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孟宥卡了一秒：“你演技挺好啊, 還跟我裝——”

話音被再次打斷：

“——我在問你，我到底什麽時候有的方知墨微信？”

孟宥現在真信他有神經病了，看了他一會兒，胳膊肘往外用力一扯, 把自己袖子從他手裏扯出來, 嘲道：“您今年貴庚啊, 七十九還是八十？就這學期剛開學那會，你在地鐵上被人要了微信, 這事好像也沒過去多久啊, 就忘記了？”

魏明軒盯着他，陷入沉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他當然不可能記得每個來問他要微信的人。

可這話從孟宥嘴裏說出來，他自然就立刻有了印象——

“當時不是你來要的微信麽？”他盯着孟宥，目光定定的, “不是你對我有意思所以想來加我？”

“……”

“？”

孟宥頓時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他是真的想吐。

“……你他媽的。”孟宥上下掃視他, 是真的繃不住了, 也顧不得什麽素質不素質了, 直接開始破口大罵，“你他媽滾吧！什麽自戀狂啊？？我對你有意思想加你？？我有男朋友的好嗎？？？而且你看看你自己有半點兒是老子的菜？我就是要劈腿勾搭別人那也不可能找你這種貨色好不好？？”

孟宥簡直氣得跳腳，四處左右看, 恨不得沖進廁所, 把捅馬桶的拖把拎出來直接按在他臉上！

就這種東西, 又裝逼又自戀還腦殘, 小墨當時是怎麽會覺得帥的啊？？

魏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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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 一動不能動。

從孟宥的反應看來, 他當時可能并不是為自己來要的。

那是為誰？

面前的孟宥還在罵，且越罵越難聽, 換旁人，換別的事，魏明軒被人這麽跳臉罵，非得動手把他摁死在這。

可此時此刻，他卻破天荒的冷靜，甚至有點兒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喜悅、絕望以及不可置信，在一點點蔓延。

他情緒極度複雜，以至于思緒像飄在半空中，面前人聒噪的辱罵聲甚至像是遙遠的背景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聽到自己冷靜得出奇的聲音，在問孟宥：“所以你當時在地鐵上，是幫方知墨來要的微信。”

用的甚至是個陳述句。

孟宥：“……我當時不是說了麽，替我朋友要的，你耳朵聾了沒聽見啊？”

魏明軒：“。”

找他要過微信的人大把，“我有一個朋友”這種爛借口他也聽過一萬次，所以他當時壓根就沒當回事，也沒認為孟宥真是替別人來要的。

他頓了會兒，又問：“所以為什麽是讓你來幫忙要微信？他自己為什麽不來。”

孟宥：“懂社恐倆字怎麽寫嗎？”

魏明軒當然知道，他也知道那人有點內斂，不是會主動的人。

只是起先他覺得那是不可亵玩的高冷，沒覺得那可能寫作社恐。

他抿唇，在自己舌尖嘗到一點點苦澀的味道，仍有些不敢相信，又抱着最後一點點不死心，低聲問，“那你當時為什麽不直說，說你朋友就是方知墨？”

孟宥簡直被他氣笑了：“哦哦，怪我是吧，要個微信還得給你來個大推銷，拿個橫幅舉着告訴你我們音樂學院方知墨看了你幾眼覺得你人模狗樣想認識一下？”

魏明軒終于陷入沉默，沒再說一個字。

“——等下。”孟宥剛剛一頓狂噴，情緒有點上頭，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回味了一下這人全程怪異的反應，也很快察覺了不對，狐疑地看着他，“你是真失憶了還是什麽？你當時到底給沒給你自己的微信？”

頓了頓，“……你別不是故意給了個假的吧？”

跟前的人沒說話，只是沉默、沉默。

片刻，他忽然撥開孟宥，轉身就往外走。

“哎，你——”

這下換孟宥去攔他了。

他動作急急地追在魏明軒後面，卻跟不上男生兩條長腿的步伐，只能一邊小跑，一邊氣急敗壞地在後面追着罵：“不是，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我找你要微信，你故意給個錯的——？”

