電影院時，方知墨好像也是現在的樣子。

所以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一個本應該更早的初吻？

方知墨閉着眼睛，覺得等待得有點久，正想這個人是不是又想耍他，有一點點羞惱，可就在睜開眼睛的前一瞬，他得到了一個荔枝奶油味的吻。

甜甜的，味道還很好聞。

方知墨瞬間就覺得那個灑掉的甜筒一點都不可惜了。

-

方知墨大氣也不敢出地回到宿舍，發現孟宥早已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知道至少今天不用再被拷問。

只是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的。

他坐了會兒，又彈起來給自己找點事做，不然怕自己腦袋裏面老是想着那個吻。

他翻箱倒櫃，找到了一個噴霧，是去年冬天從家裏帶過來的一個羽絨服清洗劑，國外牌子，家裏阿姨一直在用，說是成分很溫和，不傷面料的，似乎也能噴羽絨服以外的衣物。

冬天外套難以清洗，當時方知墨見好用，就順手帶了一瓶回學校，但他向來愛幹淨，倒是也一直沒派上什麽用場，至今還是新的。

方知墨看了眼保質期，又撕開包裝紙試試噴了一下，覺得效果還在，又放到一邊，拿出手機給楚洵發微信。

[小墨點]：對了，你宿舍是幾號門啊？

那頭很快回複。

[X]：437

[X]：怎麽了？

[小墨點]：你等一等哦！

方知墨還是第一次去楚洵宿舍，感覺好像要踏足他的私人領地，又要更了解他多一點了，有一點莫名的期待。

他有點開心地坐起身來，拿上噴霧，又回到零食袋旁邊挑了兩袋零食，抱在懷裏推開門。

臨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火速又拿出手機問了一句。

[小墨點]：你們宿舍現在有別人嗎？貓貓祟祟.jpg

那頭過了一會兒才回複。

[X]：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