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
十一長假是繼寒暑假後最長的假期之一，能與之一比的只有五一。
假期對沒有出游打算的人來說沒有太多需要煩心的，能躺平就在家躺平的日子是很香的，但是，王斐……要去給奶奶掃墓。
照片上，奶奶笑容慈祥，有着一雙非常明亮的雙眸，他和奶奶一起出去時總會被說長得像奶奶，因為他的眼睛和奶奶特別像，每次聽到這種話語他都非常驕傲。
在他過去的人生中，奶奶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他的前路，也溫暖了他，是他出生八年後與母親一起生活時所不曾擁有過的。
他敬重奶奶，愛戴奶奶，想帶奶奶去游覽大好河山，想每年都陪她去雲城大學回憶往昔……
可是，奶奶甚至沒等到他考上大學，進入她的母校，成為她隔了許多屆的學弟……
“奶奶，家裏的月季花沒您照料打理都有些發蔫了，我挑了幾支看起來最精神的給您帶來，您看看能不能保佑它們主株能平安過冬。”王斐将一束五顏六色的月季放在墓碑前，神情中帶有哀傷，“本來是想給您帶一束菊花，不過家裏菊花今年還沒開，您說它們是不是嫌棄我‘伺候’得不好？”
“大學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糟糕一些，我睡不慣寝室的床，總感覺一動就會掉下來，之前我還跟您說我想去蹦極，現在我都懷疑站在跳臺上我會被下破膽子，您覺得我還有必要去試試看嗎？”
“我們班一共三十二個學生，其中竟然只有四個男生，就是我和我的三個室友，他們一個叫丁智希，一個叫唐昱澤，還有一個叫尹字宸，三人品行還好，就是喜歡熬夜，特別吵，每次聽他們動靜我都很想把他們從十一樓丢下去，但學校的學生公寓都安裝了防盜窗，從外面看簡直像是一棟監獄。”
“對了，我還認識了一個叫裴栩的學長，長得特別像AI，奶奶你知道AI吧？就是那種完全長在別人審美點上挑不出一點瑕疵來的人，以前我覺得世界上絕對不存在這樣的人，直到我見到裴栩，那時候就感覺AI從手機裏走了出來，有點不真實。”
“但可能因為裴栩太完美，他經常被騷擾，我自己見過就兩次，一次是個猥瑣的醉漢，一次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學長……”
他絮絮叨叨說着，如果他的任何一名室友在，絕對會震驚他的話多且內容細碎。
墓碑前的香燭和鐵皮桶裏的紙金元寶燒盡，王斐才漸漸住了嘴。
他望着墓碑照片中笑容似乎更加慈祥的奶奶，擡手蹭了下眼角，“奶奶，我要走了，在下面錢不夠用就給我托夢，我給您燒一座金山。”
又靜靜注視照片一會兒，他放輕聲音說：“奶奶，我走了，過段時間再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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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墓園，王斐只覺心裏空落落的，世界的喧嚣好像與他無關……廢話，不年不節不到祭祀時間墓園周遭自然冷冷清清。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他一看來電——丁智希。
“喂……”
“王哥救命啊——”電話剛接通，另一頭就傳來丁智希悲慘的叫聲。
王斐渾身一震，傷感瞬間淡去七八分，正色問：“出什麽事了？”他沒記錯的話丁智希應該和班裏幾個女生約了去雲城知名景點打卡游玩，難得一早就起床收拾，出門時還在群裏炫耀他見到了七點半的太陽，難道遇到麻煩了？
“哥我錯了，我悔不聽你言……”丁智希抽抽噎噎道。
“說人話。”王斐道。
丁智希滞了一下，很快那邊傳來一個女聲解釋：“我們在鵲橋山下，人實在太多了，丁智希被人順走了包，鞋子也擠掉了……”說到這兒她聲音裏已帶上幾分克制不住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才繼續：“想問問你能不能來接下他，再給他帶雙鞋？”
王斐面無表情問：“你們是想讓我陪你們做人肉餡餅？”
女生，即班長薛佳頤“噗嗤”一聲笑了，還沒說話手機已被丁智希搶走，丁智希可憐兮兮哀求道：“王哥，求求你了，我們現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腳可能還扭傷了，走不動幾步，您行行好來救我一條狗命，來日我給您當牛做馬以身相許都行！”