前面的人的步子忽然一下停住。

孟宥差點沒剎住，堪堪穩住身體，剛想罵，卻擡頭順着魏明軒的視線一起看過去。

然後話頭就停住了。

楚洵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過來了，正站在門外，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兩人。

孟宥立時将想說的話全部咽回了喉嚨裏面去，有點兒讪讪地看着門外的人。

——在他的理解裏，現在這事兒雖說有點兒亂，而且很可能完全不是他當初以為的那樣，但無論如何，小墨當時因為魏明軒難過過的事情是真的，前幾天魏明軒在樓下堵住小墨的事兒也是真的，所以孟宥還是覺得，這是方知墨跟魏明軒兩個人之間的事兒，當然最好不要讓楚洵這個現任男友知道。

可楚洵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在這裏待了多久，到底聽到了多少。

三人步子都停住，場面安靜了幾秒。

正當孟宥受不了，打算先開口時，楚洵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們剛剛說什麽了？”他語氣很淡，但眼神裏像封着冰，目光慢慢地從孟宥身上移到魏明軒身上，随後頓住，“什麽微信，什麽給錯。”

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但絲毫沒有笑的意思，“我也想聽聽。”

孟宥：“……”

這敢情是差不多全聽去了啊？？？

他有點不知所措，但又覺得這事的主人公不是自己，而且自己現在都有點被搞糊塗了。

孟宥拿眼睛瘋狂的剜魏明軒。

當事人不是在這嗎，你幹出來的事兒，你倒是快解釋啊？？？

可魏明軒的反應很怪。

他緊緊握着手裏的手機，跟楚洵對視着，牙關緩緩收緊，可卻半天都沒說一個字，只是冰冷而憎惡地看着楚洵。

那眼神讓孟宥相信，如果不是他此刻有着更為着急、更為在意的事，他真的會在這跟楚洵打起來。

這兩人的模樣看起來都沒什麽善意，孟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萬一他倆真的在這打起來了沒錢賠怎麽辦——

然後就見魏明軒大步上前，半個字都沒多說，半個眼神都沒給楚洵，徑直往外去了。

四下只剩下楚洵一個人。

好歹打是打不起來了，孟宥狂跳的心這才一點點慢下來，後知後覺感覺到心虛，然後也有點想跑。

結果剛走出一步，就被叫住：“孟宥。”

孟宥：“……”

他慢慢轉過身來，看着眼前邁步朝他走過來的楚洵，哽了一秒，努力尬笑道：“怎麽了洵哥？”

“你們剛剛說的是怎麽回事？”楚洵在他跟前停住，垂眼問，“有的我沒太聽清，你能再說一遍？”

孟宥：“……”

他瞄了楚洵一眼，有點慫。

他剛剛噴魏明軒的話裏，沒有一句不是大實話。孟宥是真的不偏好楚洵還有魏明軒這種類型的體育男，他談過的都是那種比較斯文的，主要是他自己一般都習慣在感情裏做主導的那一方，但像他們這種的……

光看這個體格，感覺都不是他能主導得起來的。

魏明軒雖然是真的欠打還吊兒郎當的，但說實話，孟宥要不是心知肚明他對小墨有意思，再加上外面還有林芃他們一堆自己人，他是不敢這麽狂噴的，會擔心被揍。

但楚洵……

孟宥倒不擔心楚洵會動手。

可他這張臉，可能是輪廓太深、眸色太黑的緣故，一沒有表情，是真的有點吓人，再加上這個個子，直接這麽站在人面前的時候，讓人心理壓力飙升。

……小墨也是牛逼，跟這種人是怎麽談得下去的？

難不成楚洵每天對着小墨就一下變臉，頂着這張臉笑嘻嘻，所以看着一點兒都不可怕？

楚洵眉心微蹙，出聲催促，“孟宥。”

孟宥一下回神，看了他一眼，愈發氣弱了幾分：“……行。我、我跟你說。”

……小墨，這可不能怪我啊。

怪只能怪你老公，有點太吓人了。

他瞟了一眼楚洵那個胳膊，感覺随便一下都能把小墨按趴下，想了想，還是先瘋狂幫方知墨疊甲：“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你別太誤會小墨啊！他其實壓根就沒怎麽理過那個姓魏的。”

又表明自己的立場：“而且我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具體的你可能得自己去問小墨……或者問你那室友。”

“嗯。”楚洵微微颔首，“你先說你知道的。就說那個微信的事。”

-

另一頭，魏明軒一邊快步往包廂裏走，一邊腦海裏掠過無數個念頭。

——怎麽會是這樣呢？

方知墨竟然其實早就想過要主動加自己微信。

但他沒給，反倒将楚洵的給了出去。

像有一股氣郁結在胸口，他完全無法接受，楚洵跟方知墨如今的親密，居然可能會是因為自己的那個無心之舉。

魏明軒每天的事兒很多，不太重要的人和事向來難以在他的記憶裏留下一席之地，可在這一刻，他卻突然無比清晰地記起了那一天的所有事情。

他記得那天是周彬生日，他原本打車去時代廣場，在車上坐到一半兒，地方都快到了，才忽然想起給周彬帶的東西沒捎上。

于是只好回學校拿。一時半會沒打到車他，便直接進了地鐵，坐着無聊，進去之後就開了局游戲。

他記得很清楚，那節車廂很安靜，基本沒人，所以他直接開的外放。

游戲音效“砰砰”地響着，匹配到的對手很菜，他打到後面有點嗨了，幾乎是直接1v5把對面殺穿。

中途，只隐約好像的确上來了兩個男生，兩人一直在說着小話。其中的一個的聲音很輕、很軟、很好聽，他們一進來，這節車廂就變得吵鬧了一點，雖然聲音不大，可對沉浸在游戲裏的人來說仍然是個幹擾。

當時魏明軒皺了下眉，頭也沒擡，直接就塞上了耳機，隔絕了一切聲音。

……現在想來，其中一個，可能就是方知墨。

所以他當時究竟為什麽要打游戲？

為什麽那局游戲匹配到的隊友那麽菜？

為什麽在那兩人進來的時候沒有擡頭看哪怕一眼？

任何一個節點有一點改變，事情可能都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好像是命運一直在讓他錯過。

——但或許又不算錯過，至少他終于明白方知墨其實對自己并不是毫無感覺，可能，他只是少一個再自白一次的機會。

他很快回了包廂，鄭楊和林芃已經結完賬回來了，正和周彬一起坐着在那喝店裏面免費送的飲料。

隔間門被“嘭”一聲推開時，三人齊刷刷擡起頭，看着來人，都有點愣。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周彬驚訝道，“你剛去哪了啊去那麽久？”

魏明軒不答反問：“你們誰加了方知墨微信，或者有他手機號？”

周彬一臉懵逼地看着他：“我好像沒有吧？”

魏明軒沒再看他，轉向鄭楊：“楊子，你應該有？”

“啊。”鄭楊頓了下，“有倒是有……但你想幹嘛？”

魏明軒：“借你手機一用，我有點事要問方知墨。”

“哎哎哎，不是。”聽了這話，鄭楊立馬把手機藏進懷裏去了，笑嘻嘻地道，“這可不興這麽幹的啊軒哥，你剛剛都聽到了，人家方知墨現在跟我哥是什麽關系，你有什麽事問他，還非得用我手機？你不然直接找我哥去呗，讓他幫你轉達。”

魏明軒擡頭，看了鄭楊幾秒鐘。

鄭楊挑挑眉，剛想說你別是找方知墨想說的不是什麽正經事吧，就見對方重新移開視線，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翻什麽東西。

周彬有點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他手機屏幕。

只一眼就震驚了。

這人竟然在翻鐵路12306。

他媽的12306是能幫他聯系上方知墨？？

“你在幹嘛？”