王斐嘴角一抽，殘忍拒絕：“不需要。”
“王哥，求你了……”丁智希聲音聽起來都快要碎了。
王斐深吸一口氣，很想直接挂電話當無事發生，但要真這麽做了，回頭寝室矛盾估計直接飙升巅峰。
算了，就當日行一善。
……
鵲橋山是雲城的著名景點，傳說上過鵲橋山，登上鵲橋塔，将與心愛之人永結白首永不相離。
當然，很多景點都有類似傳說流行，真假不好分辨，但整體應該是虛假廣告居多，如若不然，登上鵲橋塔的夫妻就永遠不會離婚，也沒聽說雲城打破不離婚記錄。
鵲橋山美好的傳說是吸引人流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是鵲橋山免費進，鵲橋塔倒是需要十塊錢的門票。
王斐直接從墓地打車去鵲橋山，尋常只需半小時的車程因節假日的車流硬生生延遲了一小時，他到時薛佳頤等四個女生已經将丁智希擡到了山腳景區入口。
“哥，王哥，你是我親哥！”看到王斐，丁智希差點原地蹦到王斐身上。
王斐打量他一番，發現這家夥是真的有點慘——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已經完全沒了型，衣服皺皺巴巴，褲子要掉不掉，鞋子沒了一只，偏偏扭到的腳是有鞋的那只。
今年的十一正是秋高氣爽時節，不冷不熱，氣候正好，但四個女生滿頭大汗，妝都已經花了，看起來比丁智希這個傷者好不到哪去。
“班長，你們辛苦了。”王斐道，心裏也着實納悶四個女生為什麽願意和丁智希一起出來玩，丁智希哪怕是個gay，還是個小0，但他生理性別是男無疑。
“唉，也是我們低估了節假日的人流量，簡直比喪屍攻城還可怕。”薛佳頤現在也只有滿心的後悔。
“早知如此，我就該收拾包袱回老家。”另一女生也嘆息。
“都考上雲城大學了，什麽時候爬鵲橋山不是爬呢，幹嘛非得挑節假日哦。”
“再不濟窩宿舍看劇也好啊……”
四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這趟出行的後悔明明白白表述出來。
那方，王斐趁他們說話時已經打開了租來的輪椅，丁智希看着輪椅匪夷所思：“哥，你怎麽想到的？”
王斐奇怪看他一眼：“這要怎麽想，腿腳不便坐輪椅不很正常？”
丁智希：“……”正常，沒毛病。
“鞋。”王斐又将一雙拖鞋扔給他。
丁智希黑線：“……哥，你連一雙正常鞋都舍不得給我買？”
“私以為，拖鞋更适合如今扭傷腳的你，以及，我比你小，你這一聲‘哥’，我擔不起。”王斐也是不知道這家夥究竟啥毛病，對着比自己小的人還能毫無障礙喊哥。
“噗嗤……”薛佳頤忽然笑出聲來，王斐朝她看去時她用手遮了遮嘴，但眉眼仍是彎彎的，“王斐你真有意思。”
王斐不解，丁智希卻是眼睛一亮，瘋狂朝他擠眉弄眼，就差将“班長對你有意思”幾個字寫在臉上。
王斐一掌糊在他臉上，看向四個女生：“中午了，你們還要爬山嗎？”
“我不想爬了，我好餓。”立刻有人附和。
“我也不想爬了……人擠着實在太難受，我感覺連氧氣都要搶。”
四女生一商量，決定打道回府。
丁智希覺得是自己過失才害她們失去這次登上機會，所以掏腰包請客……他包雖然遺失了，但手機一直在手中，裏面沒證件沒卡，除了包本身比較貴，其他都還好，也在他接受範圍內。
餐廳是王斐找的，去的地方有些偏，勝在人少排隊沒排很久，關鍵味道還好。
饒是如此，一頓飯下來，再打車堵車回學校，也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多。
“老王，你別杵着當木頭，扶我一下啊！”王斐下車後将輪椅放在車門前，車內丁智希見他就那麽站着一點沒動作，忍不住催促。
王斐被他煩的不行：“你一只腳扭，另一只腳還能用。”說是這麽說，但還是伸了手去扶他。
和丁智希想象中被半抱的扶不一樣，王斐是真的“扶”他一只胳膊，仿佛他是什麽瘟神，碰到會被腐蝕。
沒了擠成肉餅的威脅，丁智希又想作了，他假裝腳下不穩，直挺挺往王斐懷裏倒去，王斐沒料到他二話不說直接倒，也沒真喪心病狂到讓他摔個五體投地，後退半步的同時伸出兩手将他抵住，但他這退的半步剛好踩着了人，忙回頭道歉：“不好意思……”話到一半就止住了，他踩的這位，是裴栩。
裴栩懷裏抱着一束花，看到他時略有意外，待看到依偎在他懷裏（不是）的丁智希時詫異之色更明顯，目光重回他臉上時已是了然之色。
王斐心裏一突，正想解釋他和丁智希不是那種關系，比他更快的是另一張嘴：“裴學長，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你別誤會！！！”
王斐：“……”
裴栩：“……？”