“訂票。”

“你有病嗎。”周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現在幾點了？”

又探頭看，“這他媽現在去哪都沒票了吧？”

魏明軒收起手機，“嗯，沒票了。”

“那你——”

話音沒落，魏明軒直接将口袋裏剩下的煙盒往外一掏，扔在桌上，随後推門出去了，看都沒再看周彬一眼。

一群人就這麽看着魏明軒一通操作，最後身影消失在門外。

鄭楊拎着汽水瓶，有點懵，總覺得像有什麽大瓜他沒吃明白，轉頭看向周彬：“他怎麽回事兒啊？”

又轉頭看了一圈，“還有，我洵哥呢？”

“不是，人怎麽都沒了？？”

周彬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表情驟然變得深沉：“我覺得我可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

另一頭。

孟宥在楚洵的目光威逼下，戰戰兢兢把能講的都講了。

包括方知墨在當時在地鐵上真的只是看了魏明軒“一眼而已”，包括自己當時如何去替他要的微信，包括方知墨在鄭楊生日那天知道同自己網聊的人是魏明軒之後低落的情緒，也包括那次燃情網咖，方知墨糾結要不要拉黑魏明軒但最後好像還是沒拉黑掉這件事。

楚洵全程一言不發，只是垂着眼睛認真聽，可但凡孟宥想要含糊其辭，或者直接閉嘴不講了，他目光就是一擡。

終于說完，孟宥只覺得像過了一輩子那麽長。

眼前的男生仍舊只是垂着眼，墨黑的眼睛被眼睫擋住，看不出情緒。

孟宥心裏發虛，剛想打兩句補丁，就見對方擡起了頭，對他說了聲謝謝。

“嗯，知道了，謝謝。”

道謝完，楚洵轉身就走，沒再停留。僅從他的表情裏，似乎沒有任何不滿，或者是吃醋，或是其他。

至少孟宥沒有看出來。

孟宥在原地停頓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回走，想着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覺得像在做夢似的。

可能是一開始罵魏明軒罵得太激情，後來楚洵又出現得太突然，孟宥腦子完全有點糊塗了。

他一邊走，才一邊慢慢地有點回味過來，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看魏明軒剛剛那反應，自己在地鐵上去問他要微信時，他給出了錯誤的微信，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是，孟宥剛剛以為，魏明軒給的，可能是個亂碼，或者什麽。

可楚洵又為什麽對微信這件事這麽介意？

剛剛，孟宥在跟楚洵解釋的時候，以為他介意的點是“方知墨有過主動想要加魏明軒微信的念頭”這件事，于是孟宥的重點，就也放在強調是自己“幫忙”去要的微信上面。

可他現在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等等。

……不會吧？

魏明軒那條狗，應該不至于那麽有病吧？？

孟宥腳步頓住。

無數個思緒碎片閃過，然後，一個雖然離譜，但如果以魏明軒那個奇葩的腦回路去思考，又也許就不那麽離譜了的事件經過，漸漸在他腦海裏成型。

“草。”

孟宥罵出了聲，想了想，又笑出了聲，覺得這事簡直離譜。

這他媽算是魏明軒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他翻出手機，給方知墨發了條微信。

[孟宥]：小墨，你跟楚洵到底是怎麽加上的啊？

[孟宥]：……應該不是你之前跟我說的什麽公選課吧？

那頭竟然回得很快。

[小墨點]：！

[小墨點]：……你怎麽知道的啊。【引用：……應該不是你之前跟我說的什麽公選課吧？】

孟宥看着對方回的這兩句話，猜想愈發篤定，試探着問。

[孟宥]：……是我發給你的？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心虛得直接發來兩個表情包。

[小墨點]：兔兔驚吓.jpg

[小墨點]：兔兔抱頭.jpg

[小墨點]：嗯……是啊。

[小墨點]：咋啦。

[小墨點]：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孟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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